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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开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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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说吧，什么症状。”
精神病院里没有消毒水味。今天是星期三，但还没出寒暑假，排队候诊的人特别多，大多都是学生。她大早上来排队，在诊室外等了好一会，才轮到自己。
张望舒坐在就诊椅上，对面的白衣大夫公事公办的语气，开口问道。
张望舒回答：“大夫，我不是来看病的，我是来开药的。”
大夫打量了她一眼，道：“病历本。”
“给。”
大夫低下头翻动着病历本，空气里响起纸张摩擦的唰啦声。
翻罢，问她：“开多少？”
“阿立哌唑，开十盒。”
“舍曲林不要吗？”
“家里还有。”
医生低下头写了一张条，递给她。
“去开吧。”
又对门口喊道：“下一个。”
张望舒从椅子上站起，说了声谢谢，出了诊室，穿过走廊，走向收费处。
交钱拿药。
十盒方形的扁盒子拿在手里，药买完了。
她拎着袋子走出了医院。
阳光照过来，她的眼睛疼了一下。
今天天气晴朗，阳光灿烂，天上飘着少少的几片云。
刚过完元宵节，今年的H省不禁放烟花爆竹，清冷的空气里弥漫着硫磺的味道，远处依稀传来爆竹炸开的声响。街道两边种着的苍松翠柏上有小麻雀在叽叽喳喳地叫唤着，在树与树之间跳来跳去。
时节还是冬天。
但最冷的时候已经过了，马上就要开春了。新闻上说最近哈尔滨的冰雕都化了。
想到春天马上要来了，她有些期待。今年桃花开的时候，她可以在工作日开上车，带上自己的古琴，去没人的地方赏桃花。
在公交站旁边等公交，坐上公交，回家。
公交里人不算很多，但她依然有些紧张，额上渗出冷汗，耳朵下意识留意着周围的人说的话。
幸好坐车的大多数人是老年人，没有那么多年轻人。有时候年轻人聚在一起会突然发出哄笑声，她怕那个声音。
医院离家不远，公交五站地。
终于到了家门口，她拿出钥匙开门，进了屋。松了一口气。
心里想道：除了下楼扔垃圾，有多久没出门了？
两三个月？
外面的阳光晃得她眼睛疼。
她随手把钥匙放进进门的钥匙盒里，把黑色高跟短靴换下，穿上毛绒绒的白色居家拖鞋。又回到卧室，将长款的卡其色羽绒服收进衣柜里，白色毛衣裙也脱下，换上灰色的宽松绵绸睡裙。用舒肤佳洗脸，洗手。
躺在床上，感觉到床铺将自己柔柔地承接住，她才从惊恐发作、身心俱疲的状态中解放出来，叹了口气。
打开手机，不出意外地看见里面有周扶光发来的信息。
消息的内容是：“今天我过去一趟，有什么需要我带的吗？”
她想了想。好像没什么需要带的。
于是回消息：“没有。”
回完消息，她伸了一个懒腰，本打算看一会小说，但想到晚上周扶光要来，来了之后大概就没有什么时间做正事了，还是从床上起来，走到了书房，打开电脑。
张望舒的工作是网文作者。
以前她做过英语翻译，在游戏公司做英语本地化，收入尚可，攒下了些积蓄。但她一因为药的缘故嗜睡，二恐惧人际关系，便一直想给自己摸索一条上班以外的出路，于是白天上班，晚上码字。
作者签约被拒了几回，她不免失落，但没有放弃，细水长流地写，每日下班后花上约一两个小时，写够三千字就收手。日久天长地坚持，终于过了签，也有了一些读者基础，每月能有些微薄的收入。
虽然很少，但足够支持她离开自己适应不了的环境。
离开了北京，也没有回老家，来到了房价极低的陌生城市，一个人住在一个月1000块租来的120平米的宽敞的三室一厅里。
张望舒不交朋友，极少和家人联系，周扶光算是她身边唯一会出现的活人了。
她当起了全职作者。
不必去和人交流，她就有种能喘得过气的感觉。生活一下轻松了很多。
她写文有一点和其他人不一样，因为她知道自己的神经比一般人脆弱，收到恶评容易心神不宁影响更新，所以都是整本写完，再一次性上传。
因此但凡上传了的，必然是写完了的。在读者眼中，她写一本完结一本，无论好坏，绝不挖坑不填，阴差阳错之下，在这方面风评颇为不错。
张望舒吃着盘子里切好的生胡萝卜当零食，边码字边喝下一杯茉莉花茶。
一杯饮尽之后，杯子里的液体便换成了白水，已经下午了，喝太多茶晚上会睡不着。
她的手在粉红色的cherry机械键盘上飞舞，一行一行把今天要写的故事写下来。
钟表的针一点点地前进，等门铃声响起，已经是黄昏了。
码字软件上显示码字时间三小时二十三分，本次字数八千四。
她从椅子上站起身，打开书房深蓝色的遮光窗帘，目光越过窗台上的含苞的蝴蝶兰和只有绿叶的三角梅，看向玻璃窗外的远方。
此刻金乌西沉残阳如血，太阳旁的薄云被镶上了金边，山区小城的山峰层峦叠嶂，被太阳勾勒出背光的黑色轮廓。
短短看了一眼，她便转身去迎门。
走到门口，她从猫眼处看了看来人，果然是周扶光站在门口。
等张望舒打开门，才看见他举起的左手里拿着一朵薄薄透明塑料纸包着的、系着粉色丝带的，嫩粉色的花毛茛。
说没有需要他带的东西，但他的右手还是拎了个白色塑料袋子，隐隐约约能看见最上层是一盒深红色的奶油草莓。
周扶光将花毛茛递给她，她习以为常地接了过来。
随即从门边让开，让他进来。
周扶光进了门，反手把门关上，一双手指修长的大手握住她的手腕，将她拉过来，困在门与自己之间。漂亮的薄薄的唇瓣准确地找到她的唇，落下一个炙热的亲吻。
她被迫仰起头，两手手腕均被周扶光握住，按在身体的两侧，右手持着的那朵漂亮的娇嫩的嫩粉色小花轻轻地颤动。
周扶光手里的白色塑料袋则不管不顾地掉在地上，深红色的草莓盒一偏，露出些家常食材，一包红糖，和一角杜蕾斯的包装。
周扶光身上有清冷凛冽的冬天的味道，掺了洁净的香皂气味，拂过张望舒的鼻尖。
这个吻炙热又急切，但却不急于攻城掠地，周扶光用嘴唇轻轻蹭着她的嘴唇，动作珍重又小心，心甘情愿地流连在浅层，他的呼吸微微的乱。亲了一会，舌尖才循序渐进地撬开她的牙齿。
两人的呼吸陡然加重。
他知道她喜欢这样的亲法。
亲得没完没了。过了好一会，他粘人的唇才终于依依不舍地离开，随后又马上将头埋进了她的颈窝，深深地吸了一口她身上的气息。
好听低沉的男声响起，似清泉击石。
男人的声音里有三分委屈七分满足，说道：“我好想你。”
他的背宽阔，手臂有力，她感觉到自己的手腕被松开，衣料摩擦的声音传进她的耳朵里，她被男人的手臂环起，抱了个满怀。她迫不得已地将右手努力往外伸，免得压到那朵漂亮小花。
“不才三四天不见…”
“三四天也很久了。”
他抬起头来，明亮又湿润的眼睛看向她，坦然地诉说自己的思念：“我好想你。”
他生得漂亮，清秀的桃花眼，眼神干净又澄澈，被这样的一双眼睛看着，张望舒有些脸热。
“好了，我知道了，你先松开…”
周扶光一愣，十分不满道：“不松。”
不仅不松，还没完没了地又去寻她的唇。
轻轻地啄了几下，动作温柔。随即却咬牙切齿道：“小没良心的，难道只有我想你吗？你就一点也不想我？”
自然是想他的。
但说不出口。
她满脸绯红，转过头去。
周扶光看见她耳朵通红，天鹅一样的漂亮脖颈也微微泛红。
他恶作剧地含住她的耳珠，用舌尖逗弄。
从张望舒的唇中溢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嗯…”。
“说，想不想我。”
她咬住自己玫瑰似的唇瓣，依旧不吱声。
周扶光眸色变暗，微微拉开距离，向她的脖颈吹了口气。
张望舒的臂上一下浮起了一粒粒的鸡皮疙瘩。
她用空着的那只手推他，含混不清地说话，声音小小的，接近呢喃：“别闹了…”
一个吻印在她的脖颈上，唇舌像舔食蜜糖一样地流连。
“说你想我。”
男人不依不饶，声音里却有几分恳求的意味。
周扶光实在太想听到这句话了，想得像是心里有火在烧。
张望舒叹了口气，直觉今天不说这句话是收不了场了。
不情不愿道：“我想你。”
敷衍干涩，周扶光拧起了眉头：“再说一遍。”
张望舒又干干巴巴说了一遍。
周扶光扶正她的脸，让她直视自己：“再说一遍。”
他的那双漂亮的、洁净的、黑白分明的眼睛里倒映着自己的模样。
张望舒突然心软下来，心弦几乎有些发颤。
“我很想你。真的很想。”
声音柔软，里面的思念像毛巾吸饱了水，水珠淅淅沥沥地往下掉。
周扶光的心里有甘霖落下。他终于解了渴。
他重新抱紧张望舒：“嗯。我也想你……我好想你……”
张望舒腾出手来，轻轻拍着他的背，安抚着他。
终于把这个麻烦又粘人的男人哄好了，张望舒这次好不容易成功推开了他。
在他重新发出不满的抗议之前，问他：“塑料袋里都是什么东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