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斯坦尼的一封信》93号加满

22、第二十二章

　　“这次这个《打工人实录》综艺要连着录两期，中间不单独给时间休息，所以这次大概录制时长要三天。结束这个行程你要马上回去补拍你上次翘掉的班。导演是给你个面子，你说翘班就翘班的，就算赔了整个组的误工费，也耽误了人家啊，还要重新为了你调整时间。”刘明德在旁边看着平板，嘴里忍不住念叨自己的老板。
　　黎化坐在化妆镜前做发型，手里是随便从车上顺下来的刘明德的书。这家伙最近看书风格很迷，在看什么农村经济，但是他也没得挑，又实在是闲的没事干，强打着好奇心在这里看。
　　“我说，你最近什么毛病，怎么车上还放着这种书。”
　　“我说，我刚刚的话你有没有听进去？我知道你和旧爱重修于好挺重要的，但这事儿你去问礼老师，你看她怎么评价你的行为。年纪不小了怎么办事儿越来越荒唐呢。”
　　“啧，我说，刘明德，你车上有没有别的书了，找本小说来。”
　　刘明德后槽牙都要碎了，看着老板死活不听，也没办法，结果黎化pass掉的自己的宝贝藏书，站起来转身打算出去给祖宗办事。忽然想起来什么，转过身不怀好意地说。
　　“对了黎化，我听说宁萌萌亲自给导演组提了意见，说要加一个环节，她单独访谈礼老师。你说说看，这小丫头打着什么主意呢，礼老师没有传媒这方面的经验，会不会被坑啊？”
　　黎化坐在化妆镜前眼睛都没抬，嗤笑一声。
　　“你担心她还不如担心担心自己的脱发。礼乐要是能被宁萌萌骗，你明天就被电话诈骗套进去。”
　　刘明德被踩了痛点，破了大防，气得跺脚。手远远地指着黎化咬牙切齿。
　　“行，你最好记住你的话，你要是去看她们录制了你就是狗。”
　　然后气冲冲地走出了房间，临了还把门摔得震天响。屋里一时寂静一片，虽然都是自己人，但多多少少还是能看出来刘明德被起到一些的。
　　然后他们的老板颇为惋惜地叹了口气。
　　“跟着我这么多年了，还是个辱狗咖。”

　　“好，这就大概是我们这次需要录的内容了。因为一次录两期，所以中间需要换一套妆造。中间的节点我也标记在台本上了。”
　　“我明白，和你合作很愉快，你是个很专业的主持人。”
　　宁萌萌整理资料的手一顿，掀起眼皮看着她，忽然开口问。
　　“真的吗？”
　　礼乐一愣。
　　“啊？······你指——？”
　　“你真的觉得我是个好主持人吗？”
　　礼乐心里有点无语。拜托你听好，我说的是‘你是个很专业的主持人’，你怎么自己还能换个词呢。
　　“嗯我觉得——”
　　“礼老师，其实我最开始是想做新闻类的主持人。”
　　“啊，啊？”
　　礼乐觉得她可能是有点累了，怎么脑子一时跟不上反应了，面部表情有了一瞬间的空缺。她下意识往四周去看，却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宁萌萌的化妆间就剩了她们两个人，连刚刚窝在沙发上睡觉的小红都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
　　“刚刚对台本的时候，我发微信叫人都出去了。礼老师你放心，我可以和你保证我不会录音录像，你可以自己录音，我会跟你录一条保证声明。”
　　礼乐身子往后一靠，看着漂亮的小主持人，忍不住呼出一口气。
　　宁萌萌的表情变得很郑重，但却又不像是带着恶意，好像是在打算向她探求一些隐秘的事实。
　　“不必了。看起来宁老师是想问我一些很重要的事情，但我真的不一定能给你答案。”
　　“不，我相信你能给。礼老师。我接着说。我大学刚毕业的时候，入职的第一份工作中心台的新闻部。那个时候年轻气盛，觉得领导不给我机会，而我是一个被隐没的新闻人才。”
　　礼乐笑着顺着她的话说。
　　“当然，年轻的时候每个人都会有雄心，何况是你这么优秀的人。”
　　“所以那个时候，我做了一个很错误的决定。我私自出了任务去找新闻。但是我的行动绝不是空穴来风。那个时候我接到了一条隐秘的消息，是关于Q国的一名中国留学生涉嫌学术造假，专利剽窃。”
　　礼乐面色没太大变化，只是顺着话头点了点头。宁萌萌没能从她脸上得到想要的答案。
　　“按来说这是一件很常见的事情。每年发生的没有几百件也有几十件。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件事情引起了当地华侨及留学生的大规模反对，看起来知情人不少于五十个，但具体的原因却一点也没有外传。”
　　“于是三年前，我去了一趟Q国。”
　　“那宁老师得到了什么真相了吗？”
　　“没有。”宁萌萌紧盯着她，很缓慢的摇了摇头。
　　“我去的时候，很震惊，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好像曾经发生过的游行，上书从来没有出现过。能解释的只有一个原因，就是大家不约而同的，隐藏了所有的真相。又有可能，当时知道真相的人，都不再在这里居住了。”
　　“有可能。”礼乐依旧是从善如流，像一个合格的倾听者：“那宁老师这个时候找我，是想知道什么吗？你还没有放弃探求这个案件的真相，而觉得我也是从Q国回来的，时间又相仿，所以觉得我知道点什么吗？”
　　宁萌萌点了点头，又觉得不对轻微的摇了摇头。
　　“礼老师不觉得奇怪吗，如果大家有意隐瞒，那你知道我是从哪里得到的消息吗？”
　　礼乐的注意力又成功地被集中在了宁萌萌身上。
　　“最开始我做播音主持我家人是不支持的，觉得不务实。只有我的舅舅在支持我。他叫宁杰空，又或者，他的英文名叫Jack chen。”
　　礼乐听到那个名字的一瞬间，仿佛血液都凝固了。
　　她太久没能从别人的嘴里听到这个名字了。
　　垂下的眼睛没能让宁萌萌看到她皱缩的瞳孔。可是却能让礼乐不再冷静。她站起来，在主持人的注视下慢慢地走到了一边，像是在考虑什么。
　　回国之后，她曾经想过去找Jack chen的家人。虽然老师说过他已经和家里断绝关系了，但是她还是想去把这些事情告诉他的爸爸妈妈。
　　要不然老师这辈子就太孤独了。他明明做了那样壮烈的一件事情，却死的悄无声息，没有人知道真相。如果有一天她也带着这个秘密入了土，那老师就将像是没有在人间活过一样，永远的消失在了人类漫长的历史里。
　　于是她几经周折用了很多人脉，找到了老师的父母家。她装作学校的人来这里送达老师的死亡通知。她想，如果他的父母一旦问了，她将全盘托出。结果她那天根本没能进到他们的家门。
　　两个老人站在门口，像是听了一个无关紧要的消息。
　　“我们当时都说好了，断绝关系，从今以后生老病死都再无关系。所以我们家没有这个人。”
　　然后门在她面前关上了门。
　　Jack chen的死亡证明和一切她当时能偷带回来的相关资料就这样被封存在了自己的家里。她没有打开过。她也不愿意去想自己是不是在逃避。但可以确定的是，她做梦都想能找到一个可以托付这些的人。
　　老师没有跟她交代过后事。她也没能存下老师的尸骨，坟茔都不能有一个。
　　而且，对同一场浩劫下的幸存者来说，那些资料未免太过残忍。那些细节早就不可磨灭地被刻在了脑海深处，不忍卒读。
　　像是沉默了有一个世纪，礼乐最终背对着她开口，一瞬间声音有一闪而逝的干涩。
　　“宁老师，如你所想我知道一点，但也就一点。我不能在这里跟你说，录完节目，你有时间的话随时欢迎来我家里。来的时候记得带上能证明你和Jack chen关系的，有法律效益的文件。”
　　宁萌萌在她背后答了声好。礼乐也没多的话要说。她这会什么都说不出来，只是点点头，然后沉默地往外走。
　　一打开门，就看到了鬼鬼祟祟的黎化，高挑的个子微微弯着贴着墙壁。看到她出来立马举着手高喊无辜，说他真不是有意听他也什么都没听到。
　　礼乐看了他半晌，脾气也不算好。于是直接上手拎住了他的一个耳朵，给他调转了方向往回走。
　　一瞬间她有点分不清哪个是现实。是黎化，还是Jack chen。
　　是带着血色的阴影，还是赤子之心的梦想。
　　没有人能代表她短短不到三十年的人生。可又是谁赐给了她疲于奔波的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