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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第三十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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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我说,你何必呢,有啥能大过命的?你明不明白,人没了就啥都没了,你在这儿犟有啥用啊?”
狗腿子已经忍无可忍了,站在礼乐对面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这么几天,他能用的手段也都用了,他也本来不是什么亡命之徒,其实胆子不大,做事也不太敢过火,即便如此还是感觉面前这个人稍微动一动就有可能交代在这里了。
只是想要钱,可从来没想过背条命啊。
礼乐也忍无可忍。她这几天虽然受得只是点浅显的皮肉之苦,和之前在国外那群专业搞事儿的人差远了,但毕竟属于是二次伤害。她努力让自己的神智保持坚定和清醒,吊着口气回他。
“不是我说哥们儿,你有没有想过,我,我都快不行了,还是说不出来他们想要的什么蛋白,有没有可能我是真的不知道,真的没有这个东西?哥们儿,咳咳——不是,不是我说你跟我在这儿带的这几天,你看我像是不惜命的人吗?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我是真说不出来什么。”
狗腿子摇着头叹了口气。这些天他也渐渐有点看明白了,他被骗过来的,最开始只是要求他按照从前混社会欺负良民那些手段威胁威胁,想着面对的是个科学家,没有什么此类经验,应该好对付。结果没想到进来了之后是要人吐出来点东西,吐不出来就脱不了身。
他得罪不起上边的,慢慢明白了这事儿最好和面前这个科学家统一一下战线。他不想背人命也不敢得罪人,科学家想活着出去,那最好就是打好配合,不要为难彼此。
所以这些天他们倒是有点革命友谊了。
“这事儿啊我真跟上面反映过了,可他们不信啊,他们非得说你知道点什么。我说要不然,咱编一个行不行?能不能编出来一个他们想要的什么东西,给糊弄过去?”
礼乐这几天疲惫的不行,脑子快要转不动,可是他们根本不让她合眼睡觉。这会儿狗腿子说的话她几乎无法思考,只能勉励应付。
“不行啊,这事编不出来。是不是他们要的,一测就能测出来,到时候,咱俩都脱不了干系。”
她慢慢地叹口气。不敢合眼,合眼就会被再泼一盆水,她很清楚自己的极限在哪里,健全地走出去的底线是什么,活着走出去的底线是什么。
她正在慢慢放弃第一条底线。
“哥们儿,我不是危言耸听。我是搞生物的,咳——我现在,体温不稳定,指尖有点开始发紫,下一步很可能是,咳,很可能是心肌炎,短时间得不到治疗,会发展成心脏病。我是真的又可能撑不住了,我是真的,真的不知道——你,你有没有可能,再去和,他们,说一说呢,你去说,我快死了,我死了他们就什么都得不到了,让他们,过来和我谈谈。”
狗腿子吓了一跳,赶紧蹲下来看看她的症状,又上网查查她说的是不是真的。左右思量一下,咬咬牙说
“那行,那你坚持住啊,我去跟他们说。”
何集宦这几天没有去看他们绑过来的那个女科学家。虽然给那个狗腿子一直传的话是他们没有时间听那些无用的信息,实际上他没别的事。他现在最大的事就是坐立不安地等那个女科学家吐出来那个能让他一夜暴富的名词。
他只是一个做梦都想成功的人罢了。
他十八岁的时候,是镇上唯一考上重点大学的人。父母送他出去上学的时候,全镇的人都知道了,风风光光的,那些人路上遇到他都要夸他,夸他的父母,说他将来一定有出息。
他知道家里为了他的大学付出了多少。他是个好面子的人,但他也只是遗传罢了,他家从里到外就剩一个面子了。他拉着新的行李箱,里面装满了父母为了让他在新同学面前光鲜亮丽新买的衣服,在爸妈洋溢着狂热的期待中往家门外走的时候,带着那么一点怜悯看了一眼坐在屋里坐着的姐姐。她穿着喜服,明天她要嫁给一个唐氏综合症患者,亲家给了很多钱。
可是上了大学,他才慢慢从那些狂热的憧憬中冷静下来。上一个好大学和成功之间,还有长到看不见尽头的路。毕业之后他去投公司建立,他没有背景,只能从小员工做起。可他觉得太屈才了,他不是什么池中之物,根本看不起那些在他头上的大大小小的领导。于是他去考了公务员。
不为别的,他只要面子。当了公务员,就是当官了。他回家之后,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告诉父母和那些邻里亲戚他是当官的人,他给政府办事。一年少回去几次就不会被人看出来。
可是穷是难以掩盖的。
所以他想发财。他做梦都想发财。他想回家之后带亲戚朋友去镇上最好的饭店吃最贵的菜,结账的时候不看账单就爽快付款,走的时候还可以像电视上一样给服务员小费。然后第二天这件事就会传遍镇上,所有人都会讲他何集宦是成功人士,了不得的。
他爸妈都没文化,也没钱。他从小就受够了,小学中学直到高考前,大多数不了解他的人都说一家子文盲根本不可能有出息。爸妈在生出来个男孩之后,到处请人给起个好名字,说孩子将来要当官,要起个气派的名字。
街头那个破烂补习班老板假装好心说,“宦”子以前都是称呼做官的人的,是个好字。于是这个名字就伴随了他很久。
进单位第一天,领导就指着他名字说你这名字不好啊,影响不积极,最好赶紧去改了,不然真有可能影响仕途。那个时候他真觉得丢人死了。他发誓要以后没有人能看不起他。
他天天努力挤进上流圈子,去巴结各种有权有势的人,去学他们的派头,想找到一个贵人。那天在酒桌上见到了一个国外留学回来的人,就那么多喝了两杯,多聊了两句,就把这个事儿聊出了点什么苗头。
他敏锐地觉得不对劲,但也不知道具体什么不对劲。他不是专业技能具备的人员,于是他直接去找了当地环保局。把他记得的那几个零星的词啊句啊一提,那专业的人立马就听出来了苗头。
别的不懂,那个人说,能挣一个大数。
他只要这一句就够了。
但他也知道他是赌了把大的,这事儿要是不成,他这辈子都毁了。但他觉得,环保局那位大的都敢做,他有啥不敢的呢。
不就是个人吗,不就是条人命吗。
他坐在简陋的办公室里,手还在发着汗,他努力想集中精力在工作上,可心思还是忍不住乱飘。
万一那个女的真死了怎么办?
万一问不出来东西怎么办?
忽然桌子上的手机歇斯底里地响起来,其实声音不大,但他现在状态敏感,一下子被下了一大跳。他赶紧拿起来,朝旁边对他投来疑惑眼光的同事笑笑,站起来去门外接电话。
“怎么了?有消息?我说过我很忙,不要浪费我的时间。”
狗腿子在那边迭声迎合。
“领导,还没问出来,不是领导,您快看热搜,您说的是不是那个热搜上的什么肿瘤蛋白啊?热搜都爆了,说有华侨在国外因为这个东西枉死,有关部门都介入了!”
“你说什么?!”
何集宦一下子手脚冰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