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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3、乖违 二 ...

  •   俗话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问题总有解决办法,但沈渊内心却有点忐忑。

      他根本不清楚此事来龙去脉,这事儿就像从天上突然砸下来,事出突然,如何做出反应?

      当他在腹稿对策之时,左肩猛地冲来一股力,整个身体被带得往后仰倒,后脑勺重重磕在青石台面,震得耳边响起嘈杂嗡鸣。

      他在地面躺了一会儿,待思绪稍作清晰,耳鸣渐止,才撑着身体缓缓站起。

      只是左臂整个像萎缩了一般,绵软无力。

      正想检查检查左臂,右肩忽地钉进一股更大的冲击,直直将他打出几丈远。

      不过有之前的经验,沈渊安妥地落了地。他单膝跪地,右手撑住身体,少顷,右臂也变得绵软,不住颤抖。

      又忽觉有股热流从丹田冲上喉间,一口热血冲口而出,喷洒地面。

      祸不单行,唯一一只可支撑身体的右臂在那一刻突然被抽走所有剩余气力。

      眼看就要面朝大地栽倒下去,一道白色身影飞跃过来,打横勾住沈渊,将人带起,站好。

      沈渊第一次倒地时,汪盼就想动身赶来,但碍于汪徊鹤一直紧盯他。

      待第二枚锁魂钉钉入,沈渊吐血,他便再按捺不住。

      他朝汪徊鹤喊道:“事情尚未确定真凶,岛主不必急着将锁魂钉钉入沈渊体内。”

      锁魂钉专门用来惩戒未飞升的神。因未飞升,身体与凡人无异,只要将身体各个穴位堵死,便能阻止其灵力凝聚和使用,与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无异。

      此物入体,短期内无大碍,时间一长,因灵力堵塞,被钉者会爆体而亡。

      听闻,沈渊偏头分别看到自己左右两边的中府穴,果真正往下渗着血。

      伸手摸去,虽不疼,也被血捂得黏糊糊,潮嗒嗒,稍微用力按一按,便能触到一块钢铁硬物。

      汪徊鹤义正词严道:“东海五岛,每座之下都有三只灵龟托撑,沈渊杀死六只灵龟,使其中两岛沉入海底,死伤无数。不管证据确凿与否,都得将锁魂钉打入这东西体内,以防再祸害一方。”

      沈渊擦去嘴唇上未干的鲜血,也朗声道:“行得正,做得端。这些时日,我一直身处浔武,从不曾回东海来!”

      典婵的目光一直固定在沈渊身上,表情严肃,看不出一丝责怪,或担忧他的情绪。

      但膝上却有一件狐裘,叠得整齐,十分干净。而看她衣着,是十分保暖的,不需再披一件狐裘。

      听闻沈渊说得如此斩钉截铁,好似沉岛一事真的与他无关。典婵便顺水推舟继续问:“可有证据?”

      说罢,伸手招来一位仆人。

      她在仆人耳边悄声言语两句,便将狐裘交给了仆人。

      那位仆人拿着狐裘往沈渊肩上披去。

      沈渊拢了拢狐裘,自觉没做坏事,又有母亲在场,便不慌不忙道:“逸舒君、汪盼,都可以为我作证。我在浔武的这些时日,他们一直在我身边。”

      听闻,典婵脸色更加严肃。汪徊鹤沉声对她说道:“如此,典后还觉得他只是你的孩子?”

      一旁,汪盼的眉头几不可见地皱了一下:自赤子厄跟他说沈渊的戾气有异时,他便猜想父亲他们有事刻意隐瞒,沈渊绝不止是魔神转世这么简单。

      听见父亲向典后突兀地一提,便更确定了这一猜想。

      只听典婵淡淡地丢下一句话给汪徊鹤,“不曾十月怀胎,岛主当然说得如此轻松。”

      汪徊鹤默默看了眼汪盼,道:“孰轻孰重,我心下自明。”

      “还请汪岛主,记住今日之话。”典婵道。

      “为打消你的固执,那我就让沈渊再自辩两句吧。”说完,汪徊鹤唤出赤子厄与汪盼。

      两人相互补充着将浔武一事说明。

      听完,汪徊鹤连连点头道:“浔武一事你们做得很好,救了不少凡人。”

      得此回应,赤子厄与汪盼都觉得已水落石出,相视一笑,转身将沈渊扶起。

      “不行!我们亲眼所见,就是他将我们的岛沉了!”人群中有人指着沈渊的脊梁骨说道。

      “我们今天妻离子散,都是拜他所赐!”

      “就是!如此便相安无事,放他走了,我们怎么能甘心?!”

      入耳都是些谩骂,和一些叫沈渊罪有应得,严惩不贷的提议。

      冤情就发生在身边,还是发生在沈渊身上,汪盼叫那些不堪入耳的声音冲得发怒。他猛地转身,向人群怒喝:“黑白未定,岂能乱谈浊清?!”

      话音刚落,一道罡风便是擦着沈渊的狐裘向汪盼袭来。

      沈渊第一时间想伸手抓住汪盼。

      “住手!阿渊!”典婵喝止道。

      汪徊鹤的飓风可不简单,是一道可攻可守的盾牌。

      风眼中人可相安无事,若是伸手去碰飓风外围,那高速旋转的风刃,可将任何靠近之物粉身碎骨了。

      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那道罡风直接将汪盼携至半空。

      沈渊抬眼,只见汪盼被飓风裹挟,奋力挣扎,却无济于事。

      未几,耳边传来赤子厄的声音:“汪盼不过实话实说,岛主此举,究竟是何意思?!”

      不知何时,汪徊鹤已站起身。他收起凌迟扇,朗声宣布:“黑白已明,多说无益!”

      “什么!”

      “怎么会!”

      ——沈渊与赤子厄异口同声道。

      赤子厄上前一步,追问道:“难道只凭他们言语指摘,便能论断浊清?!”

      汪徊鹤挺起胸膛,掷地有声地道:“自然是有明确的依据!”他转过身,伸手朝典婵索要:“还请典后将留影珠交于我。”

      典婵目空一切,淡道:“恕我没将其带在身上。”

      汪徊鹤拂袖,鼻子里“哼”了一声,眼底全是炯炯怒火。他沉声对典婵说:“证据确凿,你还在为沈渊拖延什么?一颗留影珠没了,那两座岛上的百姓可还在蓬莱,他们的记忆随时可以调取,你为了袒护沈渊,还想将他们一并作古?你别忘了,一旦做出有辱神格之事,我随时可叫你鹤驭而去!——”

      典婵依旧淡定,“留影珠还在,只是没带罢了,岛主何必动气。”

      “立刻将它取来!”汪徊鹤令道。

      “天色已晚,明天吧。”典婵望着灰暗的地平线说道。

      “你!……”汪徊鹤怒道:“你简直被母亲这个身份拖入不可理喻之境!”

      “你我看得清楚,沈渊右眼已经失去!”说到这儿,典婵双眼涌上泪光。

      觉得嗓子不舒服,她吞咽一下,继续道:“他若当真已经不可控制,怎么会保不住自己一只眼睛?怎么会心平气和地听那些人奚落于他?岛主莫要被所谓的证据摆布,罔顾事实,自欺不够,还要欺人。”

      听闻,汪徊鹤晃了晃身子。

      半晌,他转身对人群道:“我看今日天色已晚,等明日再审吧。”

      ……

      没料想到这场审问会结束得如此突然。

      那两岛的居民自然不会同意,一直吵吵闹闹地抗议着,几个脾气大的人更是直接捡起石头朝沈渊砸去。

      典婵一拂袖,那些石头空中炸裂,化为粉尘,随风扬了。她对身边侍卫下令,“愣着干什么,快带皇子离开。”

      得令,侍卫架起沈渊双臂,拿起绳子绑住,压着他前往典婵在蓬莱岛的落脚处。

      可眼看飓风就要消失,汪盼就要坠下,沈渊心急如焚。

      忽然,一道黑影一闪而过,只见汪徊鹤飞掠至汪盼身边,将他拦腰勾住,缓缓带落至地面。

      松口气。沈渊这才乖乖跟着典婵回到居住处。

      回到阁楼,待典婵坐定,沈渊噗通一声,在她面前跪下,请罪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我弄掉了一只眼睛。”至于沉岛一事,那不是他做的,他认为无需认什么错。

      典婵双眼阖起,手臂放在桌子上,手掌支着脑袋。她正为沉岛一事忧心,半晌,才问道:“怎么没的?”

      “被人拿走的。”

      “何人?”

      “已经死了。”

      “死了!”颇感到惊讶,典婵睁开双眼,注视着沈渊问道:“是你杀的?”

      沈渊低头,小声道:“是我。”

      典婵沉下声,又问:“在那之后,你可曾感受什么不适?”

      沈渊颇感意外。在那之后,他的确感到不适,可典婵怎么会知道?

      没有细想,他点点头,说道:“肌肤裂出道道血口子,既细又小,却让我如千刀万剐般的疼。”

      典婵蹙眉,若有所思地“哦”了一声。很快,又“呵呵”笑了两声,说道:“母亲一直跟你说:‘不可滥杀,而非不杀’。”

      经十岁宴后,沈渊很怕母亲发火。不想再经历那三个月,他忙趴下身认错,“我不该杀她。”

      “起来!”典婵令道。

      沈渊哆哆嗦嗦地直起腰。

      见状,典婵安抚他道:“母亲没有怪你的意思,你做得很好,可母亲还是很气,你知道我在气什么吗?”

      沈渊双手被绑身后,恭恭敬敬地跪着,他抬头仰视着坐在椅子上的典婵,摇摇头,“不知。”

      典婵前倾身体,伸出手轻轻摩挲着他的右眼,道:“我气你只把我的话听去了前半段。不可滥杀,而非不杀,你若当真把后半段听牢了,稍微心狠一点,也不会被人拿掉一只眼睛。”

      沈渊有点委屈。不是为了被木柿拿走的右眼。他带着哭腔说:“可岛主说,为神,必先佑之万物,以万物为先,己之利益为后。蓬莱岛上,做什么事我都被安排在最后,而善后却总是我,岛主却说这是为我好……”

      典婵明白,汪徊鹤在叫沈渊顺从,他眼中的沈渊是个要时时忌惮、防范的魔神。可在她眼中、心中的沈渊,先是自己的孩子,再来才是魔神。

      不可否认,她对沈渊的伤害也很大,特别十岁宴后的那次。可她是九离之主,在此之外才是母亲。她不可能放任沈渊至不可控制,如若如此,对那千千万万的百姓怎么交代?

      她能理解汪徊鹤。她和汪徊鹤都是被身份与立场控制的人罢了。

      他们的做法谁有错呢?

      谁都没有错。

      典婵哑然。半晌,她哑着喉咙说:“汪岛主身为古神,有责任将你们管教。”

      因受到更大的委屈而愤愤不平。沈渊原以为母亲会心疼一下自己,没想到却是为汪岛主说话。他愠声道:“可岛主单单对我管教很严!我甚至怀疑岛主是恶心我,厌恶我,所以才故意对我如此……或是……或是连母亲也厌恶我,才独独将我送到蓬莱……”

      如果面前的人不是典婵,他断然不会像负屈含冤之人般控诉汪徊鹤,为自己叫屈。

      典婵对沈渊抱有很大的内疚,急道:“不会的,没人会厌恶你,母亲更加不会。你不要胡思乱想。你是知道小山是什么情况的,不要小孩子脾气。你看,梦访与向将军之子不也一道跟着来蓬莱了吗?”

      “我的确清楚小山的情况。”沈渊站起身,“可,恕孩儿无法不胡思乱想。既人神族十岁宴后都得到蓬莱,为何典山不用?为何……”脑中一闪而过何梦访的话,他沉声念道:“为何我是外姓,而典山就随本姓?”

      惊讶。不过典婵面上没表现出来。她解释道:“你与小山的姓名,都是在你们的满月宴上婖妙娘娘赐下的。”

      “真的吗?”沈渊有所怀疑。

      “当然。你们的满月宴百神与万民观之,坊间亦有流传。你从小在皇都与蓬莱生活,不曾去过坊间,没有听说实数正常。”说完,典婵故意小补一句,“逸舒君也在场。”

      话音刚落,沈渊便转身出去。

      典婵没制止他。她知道他需要出去走走,或是去问赤子厄关于满月宴的事。

      与其心存怀疑,不如去弄清楚情况。

      她只提醒沈渊道:“尚有嫌疑在身,你不可走远。”说罢,手指轻轻一拂,沈渊手腕上的绳子断开。

      沈渊低头看看叫绳子磨得红肿的手腕,“孩儿知道。孩儿只是去找逸舒君聊上一聊。”

      出了门,放眼望去天空,像他那只失去视力的右眼,阴沉得浑浊。

      明天便是三月初一,与隆冬腊月相比,天气只回暖一点,尚处寒冷中。

      沈渊裹紧了狐裘。

      真的要问赤子厄吗?

      只怕得到的答案与母亲说得不一样。

      可,不同又怎样?

      生养之人,当然可以为自己取任何名字,阿猫阿狗……也可以选择厌恶或不厌恶自己。

      是个人都有看不顺眼的人,而那个人刚好是自己孩子,也没什么大问题。

      明知如此,沈渊还是怕向赤子厄开口询问。他在意而又对他好的人寥寥无几,母亲是排在头一位的,再来是梦访、向延,勉强把赤子厄、汪盼也算进去,这也才一只手的数量。

      他怕证实母亲就是厌恶自己,那排后几人也得仔细思量一下。可能,他们只是对自己别有所徒罢了。

      沈渊脑中不断地思付,不知不觉,走到一间灯火通明的房屋外

      赤子厄暂居蓬莱之所。

      他刚要敲门,屋门却自己打开了,抬眼看去,竟是楚云。刚要行礼,楚云却制止了他,道:“赤子厄就在屋中。”说罢,拍拍他的肩膀就走了。

      沈渊信步走进屋中,只见赤子厄一改往日嬉笑神色,正襟危坐。他一反常态,打趣地问道:“副岛主与你说什么了,摆这么一副臭脸子?”

      赤子厄严肃地说:“沉岛一事……明天你姑且就认了吧。”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23章 乖违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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