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只是夏咫之遥》栀子城

9、聊天

　　但夏槿关注的并不是这点，像他这样淡漠的人，能够让他出手，背后的人不简单。
　　尤其他那张脸，竟和林煜如出一辙，不能不让她怀疑背后人的居心。
　　一想到对方在背地里，如毒蛇般吐着蛇信，窥探着她的举动，夏槿背脊就一阵恶寒。除了眼前的人，除了那张轻易勾起她内心波澜的脸，她对敌人一无所知。
　　这种感觉实在太糟糕了。夏槿眸色不禁阴暗下来。
　　“聊聊吧。”夏槿抱着双臂，靠在椅背上，淡淡地说。
　　但韩烁依然没有任何反应。
　　夏槿也不管，自顾自地说：“你背后的人，给了你什么好处？或者说——”她顿了顿，再开口时，语气里却带着诱导蛊惑：“对方拿什么要挟你了？”
　　这回，床上的人动了动，转回了头。
　　但下一秒，他的举动却让夏槿哭笑不得。
　　韩烁居然躺下，翻个身，背对着她睡了！
　　这人，还真是软硬不吃，固执得很！
　　夏槿怔愣了一下，随即又回过神来，无所谓地挑了挑眉。
　　既然是人，总会有弱点的，慢慢找就是了。
　　虽然过了十一点，想想还有很多文件没看，夏槿叹了口气，让人搬了个桌子过来，又把要看的文件都拿了过来，竟是打算在这里办公。
　　说来也怪，别墅那边要啥有啥，可夏槿老觉得心烦意燥，静不下心。这里空荡荡的，她反而平静了许多。
　　自己这是要出家做尼姑的节奏么……夏槿摇了摇头，叹口气埋头看起文件。
　　精力集中了，但奈何最近太忙，堆积的文件太多，夏槿又是个严谨的性子，每份都看得认真。所以过了一点多的时候，桌面上还有小小一沓没看完。
　　夏槿自己有事干，倒不察觉时间过去，守在门外的保镖，却是忍不住呵欠连天，但又不得不强撑着，时刻注意着里边的动静。心里都是嘟囔夏槿呆哪不好，挑了个他们眼里最危险的地方。
　　侥是精力再好，到了这个点，夏槿也耐不住有些困了。
　　她放下笔，按了按酸疼的脖颈，抬头看床上的人。
　　还是刚睡下时的姿势，连身都没翻过。
　　夏槿起身，绕过床，走到韩烁面前。她这一动作，门外也是一片刷啦跟着起身，紧张地盯着里边。
　　这群家伙，有必要这么紧张兮兮么？夏槿心里暗笑。
　　事实证明，有，但还不是现在。
　　本想着对方是不是装睡，等自己过去时会出其不意地睁眼吓她。所以走过去前，夏槿已做好了心理准备。
　　结果，呼吸绵长沉稳，是真的睡了。
　　睡着也好，夏槿可以放任自己的目光肆无忌惮地在他脸上扫过。
　　这张脸对她而言，实在太有吸引力了。不，应该说，对任何异性都有。
　　刘海下一道斜飞的剑眉若隐若现，眉峰峻朗，鼻梁笔挺，微抿薄唇透出一股禁欲的气息。连容易让人诟病的下颌线都舒络冷俊。再配上那对锋利冷漠的双眼——是那种会令人“三观跟着五官走”的典型。
　　是张太过帅气的脸。光是睡着，只露出半个的侧脸，都透着一股凌厉霸道的英气。
　　就是脸色苍白了点。
　　这样皮相的人，走了这样的路，也是可惜。夏槿叹了口气。可不是么，连自己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时，也会偶尔发出这样的感慨。
　　说来这人，还真是心宽。这种情况下居然还能正常入睡。
　　不过，看样子睡得并不安稳。眉心不时蹙在一起，额头还布了层薄汗。
　　看来坏事干不少，都做噩梦了。夏槿嗤笑了一声。
　　结果她这一声轻得几近无声的嗤笑，却让床上的人猛地睁开了眼。
　　睁眼的刹那，夏槿清楚地看到，迷茫、惊惧、不知所措，在他眼里交替缠绵，一压往日的冷漠凌厉，潮水般不受控制地涌了上来。
　　这是那么久以来，头一次，夏槿从他眼里看到的其它情绪。以至于夏槿自己都有了刹那的走神。
　　但床上的人，却是被她吓了一跳。
　　因为下一秒，夏槿看见韩烁眼里情绪迅速敛去，冰冷覆了上来，同时伸手去摸枕头底下。
　　那是常年在刀尖舔血的环境中练就的意识和动作。
　　为了最短时间内做出还击，时刻把武器放在触手可及的地方。
　　也是这一摸，韩烁总算彻底清醒过来。
　　他微喘着，看着居高临下的夏槿，眼神警惕。但也只是一瞬间，连警惕也淡去，恢复了往日的幽深冷漠，再无波澜。
　　夏槿完全没想到自己居然会吓到对方，回过神后，忍不住扑哧笑了出来。
　　这一笑，韩烁没什么反应，倒是外面的保镖忍不住斜眼往里看了几眼。毕竟，自家小姐一年四季都是冷着一张脸，极少看到她笑，尤其是正常地笑。有时他们甚至私下感慨，那么漂亮一张脸，可惜不会笑。
　　韩烁面无表情地闭上了眼，显然丝毫不在意夏槿那声笑。但随即，他又睁开眼，翻过身去，咳嗽了几声。
　　又来了。
　　韩烁皱眉捂着胸口，小心翼翼地吸了几口气，想压下骤起的气促。但堵在胸腔的一股气却如磐石般不降反升，直逼气管。
　　“咳咳咳——”剧烈的咳嗽声，突兀地在房间里迸发。
　　肺部受伤后，每逢夜里，总会有这样令他不得安宁的胸闷，以及随即而来撕心裂肺的咳嗽，压都压不下。
　　那么大动静，门外的保镖们下意识转身看进来，却是看到夏槿靠着窗，夹着一根刚点燃的烟，冷眼看着床上咳得上气不接下气的人。
　　夏槿看了看指间的烟，有点错愕。
　　这家伙不抽烟？还是哮喘发作？
　　她甚至有点怀疑韩烁是不是在装，因为讨厌烟味。但看着韩烁咳得脸都白了下去，眼里甚至隐隐露出痛苦的神色，又不像。
　　夏槿想了想，不动声色地继续抽着烟。
　　管他呢，反正就那一支烟，总不至于要了他的命。
　　咳了约摸一分钟，那咳嗽声才逐渐平息下来。韩烁才粗喘着，虚脱一般仰面躺在床上，咳得厉害，冷厉的眼里甚至浮起一层朦胧的水汽。
　　但除此以外，夏槿再没看出任何东西。
　　幽深，空洞，对一切无所谓的漠然。
　　果然是一潭死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