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鬼缉妖引渡录》七穗一

3、第三章：秦胖

　　“哼，等会我就掏你点香油钱，买零食吃，让你罚我两百张”
　　闻云骁嘴上嘟囔着手却丝毫不敢停，因为他从小光屁股蛋胡闹到大的玩伴秦胖还在山下等着呢，两人约好了下午去他家的仓库掏老鼠洞。
　　等到手都画的发酸发胀闻云骁才画完了两百张，他兴高采烈的扔下笔就往外跑，到门口时又忽然停下。
　　扭头跑回去匆匆把师傅特地画出来让自己临摹的黄符揣进兜里，这才放心的拍拍兜，朝着前面拜佛捐香油钱的大殿跑去。
　　里面来的人还挺多，有些虔诚的捧着求签桶双膝跪地对着佛祖喃喃自语，有些拜完了佛到桌子边上的功德箱塞香油钱，还有些爬山爬的两脸通红，累的气喘如牛，靠在边上喝着矿泉水。
　　今天看来收获不少！
　　闻云骁两眼发光的盯着红色的功德箱，闪身跟在烧香的客人后面，接着对方高大的身躯遮挡挪到了箱子边上。
　　功德箱上面有个口专门用来往里扔香油钱的，箱子比他还要高出一截，他也平视不到口子在哪，只能垫着脚费劲巴拉的伸手去掏。
　　正摸的起劲，手背骤然一痛，闻云骁条件反射的缩回手，侧头从箱子边上探出脑袋去看，恰巧对上了应是德半弓身子侧头看来的那张似笑非笑的脸。
　　“就知道你这个小老鼠要来顺香油，老头今天教你一课，佛祖的钱可不能随便拿，瞧瞧瞧瞧，嘴撅的都能挂油壶了。”
　　应是德笑呵呵的从他随身背着的布袋包里摸出了一张五块钱，递给了边上被逮了个正着，恼羞成怒撅着嘴扭头不理人生闷气让你猜的闻云骁
　　“去吧”
　　“这么多，师傅你真好，谢……”闻云骁顿时喜笑颜开，快速的接了过来生怕他后悔又给收回去。
　　“不用谢我了，去，拿着它买点花生给老头我下酒。”
　　闻云骁立刻收敛了笑容表演了什么叫光速变脸，只见他充耳不闻走到佛祖面前虔诚的拜了两下然后大声道
　　“感谢佛祖天降私财”
　　“臭小子，德行！”
　　“那剩下的就都是我的了”闻云骁朝他做了个鬼脸蹦蹦跳跳的往庙门跑，应是德手背在身后故作严肃最后却还是忍不住破功笑骂。
　　望着闻云骁逐渐远去最后变成黑点的身影，他脸上的笑意消失的无影无踪，伸出右手虚虚的卜了个卦，叹了口气往里屋走去
　　“天不饶人呐……”
　　“小胖！”
　　砖红色的庙门前，一个微胖的小孩正在原地来回踱步，这个年纪的孩子顽劣，经常东奔西晒，小麦色的皮肤就是最好的象征。
　　他长着双小眯缝眼看起来机灵极了，嘴唇很薄，圆溜的脑袋虎头虎脑，笑起来憨得很，听到闻云骁叫他的声响惊喜的抬头看去。
　　“云骁哥，怎么现在才来，快快快等老鼠回窝就不好掏崽子了。”
　　“小胖，你妈在家吗？”闻云骁还没来得及回话就被牵着跑，路上他犹豫了下还是侧头问了边上一脸兴奋的秦胖。
　　“放心，俺妈早早的就被俺奶奶栓在屋子里了。”秦胖笑眯着眼大力的拍了拍自己的胸脯示意他放心。
　　小胖的爸爸姓秦，是个老实本分的庄家户，他和他八十多的老母亲也没有什么有血缘关系亲戚朋友还在世，两个人靠着种地卖菜来营生，人长得黝黑壮实，却是个实在窝囊人。
　　十里八乡都知道他们家的主控权在窝里那个半只脚快踏入黄土的老太婆手上，半大的男人了也不知道当家做主，天天妈说什么是什么。
　　要说他们家的老太太也是个说话尖酸刻薄的，儿子相亲也要跟着去。
　　这姑娘腰细不好生养那姑娘嗓门粗不好掌控的，硬生生的把相亲给折腾黄了好几次，媒婆也是没办法了，十里八乡的姑娘都叫她那张破嘴挑了一遍。
　　挑成这样，哪户敢嫁姑娘呀？简直就是嫁过去受罪，也不怕被婆婆虐待！
　　秦胖他爸的婚事就这么硬生生的拖下来了，眼看就快过三十了，老太太着急了，再不成家立业怕是香火难传。
　　后来有天月黑风高的晚上，她也不知道从哪里骗了个城里姑娘来，把人天天像狗似的栓在猪圈里，那姑娘也是个犟种，不吃不喝的每天就是想着逃跑。
　　老太太心一狠，从屋里拿把菜刀就挑了她的脚筋关到了家里头的空屋里，那姑娘见大势已去，跑不掉了，就没日没夜的喊人救命和惨叫哀嚎，那声音在梁上徘徊不断。
　　老太太听着厌烦，又毒哑了她的嗓子，只管送水送饭掐着嘴巴喂，逢人看不下去管闲事，她就说这是她花钱为儿子她买来的媳妇，别人管不着。
　　就这么年复一年日复一日，那姑娘连生了三四个女娃，但全被重男轻女的老太太霍霍了。
　　不是扔到了河里就是砸死在了树下，要么就是丢到村里的垃圾桶被野猫野狗叼走。直到生下了秦胖她的肚子才停下，乡下都说贱名好养活，老太太就给他单字取了个胖。
　　而那姑娘亲眼看着镜子中的自己，从鲜嫩的娇花变成枯槁的老妇，人彻底疯癫了，一旦有人从门口路过，就会暴起把门板砸的框框做响。
　　闻云骁自然是知道秦胖家的事，去找他玩时曾见过那个疯姑娘坐在门槛上晒太阳，脚上锁着根小臂般粗壮的铁锁链，另外一头延伸固定在了牛棚的木杆子上，
　　她见到两人没有任何反应双眼呆滞，只是拍手唱着哄孩子睡觉的歌谣。
　　听秦胖说他妈如今精神恍惚失常逢人就笑，看到小婴儿就惊慌失措的犯病这是常有的事。
　　秦胖自懂事起就被他奶奶明令禁止靠近妈妈，两人没有任何接触，感情不深，他反而倒是有些惧怕。
　　院子里静悄悄的，除了老母鸡到处咯咯哒散步的声音，就是猪圈里猪的哼唧声。
　　秦胖妈妈住的屋子里没有任何的动静，老太太每当下午的这个时候就会出去跟村里的老人打麻将，秦胖的爸爸早已早早出工，这会儿还在农地里耕耘庄稼。
　　两个小孩儿垫着脚尖悄咪咪的摸到屋子后面囤放粮食的仓库里，在角落找到了那个老鼠洞，头挨着头就开始兴高采烈的挽起袖子掏起来。
　　“一二三四五……我掏的鼠仔比你多！”秦胖兴高采烈的抹了脸颊上的墙角灰，面上全是得意，炫耀的从口袋里掏出了五只粉嫩嫩的鼠仔。
　　秦胖虽然憨了些，脑子转不过弯老是吃亏，但是力气上却是把好手，总能做到常人做不到的事。
　　“你把你家墙角的老鼠洞凿的更大了，你奶奶不得把你的屁股抽开花”闻云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比了比墙角比原先大了一倍的洞感到屁股微凉。
　　“没关系，等会儿我就找点稻草给他堵上，保证看不出来！”秦胖满脸胸有成竹，两人说笑着灰头土脸的掏的不亦乐乎。
　　闻云骁撅着屁股跪在地上把玩着粉嫩的鼠崽，一张五元的钱票从他的口袋掉落，他这才猛拍脑袋想起来了正事。
　　“小胖，我师傅让我回去的时候给他买点花生下酒，天看着已经快黑了，你等等我去去就回，待会儿咱俩去河边吃辣条啊！”
　　说着他快速起身拍了拍黑黢黢两片的裤子膝盖腿，将小鼠崽揣到兜里急哄哄的就跑了出去。
　　“好，那你可快点回来”
　　身后是秦胖响亮的回应，出院子时不知道为什么，闻云骁神使鬼差的朝着秦胖妈妈的房间看了一眼，房门依旧没有任何的动静，就是挂在门上的锁好像歪了，可能是错觉吧，它应该本来就是歪的……
　　“张姨，我代师傅和你问好，我还有事先走啦！”
　　“你这孩子慢点跑……”
　　闻云骁健步如飞的跑到村口的小卖部拿了包师傅平常吃的花生米，剩下的零钱都用来换小孩子喜欢的小零食玩意，随后和开店的张姐打了个招呼撒腿就跑。
　　他跑的气喘吁吁，离那个小巷尽头熟悉的门越近心中越擂鼓大作忐忑不安，脚步不禁放慢了下来。
　　“嘎嘎”
　　不知何时飞到树杈上的乌鸦发出嘶哑难听的鸟叫吓得闻云骁背脊一凉，倒退了两步，他缓了缓身子，拍了拍心口自我安慰的缓慢朝着里面小心翼翼的探查。
　　吓死我了，还好只是两只鸟，得快点走，小胖还在里面等我呢！
　　“小胖，小胖”
　　他放下心来，手做喇叭状朝着里面喊了两声仍然没有任何动静，也没有听到秦胖任何回应。
　　闻云骁又莫名有些慌了神，快跑两步来到了大门口。
　　“啊！”小孩子哪里见过眼前的血腥场景，当场被吓软了腿，往后退了两步跌坐在地上开始发抖，眼泪都汹涌而出。
　　白发苍苍的老太太面朝着里屋了无声息的倒在地上，身下是被血浸湿了的土地，像是被人躲在门后从后面偷袭。
　　后脑勺血肉模糊的凹进去了大块，两颗黑白的眼珠子也因为巨大的冲击夺眶而出掉落在离她不远的地上被人踩扁糊在地面，白色黏腻的脑浆和血液混在一起，可怖至极。
　　闻云骁手忙脚乱的往后挪动，试图离尸体远些瑟瑟发抖的蜷着腿不敢再看。
　　“臭小子都抖成糠筛了，这就算是老头我给你上的第一课了，记住这样的画面，以后可是家常便饭。”
　　熟悉的声音从耳边响起，闻云骁像是找到了主心骨，心瞬间平静了下来，他连忙扯住应是德的衣角可怜兮兮的往下拉了拉
　　“师傅，我腿软了”
　　“你啊……”
　　应是德摇了摇头无奈的笑骂，单手像拎小鸡崽子似的给他拎了起来。
　　“师傅，你神机妙算，肯定早就算到了，怎么不早跟我说啊，小胖不会有事吧？”
　　“天机不可泄露”应是德玄乎其玄的双手合十摇头晃脑，随后又马上板着张脸上去就是个糖炒栗子教训道
　　“老头我要是早跟你说怎么锻炼你，以后真家伙上阵了，是鬼叫还是你叫啊，鬼还没害怕，人先害怕！”
　　“本来就笨……”闻云骁抱怨的挠挠脑袋嘟囔。
　　“你也知道，还不快进去看看你的小伙伴”应是德大步流星的跨进院子里朝着仓库走去。
　　“师傅等等我，我什么也看不到，我什么也看不到。”闻云骁咬咬牙用一只手遮住眼睛靠着门边慢慢往前挪进去随后小跑着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