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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贤妻 ...

  •   谢裴宗打马从外头回来,门口很热闹,看门的小厮一眼瞧见他,忙上前行了个礼,笑嘻嘻道:“世子您回来啦!”又赶紧去牵马。

      正在忙碌中的人也都纷纷停下来,弯腰拱手行礼,口里道着吉祥话,笑容满面。

      谢裴宗扫一眼众人,没什么表情的点了下头。抬腿往里走。

      不停的有人进来出去,这不年不节的也不知在忙什么。反正没事她都能折腾出事,她就喜欢忙忙碌碌,什么都要捏在手里,攥在手心,也真不怕累得慌。

      随从喜来追上来,解了主子心中的惑,“世子,我刚问常来了,说是少夫人还有三个月就要生了,这不眼看着年底了嘛,事更多,少夫人怕月子里帮不上忙,所以提前让各庄子的管事佃户都来对账了。”

      谢裴宗不由蹙了眉。

      喜来高高兴兴道:“听常来说今年庄子收成不错,各家铺子也收益翻翻,比去年还要好,少夫人真会掌家。”主家银钱充足,月钱给的多,打赏下人也大方,仆从自然是真心实意的欢喜。

      正说着,二人转到前厅,一道清丽的声音忽高忽低的传来,语调干脆又利落。一件件事吩咐下去,张弛有度,有条不紊,伴随着算盘珠子噼啪作响的声音。从长廊往前厅看去,常来正匆匆忙忙挤开人群往里去。

      谢裴宗脚步不停,往后宅去。

      喜来紧跟着主子,劝道:“爷,您看这府里大事小事都是少夫人在操持,您就别跟她置气了,少夫人还怀着身子呢。”

      谢裴宗脚步一顿,表情冷的冻人:“她自找的。”

      喜来吓得不敢说话,默默跟着,又不住看其他下人,心生羡慕。这小半个月他都快被少爷冻死了。

      很快,谢裴宗回了主屋。

      主屋的院子大,有很多间房。谢裴宗在最大的那间房门口站了站,又看向东边尽头的那间房,目光迟疑。

      喜来小跑上前将门推开,“爷,您请。”

      谢裴宗一脚踩过门槛,脚步有些重。

      空荡荡的屋子比想象中的要温暖,熏了香烧着炭,屋内整洁干净,纤尘不染。像是一直都有人住,不曾被闲置过。

      谢裴宗冷冻的表情这才缓和了些,默不作声,打开衣柜。

      柜子里码的整整齐齐的冬衣,都是他的衣裳,只有他的衣裳!

      谢裴宗默了默,啪一声关了柜门。

      喜来吓得一个激灵,刚到嘴的话强行咽了下去,连动都不敢动一下了。

      谢裴宗抬头,看一眼他。

      喜来默默上前,开始收叠衣裳。其实也没什么好收拾的,少夫人将东西规整的条理分明,什么时节穿什么衣裳,就连配色都搭好了。手里丈量着掐一叠出来,箱笼一装,眨眼间的事。

      这要是武吉跟着回来,前脚进门后脚就得走了。

      也亏得是喜来,磨磨蹭蹭拖延时间。他装模作样收拾的慢,主子也没催。

      没过一会,屋外传来说话声,听着脚步声还跟了不少人,少夫人一刻不停的吩咐着。院子里站住了脚。

      “小全婶子,辛苦您盯着鱼庄那边,趁着太阳好,将鱼都晒好了腌制出来,赶紧出货。佟掌柜一直跟我说咱们鱼庄的酱咸鱼卖的好,冬日里谁家桌上也少不了这道美味。”

      有人附和道:“可不是嘛?前些时候就有别的乡镇的掌柜来咱们庄子上问了,咸货都还没晒好,订金都已经收了十好几笔了。要说少夫人心灵手巧呢,谁知道湖鱼那般腌制一下竟这般美味。”

      紧接着又是一痛不要钱的夸赞,却也是真心实意。

      外头说话声继续,没完没了。

      谢裴宗忽然受不了的大声斥骂了喜来一句:“怎么这么慢!赶时间!”

      屋外陡然一静。

      悉悉索索的快步渐次离去。

      文卿在门口停了下,面有忧色的脸深呼吸几口,片刻后,推开门,喜气洋洋:“夫君,可把你盼回来啦!”

      她来了,将这凡尘俗世的烟火气也一并带来了。

      目光炙热,语气亲近,仿佛昨夜二人才刚亲昵过,不曾疏远,而不是整整一月未见,未通书信!

      她就有这样的本事。

      服了她了!

      “吃了没?”她快速的走过去,想拉他的手,却被他转身让开了。

      文卿也不恼,依旧是笑眯眯的,打开炭炉,拨了拨炭火。

      门口有丫鬟婆子进来,送来热乎乎的鸡汤面,热茶水,糕点。

      香味浓郁,喜来的肚子不合时宜的响了起来。

      文卿笑了下,“喜来也饿了。去厨房,有你的份!”

      喜来欢欢喜喜的大声应了:“哎!”

      谢裴宗侧过脸,一瞪。

      喜来现在不怕他了,天塌下来了有少夫人顶着。

      常来侧身让开,同喜来一起下去了。婆子丫鬟也都高高兴兴的退下去,还贴心的带上了房门。

      文卿觑一眼站在窗口一动不动的谢裴宗。男人挺拔如松,气质就如那冬日里的石头冷硬冷硬的。亏得她曾经还当他温润无暇,性子和软。越接触越知道,喜怒无常,忽冷忽热,实在难以招架。

      明明之前不是这样的。

      大概感受到了她藏在心里的忧愁,肚子里的小家伙忽然踢了她一下,文卿心绪一动,整个人都放松柔软起来,静静摸了摸肚子,给自己加油鼓劲。

      虽然她这平安侯世子少夫人的位子来路不正,可四年过去,她已完全搞定了不靠谱的公婆还有刁蛮的小姑子,家仆也对她敬重有加。且不管谢裴宗待她忽冷忽热吧,她反正已经有了他的骨肉,等孩子一落地,若是个儿子,她这高门主母的位子算是彻底坐稳了,从此后母凭子贵就没什么好忧心的了。她好累,她也想歇歇了。

      文卿收整情绪,脸上重新挂上完美恭顺的笑,靠过去,拉他的手,他挣了几下,被她握住小指头,终于不再动了。拇指弹了弹,克制住了回握她的冲动。

      “夫君,我错了。是我擅作主张没顾虑到有损夫君清白的名声,那俩人我已经打发走了。夫君就不要再生妾身的气了,好不好嘛?夫君……”语调粘稠仿佛灌满了蜜糖,同处理府中事物的干脆利落截然不同。

      呵,一听就不是真心道歉。

      他现在可算是看明白她了。

      一张惯会哄骗人心的嘴,服软道歉的话张嘴就来。

      还知道错了?这气的是名声有损吗?

      他气的是……气的是……

      她好端端的给他纳什么妾?!

      就因为他憋了几个月,他想了。

      就,蹭一……蹭一蹭怎么了?

      犯得着将他推给别的女人?还从他们的主院搬出去了?

      气!

      “你还知道错了?”心里恨恨的想,可她轻轻一拉,他还是动了。又不由自主的揽向她的腰,扶了把。

      “夫君气恼,自然是妾身的不是。你要生气,你打我吧。你打我消消气。”她抓了他的手装模做样的往自己脸上打。

      布满老茧的手落在她的脸上,撼动不得,不由自主流连了片刻,又掐了把,“长肉了。”没心没肺的家伙!

      没忍住,忽然笑了下。

      文卿一看他笑,就知道这事算是翻篇了。

      心里暗暗发誓,再不听公主婆婆的“好主意”了,往后就算家里真的要进姨娘,也要先问过谢裴宗的意思。

      “快吃吧,凉了容易闹肚子。一月不见,你都瘦了。”

      瘦了,你说是为了谁!

      谢裴宗接过筷子,终于肯吃东西了。

      文卿心里高兴,唠唠叨叨的开了腔,从公主娘开始说起,说前日收到信,公主娘的手帕交秦姨去世了,娘亲去了随州吊唁,昨日才走。公爹应邀正在徐州访友,她已派人送了消息,叫公爹访友后自徐州转道随州接娘一起回来。又说小妹近几日念书用功,女先生都在她跟前夸了好几回了。接着是朝中谁家结亲了,生子了,都有谁到访了,走动频繁了。谁家平日不走动的夫人们忽然热络了起来,有结儿女亲家的意思,以及她探听到的小道消息都告知了他,让他注意她们家前朝当官的大人们的异动。又说道自己正在干的事,今年哪个铺子收益好,赚了多少银子,叫他需要打点的地方只管从钱庄支银子,家里支撑的起……还有前天他不在家,屋里跑来一只野猫,转天就产了五个崽子,都活了。她觉得是个吉兆,很开心。鸡零狗碎的,想到什么说什么。

      凡尘俗世的烟火气,扑面而来,踏踏实实的,让他飘了一个月的心也落到了实处。

      似乎谁都说了,独独没有说她自己。

      谢裴宗默默的吃着面,听得心口柔软,又一阵阵的发堵。

      他忍不住的转过头想问,你呢?这一个月你过的怎么样?身上可还好?可有什么烦心事?有没有……有没有想我?

      忽地一吓,也不知什么时候她居然搬了条凳子站在上头,拽最上头的狐裘。

      她双手垂在身侧的时候没看出来,如今抬了手臂,那肚子硕大的摇摇欲坠。

      谢裴宗吓得心脏都跳到了嗓子眼,两臂一托将她抱在床上。

      他一气就不想说话,只瞪着她。

      文卿的手藏在袖子里紧了紧,刻意忽略他的脸色,又笑脸相迎道:“你看这白狐裘如何?礼王妃看中的,可是她手上没那么多现银,被我抢了先。这天一日冷过一日,好奇怪,到现在还没下雪……”

      “文卿……”谢裴宗忽然附身下来,盯着她。

      “嫂嫂!嫂嫂!”房门措不及防的被推开,谢良玉手里提着食盒,兴致勃勃的冲了进来。一眼瞥到兄长大为惊讶:“兄长,你怎么在这?”

      谢裴宗一噎:“这是我的屋子。”

      “哦,”被惯坏的大小姐对兄长全无半分尊重,当他不存在,高兴的打开食盒:“嫂嫂,你尝尝,我亲手做的豆沙糕。”撞开兄长的身体,挤了过去。

      各种动物造型的糕点,极其精美。

      谢裴宗意外的眨了眨眼,他倒不知道他妹还有这手艺。

      文卿非常给脸的吃了一个。

      呃……

      “怎么样?怎么样?”大小姐两眼冒光,充满期待。

      文卿用事实说话,吃完一个又拿了一个,绝不吝啬对小姑子的夸奖:“外观精巧可爱,连宫里的御厨都不一定有这精雕细琢的手艺。小妹……”

      谢裴宗时间不多,不想妹妹在这时候耽误自己,胳膊一挡将她弄走。

      “嫂子,琼枝下午约了我去她家玩儿,我就带些我亲手做的糕点送她好吧?”说完还冲她眨了眨眼。

      谢良玉爱慕琼枝的兄长,这是她们姑嫂间的秘密。

      这,还真不行。

      “这样吧,你先去梳洗打扮,我替你准备礼物。”

      谢裴宗看着妻子不便的身子,不认同道:“你嫂子都快生了,你还去别家乱跑什么。不许去!”

      谢良玉冲他吐舌头:“说的就跟你多心疼嫂子似的,别人家妻子怀孕做丈夫的片刻不离,你倒好三天两头不见人,还有脸说我。”

      谢裴宗作势要打她,谢良玉转眼跑没影。

      转过身,文卿又抖开了白狐大氅披他身上:“果然很衬你,当时我一眼看见,就知道这件狐裘唯有你才能穿出风采。我就想,不管用什么法子我也要给你弄到手。”她站在他面前,头顶只到他的下巴,又骄傲又开心。她总是事事想着他念着他,他便是一块臭硬的石头也给捂热了。

      唔,热了,滚烫滚烫的,还上头了。

      “玉儿年纪小,正是贪玩的年纪,只要不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就不必拘着她。将来嫁了人便是想像现在这样跳脱也要克制性子了。女孩子单纯的欢喜十分可贵。咱们做哥哥嫂子的宠着她是应该的。”

      谢裴宗:“我也不是要拘着她,你都快生了,我不放心。”

      “无妨的,不是还有三个月才生嘛。等过完年,我会将产婆和府医都接过来住,随叫随到。”

      “府里还没产婆?”

      “咱们要过年,产婆家也要过年呀,互相体谅嘛。咱们这样的人家,又不是在穷乡僻壤,就算临时叫人,也都能找到人,不必担心。”

      “嗯,等年后,我请旨让沈太医常住侯府。”

      文卿想说不用了,太麻烦了,转念一想,实在害怕生产的时候出什么事,没舍得说出拒绝的话,扶着他的胳膊,情真意切道:“多谢你。麻烦你了。”

      谢裴宗隐隐有种苦涩难言的情绪,他是个不善表达感情的人,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可就不想她这样谢自己。还麻烦他,哪里麻烦他了?

      好气!

      “河道匪患由来已久,百姓深受其害……这次出去最多也就……二十天,回来后我就陪着你,哪儿也不去了,等孩子出世。”

      文卿有些意外,忽而笑了,她的笑容很好看,明媚的仿佛没有任何烦心事能搅乱她的心。固若金汤的也不让任何人进入。

      “文卿,”谢裴宗的心热了起来,有什么话想说出口,即便他自己还没想明白。

      “嫂子,你在吗?”门口再次传来说话声。

      是柳静姝,他谢家姑姑的女儿。

      “哎,在的。”文卿推开他。

      谢裴宗瞬间黑脸。

      这还有完没完了!

      他气闷的摸到谢良玉做的糕点,张嘴吞了一个。

      啊呸!

      什么难吃玩意!

      乜了她一眼,口是心非的女人!

      哼!

  • 作者有话要说:  敲锣打鼓开文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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