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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真实世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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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朝是第一次做。
他平素要么埋头苦学,要么埋头苦干,没时间去弄这些特别文艺的爱好。
“想做什么啊,我教你。”荀树嘉提了一小桶水过来,放在地上。
孟朝没吭声,垂着眸,但身体很诚实地把小板凳挪到荀树嘉身边。
“你要冷战啊?“荀树嘉捏起他下巴,把脸摆正了和他对视。
“没有。”孟朝心虚地躲避视线,违心地小声嘟囔。
“那你教我做戒指吧,要缠着花的那种,然后再做个……嗯……做个花瓶,你给我做一个行吗?我放店里插雪柳。”
哎,孟朝这点就特别好。
给个台阶就下,哪怕这个台阶是土糊的不禁走,也要手脚并用地爬下来。
荀树嘉说要教孟朝,就真亲自上阵。
俩人手叠着手,紧紧按在一起,两只臂弯交合,摞在一起,孟朝甚至感觉荀树嘉的呼吸声就萦绕在耳边。他脖子和后背都要不自觉泛起鸡皮疙瘩了。
荀树嘉手心冰凉又柔软,怀抱却相反的温热。
“抖什么?别抖呢。”荀树嘉用膝盖顶了一下孟朝,轻声说。
“啊……哦。”
“你怎么这么呆,傻子啊哈哈哈。”
“嗯呢,当着傻子面搂搂抱抱,还不让傻子说。”
这会儿那点虚无缥缈的怨气终于幽幽冒出来了,一股好大的醋味儿360度旋转跳跃,立体环绕着荀树嘉周围。
他假装被酸得半死,嚯了一声,开玩笑道:“你闻闻,是不是某人把醋坛子打翻了?”
孟朝沉默了片刻,暗暗抿了几秒钟的嘴。
他自己把手翻过去,反握住荀树嘉的手,顺势把手指塞进荀树嘉指缝里紧紧捏住。
“我跟你说个事……我们……”
谁也没再说话。
荀树嘉好整以暇地挑眉盯着孟朝,想看看他能说出个什么花儿来。
“你……那个……我们……”
荀树嘉笑了,笑容里全是春风和煦。极近的距离,做什么都很方便。他凑上去,在孟朝嘴角落下很轻的吻。
“能不能和我在一起?”
被亲了一下,孟朝说话都顺溜了,脱口而出了这句对孟朝来说每个字都异常艰难的话。
大概是从小到大都没被好好爱过,所以孟朝也很难张口表达什么,没什么朋友,也没有过爱人。有不少人追过他,无非是多给他发几条消息,点一杯他不喜欢的奶茶,最好觉得这人是冷漠大冰山之后一走了之。
孟朝无师自通,慢慢靠自己学着喜欢荀树嘉。尽管这些正常是他隐藏了性子里的阴暗面换来的,但他依旧甘之如饴。
他愿意,给荀树嘉一个正常的爱人。
而也只有真正能透过表面看本质的懂孟朝的人,才会留在孟朝身边。
像柳栀卿。
像荀树嘉。
荀树嘉不可能想不到这些,他心思细腻,所以即便孟朝从来没向他说过自己曾经的遭遇,他也能靠柳栀卿和孟朝的只言片语,囫囵吞枣地猜出些大概。
因比,荀树嘉很讶异地张着嘴,抬眸一直和孟朝对视。
荀树嘉忽然福至心灵,觉得孟朝应该比他想象中,更喜欢自己。
这种想法,让他特别,兴奋。
兴奋到不知道说什么话去回应这份喜欢。
沉默的时间有点久,久到孟朝有些坐不住了,小腿不小心顶到转盘,初具雏形的瓶子就这么塌了。他手忙脚乱,想再张嘴说点什么,或者松开荀树嘉的手去把瓶子扶回来挽救一下,顺势给自己找个台阶下。
其实不用的。
荀树嘉紧紧回握住他,不让他松开手。
下巴跟平时一样懒懒地搁在孟朝厚实又很有安全感的肩膀上,盯着孟朝顺直的眼睫毛,然后将两张脸并在一起蹭了蹭。像小动物之间的示好。
那两句话,孟朝记了很久,哪怕是已经到了垂垂老矣的迟暮,他每每想起,总还是觉得应该更爱荀树嘉。
他说:“小狗辛苦了,自己一个人走了这么远,一定很累吧。”
他又说:“我以为要等你很久,但是好快哦,接下来换我爱你。”
曾经用双眼跟指尖在照片上数以万计地描摹过的眉眼,此刻就清晰地浮现在眼前,跟童话故事一样不现实,孟朝痴痴看着,好像沉沦在海市蜃楼里。
荀树嘉,其实我们已经相见过很多次了。
我夹在时空缝隙里,马不停蹄地追赶,奔跑,终点是你。
这样的场景,突然草率说出的一句话,顿时让孟朝觉得很内疚。
本来不是这样的,他原本想给荀树嘉一个随时随地想起来都会觉得幸福的场面。
这里没有在黑夜炸开的烟花,没有像狗熊的星群,没有风吹能闻到鲜草香的草原,没有终年白雪云雾覆盖的高山,也没有潮汐大海和春暖花开。
唯独只有两个人在玩泥巴的时候,跟开玩笑一样不加腹稿说出的话,甚至他都没有面对面看着荀树嘉,近水惜水一样的表达。
让他耿耿于怀。
他很珍视荀树嘉。
搞砸了一切,但荀树嘉看起来一点都不介意,还那么温柔跟他说话。
荀树嘉闭着眼,很享受地贴着孟朝,感受他现在变得滚烫的体温。
喜欢这样。
“……抱歉。”
声音带着哭腔,还夹杂着一声呜咽。
荀树嘉睁开眼睛,看见眼尾红红,不停流眼泪的孟朝。
他一瞬间有点手足无措。
但荀树嘉是谁啊?
小天才啊。
他起身用小时候哄小燃的办法,牵着孟朝去洗手池把手冲干净,吸引他的注意力,抽了抽纸一点点把两人指甲上的陶土擦干净。
孟朝哭得太凶了。
攥着拳头,嘴角紧抿着下垂,还得忍着不发出声音。
荀树嘉望着他,觉得小可怜哭得太惨了,就按着孟朝后脑勺,仰起脖子去吻掉他脸上的泪水。
另一只手还轻轻在孟朝后背匀速拍拍,给孟朝顺气。
都哭抽抽了,还重复说着对不起和谢谢你。
孟朝缓过来,也不抽气了,虽然觉得在爱人面前哭成这样很丢面子,但还是循本能撵着去吻荀树嘉的唇瓣。
他睁大了眼睛,看荀树嘉的反应和沉溺的眉眼,执着地和荀树嘉缠缠绵绵,嘴对嘴啃啊舔啊的,一点章法都不顾。
荀树嘉想笑,嘴唇咧开一个弧度。
孟朝就着他的嘴,也不离开,就这么用哭完后很浓的鼻音嘟囔:“你笑什么啊……”
“笑你可爱也不行吗?”
他往后撤了一步,孟朝也跟着凑过来,又要亲他。
“不行,只有你可爱。”
还是亲上了。
好吧好吧,想亲就亲,让男朋友吃个嘴有什么大不了的。
……就算吃了十分钟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十五分钟了大哥。
半途他腿软,孟朝还把他捞起来,抱自己怀里接着亲。
不就是情难自禁嘛,他也一样。
能理解……他能理解……他十分理解……
不行,理解不了了。
又不是没亲过!
荀树嘉再有耐心也忍无可忍了,将就着用已经没什么力气的手把孟朝推开。
两人嘴唇都肿了,还有点破皮,没脸出去见人。
他觉得口腔里干干的,舌头都酸了。
但孟朝看起来脸不红气不喘的。
荀树嘉有点狐疑,弯着腰,去贴孟朝胸口听心跳。
咚咚咚,跳得极快又极重,跟被拦路抢劫时候的心跳一样。
满意了,其实孟朝只是会装而已。
幸好外边儿天黑,要不荀树嘉真不能保证,他会不会在这儿把自己刚谈到的初恋男友就地打一顿,然后毁尸灭迹了。
因为他破皮的嘴巴有点疼。
“这是第一次。”孟朝怜惜地摸了摸荀树嘉嘴唇。
荀树嘉看着实在有点可怜。
“什么……第一次?”荀树嘉深深喘了口气来缓解自己缺氧的肺部,奇怪道。
“第一次谈恋爱,第一次跟男朋友接吻。”
荀树嘉才知道他对象是个处男小古板,情节还挺严重的。
他笑了笑,没忍住去捏陶似的捏了把孟朝一本正经的脸。
荀树嘉看着这张哭完了还面若桃花盛开的脸,很没出息地原谅了。
孟朝害羞地看着这张接吻后含情脉脉,带着钩子能勾人魂的眼眸和漂亮的不可方物的脸蛋,很没出息地把人家刘海撩到耳后,凑上去吻眼睛。
他们俩耽误了不少功夫,最后决定放弃,那瓶子本来就只有个形,现在也救不回来了。
荀树嘉看孟朝实在很愧疚,皱着的眉抚不平,就安慰他说:“虽然没了花瓶,但你有了男朋友呢,别不开心了,啊。”
孟朝:“嗯。”
荀树嘉:“听起来还不开心呢。”
孟朝:“没有。”
他应该也知道自己什么表情,然后就费劲地把嘴角往上拉了拉,扯出一个很难看的笑容。
“下次再来玩吧?今天先回去?”
孟朝牵起荀树嘉的手,用拇指和食指圈住他的左手中指,说:“不……做个戒指再回,行吗?”
“好。”荀树嘉笑着答。
陶瓷戒指要做的很精细,烧出来才好看。荀树嘉就一点一点盯着孟朝弄,然后教他怎么修饰戒圈才好看。
上色的时候,荀树嘉手瘾犯了想发挥一把涂涂看。结果被孟朝拦住了,不让他涂那个花,只让涂树叶子,就这还是孟朝妥协的结果。
人家本意是,全步骤都自己来,荀树嘉只需要做个指不沾泥的指导老师。
做完两个后,就放在盘子里。
一个上面圈着小花,另一个上面点缀着几片树叶,戒圈内还刻了两个人的名字缩写。
孟朝:“这要自己烧吗?还是徐安烧啊。”
荀树嘉:“他烧,我不会这么专业的。”
孟朝听完就点了点头,看起来心情舒畅。
他又问:“那他今天还来吗?不来了?”
“不知道呢。”
荀树嘉若有所思地摸了下嘴唇,盯着戒圈看了看,又抬头望望表情很期待的孟朝,侧脸用手挡着无声笑起来。
幼稚。
本来给徐安拍个照麻烦他拿工作室一起烧了就行,也不用让人家再特地来送他们。
但徐安早几分钟就跟他说,自己忙完了,一会儿就来。
所以荀树嘉顺理成章,宠了宠刚到手的男朋友,让他能理直气壮地宣誓主权。不过徐安又不喜欢他,这种主权多半是宣在棉花上了。
唉,做人好难。
“嘉嘉!做好了吗,我等下拿过去烧。”徐安人还没打开门走进来,声音已经先到了。
荀树嘉跟徐安打个招呼。
孟朝自觉把盘子递给徐安,说了声谢谢。
“好了,就两个戒圈。”荀树嘉顿了两秒,继续说,“我们小孟做了好久,辛苦你帮忙啦,下回让他请你吃饭。”
“……”
徐安微张着嘴,半天了才点点头,道:“没事儿,你要实在过意不去就你请我。”
他低头看了看两个明显是一对儿的戒圈,冲荀树嘉眨眨眼,迟疑地问了一句。
“嘉嘉,你……他?”
“我是他男朋友。”孟朝很有礼貌地微笑点头。
灯光不是很亮,这会儿徐安才看见两个人如出一辙的嘴巴。
徐安尴尬笑笑,忙不迭找了个借口失魂落魄走了,甚至都没想起来要送送这俩。
看徐安在拐角处消失了,孟朝才带着荀树嘉往车边走。
刚站定,他就从后面搂着荀树嘉的腰,闷闷地说:“他喜欢你。”
荀树嘉在孟朝怀里转过身,面对面抱着交流。
“别乱吃飞醋,徐安平时性格就这样,人家要是知道你这样,会尴尬的。再说了,我这么专一,不会再找别人了。”
孟朝撇撇嘴,不置可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