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她可不是好惹的》斯兰烛

18、身陷泥沼，心似月明（3）

　　“多谢先生指点。”

　　“嗯。”许世钰点点头，又道：“姑娘先前的乐音飘忽浮躁，许某猜测是与姑娘先前所处的环境有关。如今姑娘到了乐坊，不会再有人对姑娘进行逼迫，大可以静下心来慢慢研习。演奏者心稳，听者才会稳。”

　　“是，我定不会辜负许先生，一定会好好精进琴艺。”

　　“不是我。”许世钰无奈摇了摇头，笑容十分温和。

　　祝缃叶不太明白。

　　“是不要辜负你自己，”许世钰点破道：“姑娘能有此般琴艺，除了天赋，定还有多年的练习，所以姑娘不要辜负了自己辛苦练琴多年的经历才是。”

　　是啊，祝缃叶心想，她自小便随母亲学琴，断过无数根琴弦，指尖时常磨破，如今已结了一层厚厚的茧子。

　　当真是多年的努力，不可辜负。

　　此后，祝缃叶静下心来，苦苦研习琴艺，眼看一切都步入正轨，造化弄人，一场演出又将祝缃叶打回原点。
　　幸好不是宫廷演出，而只是一名官员家中宴请宾客的私人演出，否则祝缃叶极有可能面临杀头之祸。

　　那场演出中，祝缃叶本该穿着统一的衣裙，坐在最后面，由于她怕被人看到自己可怖的长相，自作主张戴了面纱。

　　问题就出现在这面纱上。

　　在场的一人吃醉了酒，见乐团美人无数，摇摇晃晃走过来用色眯眯地眼神一个一个打量奏乐的女子，最后被戴着面纱的祝缃叶吸引。

　　他走上前，凑得极近。

　　祝缃叶紧张到双手发抖弹错了好几个音，她心中默默祈求这人不要被吓到。

　　怕什么来什么，下一刻那人便回退摔坐在地上，口中大喊道：“妖怪！这里有妖怪！”

　　顿时堂上一片哗然。

　　“各位大人莫怕，这位琴师并不是妖怪。”许世钰出面安抚众人。

　　此次事件的后果就是祝缃叶再也不能登台了。

　　回到乐坊之后，许世钰主动找祝缃叶说话。

　　“你有事未与我说，我看不清楚，你可否告诉我今日为何会如此？”

　　祝缃叶这时心里十分慌乱，担忧自己会被赶出乐坊，想要隐瞒，可自小的教养不许她隐瞒，便将自己身体的情况都解释给了许世钰。

　　原以为自己会被赶走，却没想到许世钰还是留下了她。

　　“这样的话，姑娘以后不要上台了，就在这里做个古琴教习可好，薪水照旧。”

　　祝缃叶感激万分，不知该如何报答许世钰。

　　乐坊的人都见过祝缃叶的模样，也都知晓内情，便没有畏惧她外表的，平时也都能正常相处。只是若做教习，大多人还是不服她这个新来的人。

　　没有人听她教授，眼前空无一人，祝缃叶只好独自孤寂的奏一首曲子。

　　应景，应情。

　　一阵嘈杂打乱了她的节奏。

　　“放我进去，我要见你们的那位祝姑娘，我与她是旧识！”

　　祝缃叶听到有人找她，也不紧不慢，硬生生完了一曲，才出去看情况。

　　是一名小少年，粗布衣裳，像是逃荒来的。

　　“哪里来的小叫花子，赶快出去，否则我可要拿大棍子将你赶出去了！”几人拦住少年，不让少年闯进来。

　　“姐姐！祝姐姐！我是明云欺！当年在临清的街上，你给了我一点吃的，我是来报恩的！”

　　“请放开她！”祝缃叶一下子想起来当年的小孩子，没想到过了许些年，这小孩子已经长这么大了？

　　不过……祝缃叶明明记得当年那个小孩子明明更像是女孩，如今怎么是男的？

　　或许是当时看走眼了吧。

　　现在也可能看走眼，日头太大，她睁不开眼，于是将人请进了屋内。

　　这下看清了少年的模样，个子不高，眉清目秀，面容如同女孩一样，难怪当年看走了眼。

　　祝缃叶问：“多年未见，你已长这么大了。只是当年我只给了你一点连肚子都填不饱的吃食，有什么恩呢？”

　　“我……一点点也是恩！”明云欺有点扭捏，“实不相瞒，我是来投靠姐姐的，前几年我爹娘去了，我安顿妥当后不知去处，就流浪到了此处，然后听到了姐姐的名声，便寻来了。”

　　“这样啊……我如今也算是稳定了，你等我问过这里的管事才知是否可以留你，但他今日外出了，恐怕晚上才回来。”

　　“都听姐姐的。”

　　祝缃叶点了点头，又问临清的情况：“弟弟可否讲讲临清如何了？”

　　“弟弟？”明云欺道：“姐姐，我是妹妹，如今这身打扮这么生动吗，竟真骗过了姐姐？”

　　“你是女子？”祝缃叶惊讶。

　　“是啊姐姐，如假包换！”明云欺原地转了个圈，给祝缃叶展示完自己才又坐下，“我如今这样也只是为了行动自如。”

　　“原来如此。”既然是女子，祝缃叶便觉得更亲切了，“应是妹妹。”

　　两人相视，一同笑起来。

　　明云欺道：“我离开临清那年，朝廷派了人来，情况改善了不少，如今或许更好了罢。”
　　“只是可怜了那些商人啊！”明云欺不由感叹，“我师父就是个商人，他教了我许多东西，但后来被那贪官弄死了。该死的狗屁贪官，一定要砍了头才好！”

　　说到贪官，明云欺情绪激动起来。

　　“妹妹莫要为这种禽兽气坏了身子。”祝缃叶的语气中，是带有宠溺的温柔。

　　“哦，好。”明云欺撤火就在一瞬间，“姐姐还是不要叫我妹妹了，我如今以这男子的装扮行走世间，不宜暴露，姐姐直接唤我云欺吧。”

　　“云欺。”

　　“姐姐。”明云欺也跟着唤了一声。

　　虽然表面上是撤了火，心里的火仍是熊熊燃烧，明云欺忍不住道：“姐姐你是不知道，临清的街上到处都是无家可归的孩子，十分可怜！我本以为这都是那些贪官作祟，但当我来了姑京之后发现，这里也有许多无家可归的人，可是此处也有……”

　　“慎言，此处乃是天子脚下。”

　　明云欺听此，立即捂住了嘴巴。

　　祝缃叶回顾明云欺所说的话，她流连在外许久，也知道无家可归的滋味儿，心中便想帮帮她们。

　　将他们全部带到乐坊是不可能的，如何才能给他们一个家呢？

　　忽然一个念头从祝缃叶的脑海中闪过。

　　她是否也可以拥有一个专门用来收留无家可归之人的“乐坊”呢？

　　想法虽有了，可惜她没有足够的钱去完成此事。

　　明云欺看出祝缃叶心中有事，便问：“姐姐在想什么？可有难处？”

　　于是，祝缃叶把自己的想法全都告诉了明云欺，包括自己的为难之处。

　　“姐姐这个想法很不错，至于钱嘛，似乎可以借贷，到时候赚了钱再还回去，好像还有个什么……利息，多还一点嘛。”明云欺有个半吊子经商头脑。

　　祝缃叶听完明云欺的话，大受启发。
　　她怎么就不记得还可以借贷呢？

　　只是若真借贷的话，似乎还有难题，这不是一笔小钱，找谁借呢？

　　思来想去，她也就只认识许世钰这一个有钱人，只是自己似乎还亏欠他许多，实在不好再借。

　　好像还认识一个潜力股。

　　“云欺，你可愿随姐姐学习一些经商之术？”祝缃叶自小跟着父母亲学了许多经商知识，再加上家庭氛围的熏陶，她虽没有实践过，但真要做起来，她不会逊色于其他商人太多。

　　明云欺对经商是感兴趣了，祝缃叶一提，她便愿意跟她学。

　　当天晚上，祝缃叶向许世钰提出了自己与明云欺的想法，也表明了自己的意愿。

　　许世钰听后赞赏了两人的胸襟，同意让明云欺住在乐坊中跟着祝缃叶，并且自己也愿意出一笔钱，以助成祝缃叶与明云欺二人的济世计划。

　　有了许世钰的大额资助，再加上明云欺在外将所学知识运用所赚来的钱，没过几年一座高楼平地起。

　　这座楼是祝缃叶亲自设计的，完全屏蔽了青楼的结构样式，虽也是玩乐之处，却没有青楼那般污秽不堪。

　　祝缃叶在明云欺的帮助下招揽了第一批人，他们都是无家可归之人，有人有自己会的技艺，有人愿意学些技艺，总归是愿意凭着本事挣口饭吃的人。

　　祝缃叶为此楼取名为“百花楼”，每一个人都是一朵花，都有自己的风采。

　　招人时也经过了挑选，将不愿努力的人剔除掉了，发现还是女子居多。

　　并不是说男子不愿凭自己努力挣口饭吃，而是环境如此，男子就是要比女子生活得更容易些。

　　女人多了，百花楼逐渐被定义成了风月场所。有些人自愿做些那样的活来赚钱，祝缃叶也不管她们了，只是偶尔劝劝，反正是自愿的，她不会逼迫，也不干涉了。

　　没出几年，百花楼逐渐成为姑京最繁盛之处，祝缃叶早已将所有欠款还清。

　　她如今每日都会在顶台上奏曲，以打发自己的时光。

　　所以坊间又出来了个没脑子的传闻，百花楼楼主的神秘感又吸引了不少人。

　　这次因着神秘感所赚来的钱没有归到其他任何人手里，祝缃叶抓住了自己得来的一切。

　　某日，祝缃叶在楼里闲逛一圈，正当要回到顶层时，她感到一个目光在紧盯着自己。

　　那目光如狼似虎，极具目的性。

　　过去的一些被深藏的回忆突然涌了上来，恐惧冲击了祝缃叶的身心。

　　她不敢回头。

　　“姐姐。”目光的主人唤了一声。

　　祝缃叶惊喜回头，只见少年脸上挂着红晕，应是吃醉了酒，她顿时卸下了所有防备。

　　“云欺？”

　　还好是云欺，是云欺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