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安》余柴柴

4、武试

　　三天后，武试场。

　　“各位都是经过文试选拔出来的精英，今日为武试日，武试总共分为三轮，初试为变幻术，二试为御风术，通过前两轮方可进入第三轮，第三轮时考生两两一组，相互比试，赢者即视为考试通过，大家有何疑议？”

　　众精灵们都点了点头。峨眉上仙大手一挥，每个人手上就多了个黑色的莲花记号。

　　第一轮，变幻术。

　　我抽到的题目是“凳子”。

　　这个可是我的拿手好菜。平时为了逗师父，总喜欢变个凳子，不等到师父坐上来，就悄悄溜走，每次总能摔师父一个狗吃屎。气的平日里温文尔雅的顾剑上仙每次也顾不得上仙礼仪，总是恶狠狠地喊“易小安！”

　　我紧闭双眼，屏气凝神，发动法术，变成了一把漆红的玫瑰椅。

　　峨眉上仙走过来，摸了摸光滑的椅背，转到椅子前面，撩起长袍就坐了上去。

　　“诶呦。”没想到这峨眉上仙看上去仙风道骨的，还挺沉，我听到我的膝盖咯噔一声。

　　“变得不错，过了。”旁边的仙侍在考试名录上“易安”三字旁边打了个勾。

　　幸好没让我变个果子一类的，不然还要被咬一口。我一边揉着酸痛的腰和骨质疏松的膝盖骨，一边心里暗戳戳地怒骂天界的考试制度。要不是为了上天界，我才不吃这个苦呢。

　　第二轮御风术

　　御风术虽然不是我的长项，但应付考试绰绰有余了。

　　正在我准备御风飞行的时候，我突然感觉后面有人拍我。

　　我去！竟然是他，天上的神仙都这么闲的嘛。我尴尬地笑了笑：“真巧啊。”

　　“不巧，我说了我们还会见面的。”他甩了甩衣袖，谈谈地说道。

　　我迅速扫视周围的环境，准备以迅雷之速逃离这个连空气都已经尴尬到凝固的地方。

　　“你飞吧，我看着你飞。”此话一出，我的尴尬更是从头顶贯穿全身，直到脚趾。我到底是为什么要受这种罪！

　　“你再不飞，第二轮考试都要结束了。”

　　不知道为什么，虽然我只见了这个男人三面，但是一见到他，我都能够清晰地听到心脏在胸腔里快速跳动地声音，快速的血流冲击着我的大脑，我不断调整着自己的呼吸，想让自己平静下来，可是那种紧张难以缓解，甚至愈来愈强。

　　我只能背对着他，不停地念清心诀。

　　终于，平静了许多后，我一边念御风咒，一边催动灵力，好在最后还是过了第二轮。

　　经过两轮的角逐，武试场上只剩下了十余个精灵。

　　这时候，峨眉上仙清了清嗓子，说道：“天帝陛下向来重视升仙考试，此次亲派战神殿下督察考试，所以今日大家要好好表现。”

　　“战神”这两个字一出，无数个精灵眼冒绿光地看着前面这个玉树临风、身披金甲的男子。

　　原来是战神啊，怪不得。怪不得可以一举击毙九婴，怪不得可以在天界旁若无人地闲逛。

　　一阵喧哗之后，第三轮比赛开始了。

　　和我对阵的是一个美娇娘，从气味上判断好像是个狐狸精。

　　“这位仙友，那我就不客气了。”说完，就直冲我的脖颈而来，出手速度之快令我始料未及，她的身法如鬼如魅，毫无规律可循。一双纤纤玉手也瞬间变成凌厉的爪子，看样子势在必得。

　　面对如此凶的打法，我毫无还手之力，只能尽力躲避，可是还是被她抓破了脸颊。

　　我的伤口处留下了几滴鲜血，飘散着一股奇特的香气。那女子闻到后动作慢了许多，步伐也逐渐凌乱，出的招数毫无攻击力。借着她混乱的短暂间隔，我转身到她身后，挥掌拍出，一招就定了胜负。

　　被拍到地上的女子昏了半刻才清醒过来，意识到自己已被淘汰，失声痛哭起来。

　　我心有不忍，上前安慰。“小娘子，实在对不住。”她没有理我，只是哭。

　　这时候一只硕大有力的手突然抓住我的手踝，问道：“你如何会自身散发迷魂香？你究竟是何人？”

　　又是他。

　　我被问得一脸茫然，“什么迷魂香，我听都没听说过。”

　　“你的血液里有迷魂香气，可以短暂使人致幻，你竟不知？”

　　“我向来知道我的血液是有气味的，但是我一直以为所有花草都会有，而且我也不知道这种香气可以让人致幻。”他的语气让我很不爽，似乎是我诚心瞒着他一样，我是真不知道我的血液竟然还有这种神奇的功能。

　　"血灵族。"

　　我气愤地甩开他的手，“什么血灵族，我听都没听过。”这个人怎么像个狗皮膏药，撕都撕不下去，真是晦气。

　　看到我生气了，他也没有再追问下去。语气放缓了很多，“是我着急了。”

　　“莫名其妙。”

　　这时候，峨眉上仙走过来，递了东西与他，轻声附在他耳边说：“这次升仙考试一共通过了六人，这是详细的名单。”虽然说得轻，但因为隔得近，我听了个真真切切。

　　他在名单上指了指，然后摇了摇头。峨眉上仙会了意，点了点头。

　　随后峨眉上仙站在高台上，水袖一挥，天空中便出现一张烫金的名单。

　　第一万零九届升仙考试通过名单
　　姓名 性别 年龄 种属
　　萧弘景 男 1581 水蛇精
　　王胡子 男 2697 鲶鱼精
　　姜梦舞 女 1489 百合精
　　樊季三 男 7890 槐树精
　　刘仲芝 男 3567 紫檀精

　　怎么就五个人，不是六个人吗？为什么名单上没有我的名字？！

　　我生怕是自己刚才气的双眼昏花，用手使劲搓了搓眼睛，睁开眼，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再从尾到头又看了一遍，确定了这份名单上没有我的名字。

　　我瞬间就明白了这是怎么回事，相比于伤心，我更多的是气愤。凭什么！凭什么他随意就可以否定别人，就凭他是战神吗？

　　“峨眉上仙，这份名单有问题。我通过了所有的比赛，为什么没有我的名字！”

　　“无可奉告。”这句话让我一下子泄了气，就像一记重拳打在了棉花上。我为之努力了一百五十年的升仙考试就像是一场笑话，它让我明白我就是个蠢蛋。

　　“天届的升仙考试就如此不公吗？那我们这些精灵几千年为之奋斗的是什么呢？”我冲着峨眉上仙所在的方向喊道，“我不服！”声音很快就吸引了众多精灵注意，他们窃窃私语起来，我听得不真切，但是可以肯定，他们都是支持我的。本来我就未想过能够通过文试，这次机缘巧合才进了武试，我可以不要我的成绩，也接受我没有通过的结果，但是我得为这些像我一样为了升仙寒窗苦读、勤奋修炼的精灵讨个公道。

　　“你叫易安？”峨眉上摸了摸他像柳絮一样垂下来的白眉毛，正色道：“别人都可以讨公道，你不行。”他的话说的我心虚，因为我知道我的文试水平是断不可能通过笔试的，但究竟为何能够收到武试通知书，我也不清楚。

　　“天界的升仙考试举行了一万余届，你是第一个站出来说它不公平的。或许是不是应该想想是不是你自身的问题？”峨眉上仙站在台阶上俯视着我，让我极不舒服，或许我曾经梦寐以求的天界并没有我想象的那么纯白无暇，等级制度依然存在、尊卑贵贱分的更清、所谓的公平正义也只是用来包装权力的一种美好话术。

　　有人想通过升仙考试做官发财，平步青云，有人想通过升仙考试跨越阶级，荫蔽后代；而我参加升仙考试的目的很简单，我只是不想做一只井底之蛙，师父与我、阿娘、与小蜥都不一样，他去过天界，游过凡间，闯过魔界，他喝过绍兴黄酒，见过江南烟雨。每次听他讲这些事情，我都觉得我们生活在两个世界里。我以为升仙考试是所有低微的小精灵看到大世界的希望，不过这些全部只是我以为。

　　我只是三界中一只最不起眼的小雪莲精，没有能力冲破这运行了几千年的制度，这是我的命数，我虽然不想认，但是我改变不了。与其在这里苦苦纠缠，不如趁早离开，逃避可耻但有用。不是认了，而是算了。

　　算是想通了，我也不再纠缠，心灰意冷地走出武试场。

　　“你不想知道为什么吗？”一个声音在我后面响起。

　　我回头一看，是那个被我一掌拍晕的狐狸精，“按照天界规定，血灵族不能参加升仙考试，就算通过了也是要取消成绩的。”

　　“可是我不是！你们凭什么判定我是血灵族，就凭那个人的一句话吗？”

　　“三界之中，只有血灵族，血液会散发异香，使人致幻。不然你以为你是如何打过我的。”她的这番话我无法反驳，我原以为我可以不在乎，但是听到这话我才发现我还是心有不甘！

　　“凭什么血灵族不能参加升仙考试？我需要理由。”就算我是，我也要弄清楚个为什么。

　　“三界众所周知，血灵一族当年集合外族攻打天界，族长还意图刺杀天帝，谋反的族类活下来就是个奇迹了，更何况参加天界的升仙考试。”

　　“这不可能。”我从未听过我阿娘提起过，旁人也从未与我说过，她一定在胡吣！

　　“我是不是胡说，你自己去问。”

　　回到家，阿娘正在给我准备午饭，是我最喜欢吃的烤羊排，听到我进门的声音，阿娘喊道：“小安回来了！饿了吧，阿娘给你准备了你最喜欢吃的羊排，快洗手吃饭了。”

　　她没有问我考试怎么样，过没过，只是关心我有没有挨饿，想到这些，我又很难过。

　　可是我看着面前的羊排一点食欲都没有，我盯着面前的羊排很久，始终没有动筷。阿娘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安慰我说，“考试没过没关系，再次还有机会。”

　　我犹豫了很久，还是决定问个清楚：“阿娘，我们是不是血灵族？”

　　阿娘愣了一下，手中的筷子停在了空中，但是很快她恢复如常，“你听谁说的？”

　　“阿娘，是不是嘛？”我向她撒娇，可是心中的难过像决堤了的洪水倾泻而出，从她的反应我已经知道了答案。无论是不是，其实我都无所谓，只是为什么要瞒着我呢？

　　我斜靠在她身上，像一只小狗一样在她的身上蹭来蹭去，只有她身上的温度才能缓解我难以抑制的悲伤。她轻轻地抚摸着我的头，“都一千岁了，怎么还像小孩子一样爱撒娇。”

　　“其实阿娘不必瞒着我的。”

　　“一段前尘往事，都过去几万年了。我只是不想让前几代的恩恩怨怨扰乱你应该开心快乐的生活。其实我一直知道血灵族是不能参见天界的升仙考试的，但是我看到你那么想去，我不忍心阻止，我侥幸地想或许不会有人知道，或许一切都可以尘封在历史下。但是如今，哎，一切就是命数吧。”

　　“阿娘，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小安，你听过人间一句谚语叫‘狡兔死，走狗烹’吗？”阿娘的迷离地望向窗外，我知道阿娘是想起以前的事情了。

　　我摇摇头，我从未听过这样的话，但我知道这一定不是什么好话。

　　“算了，小安不应该知道这些的。但是小安你记住，血灵一族从未对不起天帝和天界，我们无愧于天地，那些外面传说的腌臜事，我们一件也没做过。”

　　“阿娘，小安记得了。”

　　后来，我去到凡间，找到了当年阿娘说的那句谚语出处。《淮阴侯列传》里写着“果如人言，’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敌国破，谋臣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