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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如果是你什么都可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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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岸以为林海浩说的等他是说说的。
一早上林海浩都没有联系过他,两人也没有约好具体什么时间回陆海市。
上午,他本来跟李星涯约好去海湾公园走走,顺便去一下市里的图书馆。
李星涯突然被家里人叫走了,只剩下江岸一个人在海边吹着风。
李星涯打来电话,不停跟他抱歉,“我也不知道家里有国外回来的客人,我妈非让去见见。”
“对不起,江岸,我不是真心要放你鸽子的。”
“没事的,星涯,反正我也待不了太久就要回陆海市了。”江岸不觉得这有什么,他不是非要人陪着。
习惯独来独往的人,可以接纳偶尔的同行,也能接受他人的突然离去,落单是成长必须面对的课题,江岸早早习惯了。
海湾公园附近有艺术馆,正展出来自国外艺术家戈恩斯最新的装置艺术,江岸想着也没什么事,自己背着卡片机就去逛了。
展厅很大,有近五层。
他走近一个名为牵绊的展厅,只见漫天的红线充满秩序感地从天花板倾泻而下,每一根红线又分别缠绕到分饰不同角色的人偶模型上,靠着机械的运作,红线像是毛线团一样收紧,循环,千丝万缕、牵扯不清。
江岸举起相机,拍下了这令人惊叹的一幕。
他又走进一间颠倒镜像的房间,抬头一看,自己仿佛在另一个次元的空间里,无数类似卵泡一样的白色球体从天花板压下来,仿佛要跟他争抢整个空间的氧气,巨大的压迫感袭来。
江岸匆匆拍完照片,逃出那个名为压力的房间。
他跟着指示来到一间叫呐喊的房间。无数张嘴在四周墙壁开合着,江岸站在指定的装置位置,听着身边有一个女孩子,对着天上垂下来的话筒喊,“我喜欢你!汤池!”
江岸听着女孩喊出的声音在整个空间里回响,不由愣了下。
“到你了。”女孩微笑着递过来话筒。
江岸摇头,摆手道,“我.....不需要。”
“你就没什么要说的吗?试一试吧。”女孩很热情也充满好意。
江岸盯着话筒,尴尬道,“我确实没什么想说的。”
女孩不相信,他将话筒塞到江岸手里,“随便说什么都可以啊,说你喜欢谁、你讨厌谁,都可以,发泄一下嘛。”
喜欢谁.......
江岸脑海里闪过一个人的身影,很快他摇头将思绪散去。
江岸将话筒让给另一个人,从指定位置走下。
女孩见他不配合,在后面耸了一下肩,跟她同伴离开了。
江岸不习惯在人多的地方说出自己的想法,他一觉得矫情,二怕不被认同,他很慌张。
之后遇到的互动展览,他都不敢再凑上前去,只是拿起卡片机记录。
因为在展览馆,江岸的手机一直静音着,因此他也没看到手机里发来的短信以及未接来电。
等他逛完出来的时候,已经过了饭点。江岸没有觉得饿,他低着头回看着拍摄的照片,边看边往地铁走。
他偶尔抬头看一下路,然后又低下头看相机。
路上出现一个槛,突然的高低差令他重心不稳,一个踉跄往前摔去,他的第一反应是将相机护在手中,一只手撑地。
“嘶”,皮蹭破了,膝盖、掌心都是擦伤。
江岸坐起身,首先就是检查相机有没有摔到,还好没事。
“江岸!”有人在喊他。
江岸抬头,瞳孔一震,“你怎么在这里?”他觉得不可思议,这两天林海浩出现得总是如此巧合。
林海浩通过饭粒套话李星涯得知江岸在海湾公园的时候,并不能确信他还在不在,他只是过来碰碰运气,没想到一出来就看到江岸摔倒在面前。
他一个箭步上前扶起他,脸色很不愉,很急也有些恼,“你怎么回事!走路不看路!”
江岸被他一吼,突然有些发怔,“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他下意识地道歉。
林海浩语气和缓下来,又盯着他怀中的相机说,“坏了就坏了,又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该保护什么他不知道吗?
江岸低着头摩挲相机道,“这个比较贵......”
林海浩抓住他双肩,微微低头正色道,“没有什么比你自己的安全更贵重的,相机坏了换一个就是。”
“可是.....这个是你第一次送我的礼物。”江岸将相机抱在怀里,抬眸跟他对视着,眼睛水亮,隐隐透出一丝委屈。
林海浩没了脾气,松开手,“会送的,不差这一个。”
他抓起江岸摔伤的手掌,掌心痣被擦伤的起皮和血丝模糊了,伤口看起来很狰狞,他叹了口气,又单膝跪地,看着江岸膝盖处的布料有些划破,他想都没想要撸起江岸的裤腿查看伤情。
江岸后退一步,“不用了,我没事,一点小伤而已。”
林海浩两掌握住江岸的小腿腹,坚持说,“看一下。”
江岸立即弯腰捂着自己的膝盖,说,“真不用了,求你了。”让林海浩这么近距离看他的腿,他觉得很尴尬,而且他今天穿了秋裤,其实也伤不到内里。
重要的是他秋裤是哆啦 A 梦的!!!
很幼稚也,不希望被林海浩看到。
林海浩见江岸难得的固执,他站起身,说,“那你等我一下。”说完他跑开了。
等了一小会,江岸看到林海浩拎着药袋回来了。
江岸有些紧张地握紧掌心,他说,“真的没事,都是小伤。”
林海浩打开消毒水,一手握住江岸的手腕,“忍着点。”
“哦。”江岸抿唇,一阵清凉和刺激顺着掌心传到神经末梢,他皱了皱眉头。
林海浩抬眸看了他一眼,动作变得极为轻柔,弄好后,他嘱咐道,“最近这只手不要碰水了。”
“你怎么会在这里?”江岸想起来林海浩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林海浩沉默了几秒,道,“李星涯说你一个人在这里,他让我来找你。”
“哦。”江岸想了想,李星涯确实会做这样的事,毕竟他放鸽子在先,估计是不想他孤单吧。
“那我们回去吧。”江岸说。
“嗯。”林海浩跟着,又说,“现在回陆海市吗?还是你想逛逛?”
他私心里想跟江岸多待会,但是他开不了口。
江岸收好相机,也想不出来哪里想去的,他停下脚步,突然道,“我想狗崽子了。”
林海浩笑了,眸光潋滟,带着不似冬天的春意,温柔的、温暖的,江岸想不起来形容词,只知道,今天看的展览都没有他那双眼好看,没有他那双眼艺术。
喉咙滚动,他怔怔地只听到他似乎从远处传来的低哑嗓音,“嗯,回去吧。”
“我也想了。”
回去陆海市,江岸简单在家里放下行李,不顾旅途的疲惫,就要离开家里去找林海浩。
陈婷问,“去哪?怎么刚回来就走。”
江岸边穿鞋子边回,“我出去一下,很快。”
江耀祖看着电视,跟着说,“早点回来,这次回来之后不要再出去了,外面不安全。”
江岸闷闷地应着,“好。”
江耀祖状似无意地又说,“我看隔壁林家小孩挺争气的,小小年纪做家教,学费都挣出来了,寒假个把月的,有空也去找找机会。”
陈婷听到他这样说,不高兴,“学生,读书就读书,赚什么钱。”
江耀祖眼睛没有从电视移开:“又不费什么事,又能巩固知识的,又不要求挣大钱,这马上成年了,也该自立了。”
江岸本来要拉开家门的手顿了一下,他知道家里条件不比以前了,只是没有想到江耀祖会突然这么赤裸地说出让他自食其力的话,说不上来是伤心还是委屈,江岸只是突然很无力。
陈婷白了江耀祖一眼,又跟江岸说,“别听你爸瞎说。”
江岸有些发酸,淡淡应着,“好。”也不知道是在回应陈婷还是江耀祖。
之前他不觉得从深城搬到陆海市是一件值得伤感的事情,他只是想着换一个环境生活罢了。后面遇到讨债的,他认为不过是家里的一个变故罢了,只是,现实好像追赶着让他认清。
一切都没那么好,他的压力陡然倍增。
下楼的时候,江岸看到林海浩颀长的身影倚着楼道口,在等他。
江岸压下所有的烦恼和不快,微笑着说,“等久了吗?”
“没。”林海浩抬眸在他红了的眼尾扫了一眼,犹豫着开口,“你.....妈......为难你了?”
江岸强忍着想要跟别人诉说委屈的想法,轻轻摇头,“没,走吧。”
一路走得很沉默,江岸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他想着江耀祖说的话也不无道理,他也不想成为家人的负担,如果有合适的机会,他会照江耀祖的期望去试试看,他们养了他这么多年,他也享受过好日子,如今家道中落,他也应该承担起一部分责任。
连他都没注意到,在思考的过程中,自己轻微的叹气。
林海浩捕捉到了,却也没说什么,只是目光落在遥远处,眸色晦暗不明。
“狗崽子。”推开房门,江岸蹲下身一把将狗崽子搂入怀中,任由狗崽子的舌头舔舐自己的脸颊、脖颈。
林海浩环臂靠在门口,略带嫌弃道,“脏不脏啊。”
“不脏不脏,狗崽子不脏。”江岸疯狂摸狗崽子的头,狗崽子舌头耷拉着往前凑。
林海浩将狗崽子抱开,从里屋抽了几张纸巾递给江岸说,“你真会惯着它。”
江岸接过,擦了擦脸颊,又擦了湿了的脖颈,被擦过的地方被蹭出红晕一片,在冷白皮中很明显。
林海浩看着他从下颌蔓延到脖颈喉结处的红晕,禁不住内心发痒,有一丝躁。
他喉咙发紧,声音有些沉,他问,“你是不是心里有什么事?”
江岸拿着纸巾的手一顿,他回,“没......”
“我觉得你不对劲。”林海浩说。
江岸站起身,想着该如何解释,忽地一阵黑雾从眼底蔓延开来,他晃了下。
林海浩连忙扶住他,“低血糖了?”
江岸苍白着嘴唇,谈谈开口道,“应该是。”
林海浩从口袋掏出一颗大白兔奶糖,熟练地拆开包装纸,一把将糖塞进江岸的嘴巴里。
江岸含着糖,想好说什么了,“就是从中午到现在我都没吃饭,没有不对劲。”
林海浩扶着他的手紧了下,他低眸看到江岸握紧手,手指抠着摩擦掌心,他沉下眼眸,没有再追究。
缓过劲来的江岸,迅速站直身体,轻轻从林海浩扶着的手中挣脱开来,他轻声道,“我没事了.......”
“嗯。”林海浩将收回的手插到兜里。
江岸没有看他,径直进里屋跟狗崽子玩,他将绳结抛来抛去,逗着狗崽子玩。
狗崽子的毛量越发蓬松,卷成一团,耳毛很长,覆盖住耳朵口,眼睛毛也长到有些遮盖眼珠子的地方。
江岸因着跟狗崽子玩,心情好了很多,语气也跟着轻松了,他说,“是不是该给狗崽子洗澡剪个毛?”
林海浩看着没心没肺跟着绳结跑的狗崽子,吐槽道,“养只狗真不省心,跟养孩子似的。”
“也就你上心,还知道剪毛。”他道。
江岸同意他的说法,他笑眯眯道,“养一个生命,无论是人还是动物,我觉得都要用心,我们既然捡到它,养育他,对他的衣食住行和生老病死都要负起责任,不论发生了什么,我不会放弃狗崽子的。”
林海浩“嗯”了一声,“我也是。”很郑重的回答。
江岸很高兴,突然他担忧地问,“林海浩,如果我们高考离开这里了,它怎么办?”
江岸开始思考到以后,狗崽子由谁带,带去哪,学校能让带吗,给别人带他不放心,又联想到他跟林海浩以后可能不在一个地方,他莫名有些伤感。
林海浩沉默片刻,从抽屉里拿出狗崽子的疫苗本,放到江岸的掌心,“你带走它吧,我觉得你能照顾得比我好。”
这样他就有借口跟江岸联系,江岸去哪里他都会知道。
江岸不知道林海浩的想法,只是觉得现在莫名有点像离婚的夫妻开始讨论孩子的抚养权问题。
他皱眉问,“你舍得吗?”
林海浩扑哧笑了下,“不舍得,但如果是你,什么都可以。”
江岸愣怔好久,都没有从他那句话缓过来。他说得如此郑重其事,承诺又怎会轻飘飘,这份托付情谊很重,重到江岸心里发酸,嘴里泛上一丝苦涩。
“不过,现在你就别想那么多了。”林海浩背过身去,看着咬绳结的狗崽子。
他淡淡道,“距离高考时间还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