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村姑娘进城记》小叶不飞花

9、9.县中

　　王芳芳去深圳打工，艳梅结婚，李晓燕还在继续她的学生生活。
　　县中在M城，李阿公陪着李晓燕一起去报到的，骑了2个小时。因为她一个人骑单车载不了那么多生活用品：被子、席子、桶、面盆、衣服。宿舍是上下铺铁床，8人间，里面有个大吊扇。
　　在县中李晓燕第一次感受到了学习压力。班里的人都是各镇考上来的尖子生和市里、县里的学生，当然也有部分是自费生。以前在班里轻易排在前列的李晓燕，现在在班里只能排在中间。成绩上的优势没了，更受打击的是，市里、县里的学生比她优秀多了。
　　以前镇中的同学，大家都是农村出身。现在县中的同学，很多人家里父母是县政府、市政府机关部门的干部，或是在市里开店的，是城里人。他们参加过社团，有才艺，知道各种流行音乐、当红明星，穿着漂亮的波鞋，听着随身听。李晓燕在他们面前觉得自己有些土。李晓燕会的歌都是电视剧主题曲，像《千年等一回》之类的，随身听之类的玩意她以前见都没见过。村里经济比较好的，拿个小收音机已经很威风了。
　　李晓燕和同桌罗晴就是两个鲜明的对比。罗晴老爸是市经贸局的干部，老妈也是公务员，她人长得漂亮，还多才多艺。罗晴并没有向李晓燕炫耀自己的才艺。班里迎新活动上罗晴的古筝表演惊艳同学，李晓燕才知道她从小练古筝。闲聊时罗晴点评书法字帖，李晓燕才知道她学了6年柳公权。“优秀、低调。”李晓燕暗自感慨，城里的同学简直不让他们这些农村来的人活啊。
　　罗晴性格开朗，她外公外婆也住在农村，对农村生活并不陌生；加之平时在城里，她对李晓燕丰富多彩的田野生活反而有些兴致勃勃，想周末跟着李晓燕回家去玩。李晓燕沧桑地告诉她，当她蹲过一回农村旱厕后她就不会有这些美好想象了。
　　其实李家现在已经没有用旱厕了，但是厕所依然并不美丽。厕所是和猪圈连在一起，如厕时无聊可以听着大肥猪的哼唧声、闻着猪屎猪尿味，想想诗与远方，思考人类、世界的未来。
　　李晓燕还是有些自卑，并不想让同学看到自己家里穷困的样子。
　　住宿生要晚自习，罗晴家住得近，可以走读，不过她晚上还是参加晚自习，然后回家休息。罗晴带了几次零食给李晓燕，李晓燕不好吃白食，想了半天也没发现家里有什么可以拿得出手的东西，灵机一动，周末带着小伙伴去河里捞了一堆小鱼仔小虾米，简单腌一腌，用棕榈油炸了，香喷喷，装玻璃瓶带过去，果然得到罗晴一串好评，她就着吃了一大碗米饭。
　　看来城里人也不是都见过世面嘛，李晓燕暗自得意。
　　看到镇中和县中的差距，李晓燕对李晓兰耳提面命，让她一定要考上县中。“在镇中猴子称大王，自以为自己厉害根本没用。县中，还有市中，大把人优秀。”李晓燕还想和李晓兰说下和优秀的人做朋友会变成优秀之类的鸡汤，李晓兰已经快速回道：“肯定要考县中啦。考上县中住宿，平时就不用回家干活了。”李晓兰对于平时放学回到家还要帮着喂鸡、喂猪、干各种家务实在是怨念很深。爸妈不在家，李阿公李阿婆要干农活，李晓华还小，家里的杂事基本就是李晓燕、李晓兰的，李晓兰觉得自己瘦小的肩膀承受了太多。
　　在老龙村是没有说小孩可以一心读书，家务甩手不管的。成绩好不好家里人不一定在意，但是衣服没洗、水缸没满、鸡鸭不喂这些肯定会来个竹笋炒肉，别问，问多了李晓燕就会觉得屁股隐隐作痛。
　　李晓燕没有心思加入各种社团，在学习之余，她爱上了金庸、古龙。初中时她从男生那拿到本残缺的《白发魔女传》，顿时被白发魔女那敢爱敢恨、敢做敢当、决绝孤傲的个性给迷住了。镇中没有图书馆，李晓燕几番周折，找到《射雕英雄传》，看得不可自拔。无意中看到盗版的《楚香帅传奇》，更是惊为天人。很多年后她才知道自己看的是盗版，人家正版叫《楚留香传奇》。古龙字里行间的浪子作派、短小精悍的字句，对于进入青春期的中学生有着无比的吸引力。“一座高山，一处低岩，一道新泉，一株古松，一炉红火，一壶绿茶，一位老人，一个少年”，多么的简洁明快，多么的有意境，李晓燕这个古龙粉拼命向罗晴安利。
　　借了武侠书，李晓燕周末光明正大地看，李阿公李阿婆不太识字，还以为她在学习呢。武侠小说看得多，李晓燕语文成绩蹭蹭上升，数学、化学、物理就有点堪忧。最惨的是，她发现即使她把看武侠小说的时间拿来学习理科，还是听不懂化学和物理。高中的有机化学比初中的无机化学难的不是一个档，是好几个档，光化学式就让人眼晕；高中的力学，李晓燕一听就头大。才高一，李晓燕就悲摧发现，自己只能读文科了。
　　李晓兰如愿以偿地考上县中。
　　李家的房子准备起2楼了。李家以前住的是祖屋，半围龙屋的形式，几家人住在一起，加上厨房，李阿公家只有4间房，李晓华一直是跟着李阿公李阿婆睡。李永明去深圳打工后，家里开始有点余钱，还了计划生育罚款后，就在祖屋旁边盖房子。一楼建好后，李家人便住进去，2楼一直没钱盖。
　　这些年老龙村不少人家都在盖房子。大家在珠三角打工，挣了点钱，供小孩读书之余，就是考虑建房子，毕竟之前都是好几家人住在一起的，没有哪家住得特别宽裕。
　　许多年后，李晓燕和李爸开玩笑说，要是你当年不建房子，在深圳买房，我现在就可以少奋斗20年了。李永明却没有后悔，说你不想想当年家里是什么情况，住旧房子你和晓兰晚上上个厕所都要大人陪着；自家建了房子起码不用半夜跑外面上厕所吧。
　　李晓燕也奇怪，他们村的人在外面打工的，没有几个在打工城市买房定居的，都是在老家盖房子，错过成为百万富翁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