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秘的梦境》荔枝树与猫

6、大火中的母亲（4）

　　房间内的家具冒着火光，他来时窝着的沙发也烧的只剩骨架，四周的白墙被浓烟熏得乌黑，那火顺着房门攀岩到了房顶，瞬间点燃了老式保温用的干草，紧接着，脆弱的屋梁也一根一根的掉落在水泥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莫亦安小心的闪避着，捂着口鼻一步一步艰难的走到了房门前，房门燃烧着熊熊烈火，他伸出脚使劲的踹着房门，“砰”一声，房门炸裂，细小的碎片从他的脸上划了过去，渗出丝丝血迹。

　　“妈！”他冲进西屋大声喊着，一眼就锁定了床上的那个女人。

　　那个女人是年轻美丽的模样，可爱的圆脸格外白皙，精致的五官仿佛是被上天宠爱过的，挑不出一丝毛病，她平静的躺在床上，脸上看不出一丝慌乱的样子，嘴角挂着笑，看起来格外温柔。

　　他冲上前，看着熊熊烈火围绕着她，“妈！妈！我来带你出去。”

　　女子听见来人的声音，修长而浓密的眼睫毛跟着颤了颤，睁开眼，浅色的瞳孔看着来人，“小安？”

　　“妈，是我，我们出去。”莫亦安慌乱的看着美丽的女人，不知从哪下手，他深吸了一口气，稳了稳心神，一把将被子掀了开来。

　　眼前的一幕令他难以接受，他呆滞的站在原地，看着眼前美丽的脸突然变得扭曲，她像是被发现了什么秘密一般，惊恐的瞪大双眼，七窍流血，随之发出一阵刺耳的尖叫声。

　　他仍然站在原地，像是被人点了穴，他看着尖叫的女人有着一口腐烂的黑色的牙齿，张嘴时散发出一阵阵的臭味，是他讨厌的味道。

　　他看着大火将发了疯的女人吞噬，化为灰烬，他害怕而又解脱的闭上眼，心道，该是我了。

　　手链上的月光石散发出的柔光越来越盛，将他包围在光圈里，他听见有个陌生的声音在呼喊他。

　　“莫亦安，醒醒。莫亦安...”

　　莫亦安挣扎着睁开了眼，第一眼就看到了白色的天花板与站在他身旁的戴着金丝镜框的男人。

　　他感觉身上黏黏腻腻的，像是出了一大片的汗渍，又冷又热，又试着动了动手脚，抬不起来，像是虚脱一般无力，如果不是他感觉到他的手脚都还在，他甚至以为是不是被截肢了。

　　“莫亦安，你听到我说话吗？”戴着金丝镜框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在他眼前挥了挥手。

　　“听.......到。”莫亦安张口，嗓子像被火烧一样干涸，声音嘶哑，他忍不住想咳嗽，“咳咳咳...咳咳...”他咳得厉害，随着咳嗽身上一阵阵的抖动，胸腔疼的厉害，一度有些窒息。

　　医生轻轻拍了拍他肩膀，将水杯插了根吸管，递到他嘴边，“喝点水吧。”

　　莫亦安艰难的吸吮着，喝两口就停下来喘一口气，再喝一口，一点一点的润着嗓子，“谢谢...我这是在哪？”

　　“这里是医院，你父亲给你打了好几通电话你没有接，他报警了，警察看见你昏睡在床上，高烧不醒，就把你送过来了。”医生平静的阐述着事情的经过。

　　“啊...我发烧了啊。”莫亦安想着，可能还是冻着了，“您是？”

　　“你的主治医生，凌知予。”

　　“啊...谢谢...”莫亦安本来想着起身跟人家握个手表示感谢，但是这不争气的手迟迟抬不起来，“那个，麻烦你了哈。”

　　凌知予看出他的小动作，给他把手往被子里塞了塞，“烧了快三天，好好休息休息吧，别乱动。”

　　“哎，好的好的。”莫亦安乖巧的应着，他这辈子最怕的角色就是医生，没有之一，他总觉得这种人是能掌握他生死大权的，“诶？什么？三天？”他喊了出来，呛了一口口水，又开始剧烈的咳嗽起来。

　　“嗯，别激动。”凌知予给他递了水，“你现在很虚弱。”

　　“呵...呵呵...好。”莫亦安皮笑肉不笑的应着，心想着，三天，怕不是这家医院给他下了药吧。

　　他小时候经常发烧，最多也就是烧一晚上就好了，虽说现在体质不如以前，但也不至于直接没意识三天啊。

　　莫亦安目送凌医生出门，自己躺在病床上无语的望着天，他试着抬了抬手臂，终于能动了，他将手腕举在眼前，盯着那串手链，清透的月光石没有任何反应，那颗星星也只是微微的散发红光。

　　“所以，是梦吗。”他将手臂搭在自己的额头上，喃喃自语，他闭了闭眼睛，那一幕，又在他眼前浮现。

　　莫亦安是个艺术生，画面感很好，看过的画面可以说是过目不忘，而在此时，这种听上去很厉害的技能对他来说似乎有些负担了。

　　他干脆慢慢挪动着身体，坐了起来，下了床，拔掉输液针，一步一步慢慢悠悠的向卫生间走去，准备洗个澡。

　　这是个独立的房间，布置的看起来并不像是一个病房，反而像是谁家的主卧一样，暖色的壁纸贴满了整个墙壁，床单也不是医院惯用的白色，而是印着印花的绿色，花瓶里插着的鲜花，电视机旁摆放的绿植，甚至鱼缸里的鱼都扑腾的欢腾，处处充满生机。可能在这个房间里，现在最死气沉沉的就是他了吧。

　　卫生间里也一尘不染，暖色的灯光打在镜子前，他打量着这个镜子里的男人。

　　高热过后他的面色有点发白，出过大汗的头发也一缕一缕的，闻着似乎散发着某种过期的味道，他手随便抓了一把，又放在鼻子前闻了闻，嫌弃的“咦”了一声。他将上半身向前探去，镜子里自己的脸越发清晰。

　　浓眉大眼，肤白貌美。

　　这些形容女生的词用在他身上一点也不为过，他很像他的母亲。

　　他记得小时候姥姥总说，“你啊，跟你妈妈小时候一模一样。”现在看来，长大了也依旧如此。

　　他认真的盯着自己的五官，像是要透过这张脸看另外一个人，但是镜中的人相比他记忆之中的，多了一些烟火气，也多了一些胡渣。

　　他伸出手摸着自己的脸，好似发现了什么，他凑上去使劲看，“这是？这是...”他睁大了双眼，目露惊恐，“怎么会…”

　　这是他在火灾里受到的擦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