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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神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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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国,三月三,上巳节。
柳树抽芽,日日见新叶,春风吹拂,鸟鸣入耳。
“这篇文言文,讲述的是神国嘉帝的一生,这可是考试重点,接下来可要好好听讲了,谁要是在这上面失分,哼哼,老师会让你们看看花是怎么样红的…………”
“嘉帝生于…………”
“功绩无数,于……登基……立下了汗马功劳,平…………乱,拯救了…………”
“波荡起伏的一生也奠定了………………”
沈宴趴在桌子上意识混沌,耳边如同被小锤敲打般,声音时大时小,如雪花般的卷子飘到她的头上,整个人好像都卷子堆给埋了,神思逐渐飘进了黑色漩涡,回到了一片安静的天地。
又如车水马龙般,人潮涌来,脑子里开始吵闹了起来。
幡被风吹动的铮铮作响,铃铛不停的在晃动,耳边传来了不知名的梵语。
“归来……”
“归来……”
“归来……”
沈宴头疼欲裂。
过了好一会儿,杂乱的声音全部消失了,周围一片寂静。
沈宴像是回到了心安的故乡,整个人也逐渐安静了下来。
黑暗笼罩着沈宴的全部意识,逐渐吞噬。
阳光透过缝隙钻进静悄悄的房间里,丝丝缕缕的灰尘,在阳光的照耀下轻歌曼舞,寂静无声。
古朴的房间布满了金红二色,在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红色古朴雕花大床上挂着金丝绸缎的帷幕,立马若隐若现的躺着一个如玉般的人儿,呼吸平稳,面如冠玉。
沈宴模糊的睁开双眼,描金雕花木顶,转而又陷入黑暗。
良久,沈宴才神思清明,瞪大双眼。
描金雕花!金丝帷幕!金玉绸段!
转而看了看自己的长手长脚,身上光亮的白色嫩滑绸缎,摸了摸自己嫩滑的小脸,散乱如绸缎般顺滑的长发,掀开被子往下一探。
沈宴双目无神的缓缓躺下了。
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还有今天,上天为什么要如此惩罚自己,父母的祈愿可能真的得到了回应,只是已经晚了。
父母已经各自离婚又重组了家庭,父亲如愿生了一个大胖小子,母亲也生了一对龙凤胎,而自己则成了没有人管的野孩子,在从小父母爷奶怨恨为什么不是一个男孩中长大,在惶惶不可终日中长大,在父母终于离婚,又各自迅速成家中松了一口气。
不必背负着父母的祈愿,一定要活成男孩模样,自己也终于开心快乐的坦然接受自己是一个女孩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情。
而今,一切都完了。
还记得同学开玩笑说要是变成男孩怎么办,第一件事是做什么,沈宴想了想,越是在父母期待中,她越是无法想象,因为男孩能做到的,女孩也一样,她笑着摇了摇头,我可能会怀疑人生吧!
她实在想象不了,男孩子要如何过,就像无数次面对别人对她的可惜中,她同样无法理解。
男女真的有这么重要吗?
女孩子就不是父母亲生的了?
就没有血脉关系了?
沈宴的灵魂像是飘荡着,无所归处。
“三郎醒了!翠儿快去请夫人!”
一阵兵荒马乱。
“我的儿啊!”
满头珠簪翠玉的夫人蹒跚而来,一下就扑到了沈宴的旁边,诉说着对他的担心和关爱。
那是她从来不曾拥有过的,换了一个性别,就这么重要吗?
沈宴的灵魂又好像回到了身体里,被妇人晃的头晕脑胀。
心肝脾肺肾都要吐出来了。
看到沈宴不好了,珠儿赶快拿来了一个木桶,沈宴转身吐了出来。
妇人赶快吓的连拍几下沈宴的后背。
吐了好一会儿,沈宴才好转。
收拾完狼狈,沈宴又缓缓躺下了,妇人又泣涕了一会儿,见沈宴闭上眼睛,才缓缓着人出去。
室内又恢复了安静,只余窗外时不时的传来清脆的鸟鸣声。
沈宴已经从妇人口中知道了现在的情况了,现在属于神国时期,神高祖,神高宗,神武帝,而她所在的沈家是神国开国功臣,于神高祖共天下,而老祖宗的打下天下后立马就卸任养老了,高祖也就顺势而为,赐下免死金牌封安国公,又历经三朝而不衰。
而她是现任沈国公的嫡次子,沈宴,上面有一个哥哥沈钰,一个姐姐沈妤,好在沈家有家规,男人四十无子方可纳妾,所以膝下儿女全是同父同母的血亲手足,代代相传各自建功,彼此亲厚。
不过因为上面长辈俱在,所以大哥二姐都跟长辈跟前受教,而她从小跟着父母在任上长大,无法无天,回到了景城,老实了一段时间,又开始吵闹,前几天还因为在青楼跟长公主的儿子第五天启争花魁,被人打破了头,浑身是血的给抬了回来。
可把沈氏夫妇给吓坏了。
人家是皇亲国戚,还特意得天家赐名,跟随母姓。
就算她是景城四少,碰上真天家也得歇菜,再说沈家一贯低调,六代也就生出了这么一个败家子,还被人打成这样送回来。
沈傅上朝的时候又丢人又憋屈。
沈国公沈傅也就在沈宴昏迷的时候来过,在得知沈宴无事之后甩袖离开。
比起从生下来就被长辈当继承人带走教养沈大沈二,自然是沈宴这个老三更得沈氏夫妇的喜爱。
在跟前长大,长得雪玉可人,又乖巧听话,耍宝卖萌,嘴甜孝顺,怎么看怎么好。
人心都是偏长的,哪怕再多人说自己孩子不好,在自己心目中自己的孩子依然是个宝。
在得知沈宴无事清醒后,在书房静坐的沈国公紧握的拳头也松开了。
宴儿的死劫算是过了。
目涩的看着桌案上的资料,长公主的手也太长了些,第五天启是她的宝贝蛋儿,他沈家就可欺了吗?
简直欺人太甚!
沈宴怎么躺怎么不舒服,长手长脚的,无比的别扭,而且遭遇了史前危机。
一点儿也不知道她的便宜爹已经开始给她找回场子了。
沈宴在卧室来回走动,看到一个镶金的马桶样子的恭桶,更衣架子,焚香的桌子,周围甚至有几本书。
沈宴抬头望天在身上摸索解开衣服,往下一褪,坐在马桶上,随手拿起旁边一本书看起来了。
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书也不是什么好书,才看一眼身体就起反应了,欲望这么强烈。
嗯,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白长这么好看的皮囊了。
沈宴更厌恶自己了。
看着旁边的绢布,匆匆擦了擦,提上裤子,盖上了盖子,离开了。
闻了闻自己身上虽然没什么味道,但是还是让人难以适应。
还好,没过一会儿就有人过来问他是不是要水,沈宴才反应过来,这是要洗澡的意思。
啧!
沈宴虽然觉得别扭,但是更受不了不干净,还是决定去了。
不知道是沈家不流行人贴身伺候,还是原主没有这个习惯,正当沈宴尴尬的想要说自己不需要人伺候的时候,侍女已经迅速的离开了。
沈宴只能尴尬的挠挠头,自作多情了,原来不是勋贵世家就会连洗澡都一群人伺候啊!
看侍女熟练的模样就不是第一次了。
沈宴来不及深思,思绪就被眼前吸引走了。
镶金桶,花瓣浴,有钱就是好啊!
沈宴脱了衣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钻进了浴桶,快速洗完,拿起棉布闭着眼睛就一阵乱擦。
还是会不可避免的碰到某处,从排斥,到不熟悉,再到生无可恋,嗯,习惯就好。
装傻充愣了半年,身上的伤也养好了。
没事儿就是吃了睡,睡了吃,来人就装睡,没人就望天。
期间沈父来了一次,扔下一个帛书然后雄赳赳气昂昂的走了。
沈宴打开帛书,看着一个个陌生的像虫鸟一样的字跳了出来,奇怪的是自己竟然都认识。
清漪长公主之子,长禹郡王第五天启,肆意妄为,欺压百姓,今褫夺封号,罚俸半年,禁足三个月,以正视听。
看着沈父潇洒的背影,沈宴嘴角不自觉的翘了起来。
沈宴伸了个懒腰,也不再只穿着白色寝衣了。
敲了敲门,珠儿立刻进来了。
“我要出去。”
“是。”
看着珠儿拿出来各色的锦衣华服,沈宴陷入了沉默。
既然是新生,那选择翠绿的吧!
沈宴指向青色华服,几片清脆的叶子栩栩如生,白玉腰带,勾勒出挺拔的身姿。
散乱的头发被整理的服服帖帖,整齐的被束起了高马尾,青丝飘逸,铃铃铛铛的小玉葫芦,随风舞动,勃发的少年气扑面而来。
沈宴也准备迈进新生活了。
“三郎,现在大郎跟大姐儿都在万寿堂跟老祖宗拜会呢?您要不要也去老祖宗那处瞧瞧?”
似是看出了,沈宴的犹疑,珠儿出声提点。
“也好,那便去万寿堂拜会老祖宗吧!”
只是,万寿堂该怎么走呢?
“我最近还是头疼的紧,你带路罢。”沈宴叹了口气,似对自己的身体感到无奈。
珠儿低头带路,直接忽视了沈宴病弱公子人设。
谁不知道沈三公子壮的跟头牛一样,从小跟着沈国公练武,就是不爱看书,要不是这次长禹郡王用保护他的禁军还有手下养的众多高手,车轮战他一个人,其他狐朋狗友都跑了,也不会重伤至此。
沈家全家至今还无法释怀,当真是欺他沈家无人了吗?
沈三公子受伤生死未卜后,沈氏虽然依然沉寂,万丈深渊之下,暗潮涌动,长公主一排接连被奏,其中以长禹郡王欺压百姓,强抢民女,放贷霸田,草菅人命最为严重。
最后虽然也是轻拿轻放,只是褫夺封号,罚俸禁足,也足够这些骄傲的天家子弟受的了。
短时间内,想再起来,怕是难了,而且敌人又怎么会给他起来的机会呢?
沈宴并不知道这些弯弯绕,只知道自己再没有理由躲下去了,而自己给自己立了个人设,动不动就头疼的病弱公子。
大病一场,刚好可以掩盖她不同往常的行为举止,而现在他的病弱公子人设只有他自己深信不疑。
其他人只当他打不过别人,自闭了,开始装了。
连平时爱穿的武服都不穿了,开始穿复杂的文服,层层叠叠,咋一看还真像那么回事儿,像个书生模样,可是走路那个跳跃的样子,半点没有书生的样子。
众人察不可闻的摇了摇头,看着沈宴做着四不像的拜礼。
还是老样子啊!
长进是没有长进,不退步就好了。
众人对沈宴的忍耐似乎毫无底线,一而再,再而三的降低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