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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024 前世渺渺,今事了了 ...

  •   西轩门——九离西面的城门。是进入皇宫的第一道门阙。

      此时,门里门外已聚集一片百姓,水泄不通。

      一位不明所以,却跟着前来看热闹的人问道:“那城墙上的两个人是谁呀?”

      “应该是……”回答者眯起眼睛望去,不可思议地说:“沈渊?!是贴满皇都的缉拿令上的沈渊?!”

      跟着,有人奇道:“他怎么敢回来?!我听刚从浔武回来的亲戚说:沈渊看似是为浔武治疗瘟疫,其实已经把浔武唯一的一位大夫杀了!那天,他还是被典后、蓬莱岛岛主给押回去的呢!”

      知情者补充道:“听说,他被押回去的原因不止这个,是说连东海五岛的岱舆和员峤被他弄沉了,淹死不少人呐!”

      “哎呦,祸害不浅啊!曾经一人独闯军营的九离的天之骄子,居然堕落成这样了。”

      “那怎么不连夜处死他,还叫他逃出来了呢?”

      “不怕波及自身的,都在这里瞧着好了!!”突然,典婵在众人身后大声怒喝道。

      继而,大片百姓像海水退潮似的,快速退到西轩门外。

      典婵一看,这帮人看热闹不嫌事大,竟退而求次,在门外看热闹。

      无法。九离之主,为民着想是本职。她一挥袖子,开启皇宫禁制。

      方才,典婵、何梦访等一众兵马赶至西轩门。放眼望去除了乌泱泱的人头,就是城墙上的沈渊。

      他除了染血的青襦迎风而动,已然模样大变。

      周身笼绕黑煞之气,隔几十丈开外他们就已经瞧见他的戾气。

      一头乌发已成银丝,发丝之下,眼底泛出猩红之光,阴厉十分。

      “沈渊!”何梦访使劲擦去眼底的眼睛,大喝一声,质问道:“你为何要杀我父皇母后?!”

      沈渊坐下身,淡道:“你的母后扶挽?”

      何梦访急道:“他们与你无冤无仇!”

      “有还是没有,你最好去鬼域问问他们。”沈渊很诚实地说道,“昨夜你家刚出事,你肯定不会信我。”

      他说的是实话,可何梦访哪儿信?他双眉一压,怒火与杀意从眼底流出。

      白发随风飘扬,沈渊有些体力不支,便坐下了。他抬头,看到忽明忽灭的禁制,嗤笑一声,扔下手上龙筋鞭。

      典婵与何梦访纷纷低头看到龙筋鞭,只看它仍在细微蠕动,一根与一根之间血液挂牵着,黏糊糊,看起来才从真龙身上抽出不久。

      沈渊解释龙筋鞭的由来,“母亲……”

      “沈渊!”典婵大喝一声,打断了他说话。

      沈渊空张着嘴,将要说的话全数咽回了肚子里。这一声喝止足够他明白太多事了。他从城墙上站起身,双眼望下去。

      人神族虽然能死而复生一次,但这道城墙的高度足够把五脏六腑摔碎。

      肉身不完整,便不能再重生。

      现在,于其等着被杀,不如自己了断,还能博个体面——你看,他自我了断了,是不是知道错了?

      不待他跃下,蓬莱岛岛主汪徊鹤不知从何而来,手臂整个贯穿了他的胸膛,硬生生抓出心脏。

      “你们何至于要毁我至此?”

      可笑。

      典蝉是沈渊的母亲,并非他安之的。

      反正沈渊也死了。

      安之道:“我知道自典婵生下我便是一个局,断我何时生,断我何时死……我想死吗?我很想活的,只是你们不让我活……还有,至少死前对我好点,我这么傻气,为了你们死也可以……”

      说着,他忽然沉声厉色,“前世渺渺,今事了了。我不会信你们了。”

      “阿渊——”向延握上安之那只抓住他衣领的手,轻轻拍了拍手背,好似在安慰。他一脸心疼地注视着安之,说道:“不会了。我保证。所有的事都已经翻篇过去了。”

      安之摇头:“不,没有发生在你的身上,你当然可以说过去了就过去了。”

      向延认真地说:“你可以不相信任何人,可我从没有害过你,你连我也不信吗?”

      的确。

      向延一直信着沈渊,直到最后。

      安之放松了一点,缓缓放下手臂。

      ……

      向延又给安之灌了一瓶忘川水。

      风又迎面吹来,银发飘舞,他们正在向郁都岭下落。

      万丈高空往下落,失重感巨大。怕掉下去,安之悄然伸手,用力揪着向延腰间的衣服。

      郁都岭,是被掩映的一个城镇。墨色砖瓦房与陈旧发白的茅草屋杂糅错落在一起,往整体形状来看恰似一盘八卦图,往小了看也是一盘厮杀得正酣的围棋。

      与向延那正气凌然将军气相配极了。

      他们停落在这个郁都岭正中央那户人家。

      那户人家的房屋甚是古老。大门气派庄严,气氛沉寂肃穆。

      门头上一块乌木镶金丝边的匾额,上面金光闪闪的“向府”二字,尽显雍容华贵。

      果不其然,向家大门打开,一位素衣清颜的女人便走了出来。

      “阿渊?——”

      听声音,那女人是典蝉。

      看得出她很焦急,迫不及待地迎上他们,脚步声如骤雨般密集,哒哒哒,一刻不停,但步伐却相当克制。

      九离之主,大家闺秀,仪容整洁自然,仪态端庄大方。

      当她来到二人面前时,耳下一对耳环丝毫没有波动。

      “阿渊——”典蝉抓住安之双臂,用力拥入怀里。

      安之无动于衷。

      当初沈渊都叫汪徊鹤把心给掏出来了,她都没半点表示。典婵把讨厌他表现得多明显啊,若是像以前一样母亲母亲的叫着,反倒显得他不知好歹,恬不知耻把脸贴上去呢。

      他大气不敢出,怕典婵又是当头一劈,了结了他。

      向延见安之呆愣着,伸出手,大力拍着他的后背,说道:“典蝉。你的母亲。母子重聚,还愣着干嘛?”

      “哦……”安之这才动手还以典蝉一抱。

      动作轻柔僵硬,短暂地碰了碰典婵,仿佛不愿意碰到她。

      典蝉似有察觉,眉头轻蹙,松开安之,失意片刻,才重新伸出玉指,想拉上安之的手腕。

      典蝉果然要动手了!

      安之心下一抖,立马后退一步,离典蝉远点。

      干净的脸庞又是一怔。半晌,典蝉笑道:“府中酒窖里窖藏了一些遗子春,足有千年,气味醇绵。我带阿渊去可好?”

      “……”安之没说话。

      典蝉立即补充道:“那我让其他人带你去。”

      安之摇头,道出原因:“我不会喝酒。”

      “这样啊……”典蝉面露失望地神色。

      话音刚落,向府未关的大门里冲出另一位女人。

      她衣着干净,却又蹦又跳,眼神涣散,疯疯癫癫,“哈哈哈!又来一位酒搭子!哈哈哈……”

      她一把推开典蝉,拉起安之,拽着往府里去。

      虽是女子,却气力无穷,安之怎么挣也挣不脱,只求让她轻点,“轻、轻点儿!……”

      见状,典蝉赶紧稳下身形,一跃而起,死死按住女人,厉声命令道:“放开他!”

      头发花白,已到中年,那女人却撒泼,“我不我不!我不嘛!”

      “典后。”向延从身后喊道。他向安之走近一步,可又停止脚步,原地不动,说道:“师姨不会伤害阿渊,典后就随她去吧。”

      典蝉动摇一点点。

      师姨马上拉着安之一冲入府,一路嘻嘻哈哈,言语随风飘散在向府上空:“随她去吧随她去吧……永远都是随她去吧……哈哈,都是一些唯利是图,抛妻弃子的人……哈哈哈……”

      不愧是千年窖藏的遗子春。他们还未到酒窖,酒香就飘入鼻腔中,安之不会喝酒,但也叫那酒香馋得直咽口水。

      师姨带安之翻身溜进地窖,将地窖门关上。

      望着累起老高,漫漫延伸到酒窖暗处的遗子春酒坛。

      安之不屑地呵呵一笑。

      彼时,那师姨直接抛下安之,独自抱起一坛遗子春,开始了豪饮。

      经历六千年时间沉淀,遗子春更醇香,口感更厚重,也更醉人。

      大概才喝空了半个酒坛,她开始头晕目眩,靠着成山的酒坛睡着了。

      尚未喝空的酒坛从师姨怀里滚落,咕噜咕噜,一路滚到安之脚边。

      酒坛被拦下不动,安之弯腰捡起,“就这酒量?”说罢,将酒放回她的身边,转身要走。

      突然,衣摆一重。

      回头一看,师姨闭着眼睛,手却伸出,拉住他的衣摆不让走。

      师姨懒懒地靠在酒坛垒起的高墙上,抬起另一只手支着脑袋,缓缓睁眼,歪着脑袋,抬眸望着安之,问道:“你的母亲可有被抛弃过?”醉酒后,她语气稳定,双眸清朗,看起来没有那么疯癫无常了。

      安之不确定她问的是沈渊的母亲典蝉,还是他自己的母亲?

      一时不确定,便又摇头又点头。

      看了,师姨发出“哈哈”一笑,“到底是有?还是没有阿?”说着,她摇摇晃晃地站起身,砰然一变。

      迎面向安之吹来一股凉风,跟着,头顶一重。

      转动眼珠往上看去,只见九条毛茸茸、蓬松松的大白尾巴垂下,在鼻尖左右扫来扫去。

      仔细一闻,一股狐狸的味道。

      他惊道:“哇哇哇!你是只活的狐狸精哇!”

      师姨一幅倚老卖老,还自大的口气道:“姑奶奶是曾经的妖域之主师琉璃的姑奶奶。你还要要叫我狐神呢。”

      狐狸尾巴围住安之的脖颈,如一条白色狐皮围巾。他问:“不疯疯癫癫了?”

      师姨抖一下耳朵,道:“一直很清醒。”

      安之奇道:“那刚刚装得疯疯癫癫的做什么?”

      师姨道:“等你。”

      安之更奇怪了,“等我?”

      师姨道:“讲个故事与你。至于听不听得懂就看你自己了。”

      安之不屑一笑,“那你得先说了才能知道我听不听的懂。”

      师姨说了一篇故事。

      说完,她的尾巴离开安之的脖颈,轻轻拂过他的脸颊,盘在自己周身,“我的毛湿了一块。你是不是哭了?”

      安之抹把脸,“男儿有泪不轻弹。”

      师姨在安之头顶站起身,“这个故事你懂了?”

      安之本想点头,但顾及头顶的师姨,怕脑袋一动,她就会掉下来,便口头说道:“非常懂。”

      师姨常舒一口气,“但愿你真的懂了。”说着,跳下安之的脑袋。

      四脚点地,轻盈落地。刚触及地面,她就迅速幻化回了花白发丝的中年女人模样。她道:“若真的懂了,相信不久后你还会来这里找我。”

      “什么意思?”安之奇道。

      话应刚落,酒窖的门从外打开。

      一束光从头顶洒落下来,向延的声音随光一道落下,“吃饭了阿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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