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斯坦尼的一封信》93号加满

44、第四十四章

　　“我很抱歉！”
　　贺旻慌张地冲进黎化家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个。
　　她已经很久没有这样有点狼狈的时刻了，哪怕上次从仓库里把礼乐带走的时候，她也没有过这样愧疚到有点自卑的时刻。
　　黎化开完门只是冲她点了点头，就让她进来了。对于贺旻的道歉他没有任何表示，也轮不到他来表示。他没有权利去替礼乐来原谅。
　　“她怎么样？睡着吗？”
　　黎化点点头，朝楼上扬了扬下巴。
　　“她不愿意呆在医院。我叫人上门输液也是一样的。今早醒了一次，我跟她说了两句话，但她好像不是很能完全醒过来，没过多久就又睡了。你要是想看，轻点儿进去看看也行。”
　　贺旻赶紧点点头，抬步就往楼梯那里走，走到那里忽然想起来什么，转头欲言又止。黎化听到动静往那边看了一眼，看着她拎着包局促地站在那里。他也不想多说话，在客厅泡茶。
　　“你不担心她万一醒了，看到我情绪激动发病吗？”
　　黎化低着头把茶壶里的茶叶过水，然后加上一点温度合适的水泡着。他的手很稳，似乎没有对她的话产生任何情绪。贺旻已经有所预期，等了几秒，叹了口气低下头打算继续往里走。忽然黎化开口。
　　“我这些天想了很久。虽然不想承认，但也许对于礼乐来说，你才是她最重要的亲人。我相较于你，是后来者。如果她因为贺览迁怒于你，那她就是在把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往外推。她不会那样做。”
　　贺旻愣住了，像是喃喃自语一样。
　　“不会吗······”
　　黎化也顿了顿，再开口声音也比以前低一些。
　　“她比以前更想活了。”

　　刘明德已经成为一个□□的经纪人了。这段时间黎化在礼乐的鞭策下又把工作重启了，天天按时按点垮着个脸上班打卡，工作量也渐渐恢复。而礼乐这时候又忽然倒下，本来好不容易捡回一点事业心的老板又一下子魂不守舍出不了门。工作一时半会儿又难以停止，于是不得不每天给自己增加一些工作量把东西带上门给老板。
　　现在好了，老板气压更低了。他对此次老板娘突发意外的一切肇事者都恨得入骨。贺旻作为前东家和前老板的女儿不好做的太狠，于是黎化打算自己找茬算账，非得把心里这口气出干净不可。刘明德□□第一天就得到了一个容量巨大的U盘让去联系法务。
　　“让他们看看有没有能寻的由头，往死里告。”
　　刘明德比黎化大不少，可是看着老板眼睛里那瘆人的狠劲儿，还是免不了出点虚汗。他往楼上远远地看了看那扇紧闭的门，还是觉得要提醒一下。
　　“黎化，这事儿，礼老师是不是也得知情一下？她同意了吗？”
　　色厉内荏的优秀演员气势稍微弱了一些。
　　“她还没精神想这些。你先做，到时候再说。”
　　于是等他过几天把U盘里的证据大致消化了一些之后，在汇报完正事儿之后，没忍住提了一个她心里的疑惑。
　　“虽然我当初把证据交给法务的时候也完整的听了当时谈话的录音，但我有一点还是不能理解。根据录音来看，礼老师的情绪似乎是在一瞬间坍塌的，而且这个时间点绝不是在周璇摘下眼镜真相大白的那一瞬间。在摘下眼镜到礼老师崩溃中间的这段时间，一定发生了些什么别的。”
　　黎化窝在沙发里，像是有点心虚，沉默了一小会儿。
　　“我给她发了几条消息。”
　　刘明德第一反应就是哈哈哈笑了几声。
　　“别在这儿自作多情了我怎么以前没看出来你这么自恋，发了几条消息你还真当事儿了······”
　　他看着黎化越来越难看的脸色。
　　“不是，真的啊？”
　　在他心里，老板在老板娘的心里显然还没有这么重要吧。
　　黎化又沉默了一段时间。他好像在组织语言。刘明德其实没怎么见过这样犹豫而谨慎的老板，但他发现他一眼就知道他其实根本不知道怎么说这件事情。
　　“我以前其实一点也看不起那个贺旻。我觉得她虽然和礼乐走得近，但她其实一点也不了解礼乐。她只会给她带来一些短暂的积极情绪，可是这么多年了，她根本不能让礼乐更爱这个世界一点。从再次遇到礼乐的那一刻开始，我就觉得我好像随时都有可能失去她。她真的不爱这个世界，她也完全可能随时毫无顾忌抛下这个世界。”
　　他慢慢站起来叹口气，走到厨房打算去煲一锅菌汤晚上给礼乐暖胃。刘明德看着他的背影，弯下腰来去橱柜里找材料。他知道他是想做点什么转移一下注意力，让叙述不那么感伤。
　　“我觉得贺旻做不到的，也许我可以做到。我虽然没有陪她那么久，但我认识她的时候，那段时间，是礼乐人生中很重要的时候。学艺术的那段时间，是礼乐之后这十几年都会反复怀想的时间，所以我有优势。她在怀念那段时间的时候，就会不可避免地想起我。贺旻从小就是自我为中心的大小姐，就算礼乐是她最在乎的人，她也不能真的感知礼乐的需要，反而还一直仰仗礼乐来照顾她，但我不一样。我这一生都可以围着礼乐转。我甚至觉得我不需要自我，我只需要礼乐。”
　　刘明德看着那个背影在说道最后一句话的时候，手撑着厨房的岛台，忽然变得有点脆弱。
　　“我做到了。我让礼乐更爱这个世界一点了。她以前不爱世界，就不会在乎自己。所以当她听到贺览那龌龊的事情的时候，她习惯性就会觉得没什么。她从不觉得自己的情绪和感受重要，直到看到我给她发的消息。我猜，我这些天对她的改变是潜移默化的，所以她一时无法快速的反应。但是那天下雨，我着急了一些，她不回消息，我就说了一些软话，好像刺激到她了。”
　　“刺激到她？”
　　刘明德有些不能明白。
　　“她这前半辈子孤单又艰难。从来都是别人把她当救命稻草，所以她很难示弱。我这些天一直在让她感受到，我想给她一个结束苦难的安全的家，我会永远无条件为她做一切她想要的事情。她感受到了，但她自己不知道。那天遇到那个事情，在她下意识不动声色的硬撑的时候，我刚好想要找到她。于是她终于开始觉得，她也许也值得为自己感到委屈。”
　　那个背影最后还是长长的叹了口气。
　　“可是太晚了。她一定要知道自己有多重要，可是她的身体会因为这些情绪变坏。”
　　我们到底该不该在变成成熟的大人之后才开始谈起感情。
　　“怎么变成这样了呢。”
　　他的质问实在是太过轻了，轻到一出口就消失在了空荡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