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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打断前夫哥另一条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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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听“咔嚓”一声脆响,剧痛瞬间席卷全身。
徐之谦浑身抽搐,冷汗如雨下。他死死盯着苏月华,这一刻,他仿佛置身炼狱,而苏月华就是那个执掌刑具的判官。
“苏月华,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什么,你想趁这个机会,抱我弃了你的仇。”
麻药的药效几乎没起作用,徐之谦痛得已经半死,从齿缝里挤出这句话。
他残破的身体像条肥硕的虫子剧烈地扭动起来,为了固定,苏月华让他们府上几名护院把徐之谦死死按在硬榻上。
嘴里塞了软木,这下,徐之谦连吼叫都不能了。
这还只是开始。
为了确保断口整齐便于对接,她必须连续敲击,直到将那错位的骨痂完全击碎。
“砰!砰!砰!”
一下,又一下。
沉闷的碎裂声伴随着徐之谦不成调的惨嚎同时响起。
那声音不像是人发出的,更像是野兽濒死前的哀鸣。
这股撕心裂肺的剧痛,如同烧红的铁水,瞬间从他的腿部炸开,席卷了全身每一根神经。
他全身肌肉绷紧如铁,眼球暴突,额头上、脖颈上的青筋根根虬起,仿佛要破皮而出。
无处宣泄的剧痛就这样如同汹涌的潮水,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将徐之谦彻底淹没。
他感觉自己的意识在疼痛的冲击下开始模糊,眼前阵阵发黑,却又被下一波更猛烈的痛苦强行拉回现实。
汗水早已浸透了他的衣衫,如同刚从水里捞出来一般,冷热交替,让他止不住地剧烈颤抖。
由于嘴里塞了软木,他喉咙里只能发出破风箱般的声音,屎尿失禁的恶臭渐渐在室内弥漫开来。
按住他的护院嫌弃地别开了头。
徐之谦不仅身体残破,连颜面也在这刻彻底粉碎。
不知过了多久,敲击声终于停止了。
徐之谦像一滩烂泥般瘫在那里,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眼神彻底涣散,仿佛已经死了。
郑老大夫检查完夹板的位置,吩咐道,“三日内不可移动,七日后若是还没固定好,便要再来一次。”
叮嘱完,郑老大夫让王雪嫣把人抬回府去。
郑老大夫转身看向苏月华,连连颔首,“苏娘子手法精准,先前见苏娘子是女子,还觉女子学正骨之术力气稍逊,今日一见,老朽佩服。这正骨之术,你已得精髓。”
薛沐自始至终站在一旁,看着苏月华从容不迫的模样,唇角微微上扬。
他的姐姐,就该这般耀眼。
医馆外,阳光正好。苏月华提起药箱,对薛沐浅浅一笑,“走吧。”
徐之谦像死狗一样被抬回府偏院养伤。
断骨之痛日夜折磨,让他夜不能寐,食不知味。
对苏月华和薛沐的怨恨,也在这痛苦的煎熬中与日俱增。他躺在床上,大闹喜堂之齿,两次断腿之痛,都如附骨之蛆撕咬着他。
还有他的儿子,他的宝贝儿子,徐家唯一的血脉,竟然喊薛沐“爹”。
几日后,伤势稍稳,徐之谦半靠在床头,面色阴沉地喝着苦药,房门被推开了。
进来的不是丫鬟,而是他的岳父王尚书。
王尚书身着常服,面色沉肃,他挥手屏退了左右侍从,房间里只剩下翁婿二人。
徐之谦挣扎着想坐直些,“岳父大人。”
王尚书抬手制止了他,目光扫过他被打上厚重夹板的腿,没有丝毫关切之意,反而带着一种厌恶。
“之谦,”王尚书开口,声音低沉,不曾有寒暄,直接切入主题,“你的腿为什么会这样,老夫已尽知。”
徐之谦闻言,想起他为自己讨来官位,以为岳父这次也是来为他主持公道,立刻添油加醋地哭诉,“岳父,您要为我做主啊。都是那薛沐和苏月华害我!他们……”
“够了!”王尚书一声低喝,打断了他的话,眼神锐利如刀,“你还不知悔改!”
徐之谦被喝得一愣。
王尚书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怒气和不耐烦,“你屡次三番去招惹那苏月华,结果如何?一次比一次狼狈,这次更是差点把命丢在半路。你当京城是什么地方?由得你胡作非为,连同我王府的脸面也被你一次次放在地上踩?!”
徐之谦张了张嘴,眼神里几分难以置信,想辩解,却发不出声音。
王尚书继续呵斥,“我告诉你,那个薛沐,你更碰不得。”
徐之谦不服,梗着脖子,“他不过是个来历不明的野种,仗着秦国公……”
“闭嘴!”王尚书再次打断他,“你懂什么?秦国公府的水有多深,岂是你能窥探的?那薛沐能在那府里站稳脚跟,让秦国公承认他,就绝非凡俗之辈。如今朝堂暗流涌动,这个当口,你若再不知死活地惹出祸端,下次,我也不会保你。”
连岳父都不站在他这边,薛沐顿时泄了气,像一只被主人踹了几脚的狗,丢出了门外。
王尚书的声音压得更低,“老夫把话放在这里,从今日起,你给我安安分分待在府里养伤。伤好之后,也收起你那些小心思,若再敢去招惹薛沐和苏月华,给王家惹来祸事,不用别人动手,老夫第一个再打断你的腿,任你自生自灭。”
这番话,如同数九寒天的一盆冰水,从徐之谦头顶浇下,让他透心凉。
他从未见过岳父用如此严厉的语气说话。
徐之谦这才恍然意识到,那个薛沐,恐怕远比他想象的更复杂,背后的势力博弈,也不是他能掺和的。
巨大的恐惧,连同胳膊和腿上传来的阵阵抽痛,彻底淹没了他。
他脸色灰败,嘴唇哆嗦着,最终,像一只斗败的公鸡,颓然低下了头,从喉咙里挤出微弱的声音,“是,小婿知道了。”
王尚书冷冷地看了他最后一眼,不再多言,拂袖而去。
房门关上,房间里只剩下徐之谦一人。
窗外阳光明媚,他却只觉得浑身冰冷,如坠冰窟。
腿上的剧痛时刻提醒着他这次的代价,而岳父的警告更是断绝了他报复的可能。
他仿佛被困在了一张无形的网中,前途一片灰暗,只剩下无边的痛苦、屈辱和难以言说的恐惧。
*
与此同时,苏府今夜张灯结彩,虽不奢华,却洋溢着近几月未曾有过的轻松与喜悦。
武安侯苏伯渊恢复爵位,沉冤得雪,名誉尽复,府中设了简单的家宴。
苏月华亲自张罗厨房为父亲做了几样爱吃的小菜。
灶火温温,在苏月华素白的侧脸映上一层暖色。
她正将刚出锅的红烧肉细心码入青瓷盘中,那是父亲往日最爱的菜。
一阵极轻的脚步声停在门边。
薛沐不知何时来了,懒洋洋地倚着门框,也不进来,就那么望着她。
他鼻尖微动,像只循着香味找来的猫儿,嗓音里带着点刻意拖长的慵懒,
“姐姐亲手做的菜闻着就是香。”
苏月华闻声,动作未停,只淡淡应了一句,“不过是些家常小菜。”
恰在此时,一笼虾饺蒸好,氤氲的白汽携带着鲜香扑面而来。
苏月华掀开笼盖,热雾缭绕中,她执起竹筷,从笼中单独夹起一个最为饱满晶莹的虾饺,放在一个小碟里,转身递向门边那人。
“给。” 她的话语依旧简洁,但那递出的动作却带着一种不经意的熟稔,“小心烫,小馋猫。”
薛沐眼睛倏忽亮了。
他站直了些,伸手接过,指尖碰过她微凉的指尖。
“谢谢姐姐。” 他的声音里只剩下满足。
苏月华看着他几乎有些欢欣雀跃的模样,心道,这孩子真容易满足,又转身将剩余的虾饺取出摆盘。
灶间的暖光与蒸汽,模糊了她唇角那一丝极淡的弧度。
正堂里,苏伯渊逗着硕儿,花白的眉梢染上了柔和的暖意,如今硕儿姓苏,就是他的孙子,他已经把他的名字写在了族谱里。
一家人团团圆圆坐下。
“华儿,这段时日,苦了你了。”苏伯渊看着女儿清瘦的面庞,眼中满是心疼。
若非女儿从李崇府里发现证据,他恐怕至今仍要顶着通敌的污名。
苏月华给父亲斟上一杯温酒,浅笑道,“爹爹安然无恙,便是女儿最大的福气。此事并非女儿之功,是薛沐找到的证据。”
京城有个大小事都会传的沸沸扬扬,何况秦国公府这样的门第,武安侯府已经薛沐的身份。
他虽与秦国公在朝堂上多有龃龉,但薛沐助苏家洗刷冤屈,便要给予十足的礼遇。
苏伯渊端起斟满的酒杯,面向坐在下首的薛沐,
“薛公子,苏家此番得以沉冤得雪,全赖公子仗义出手,冒险取得关键证据。此恩此德,我苏伯渊铭记于心。这一杯,老夫敬你。”
苏伯渊声音沉稳,带着历经世事的厚重。
薛沐立刻站起身,姿态放得极低,双手捧起自己的酒杯,“侯爷言重了,晚辈万万不敢当此大礼。”
他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谦逊,“晚辈承蒙姐姐救我于危难,此乃晚辈应报之恩。不过是恰逢其会,姐姐得知有此线索,我替姐姐找到罢了。晚辈岂敢贪天之功?”
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动作干脆却不显粗豪,反而有种世家子弟的优雅。
放下酒杯,薛沐继续诚恳道,“况且,侯爷与苏将军国之栋梁,蒙受不白之冤,乃国之大不幸,能清白重现,已是南楚之幸。”
他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既全了苏家的颜面,又不揽功贪功。
苏明允坐在一旁,原本对秦国公府的人心存芥蒂,但见薛沐如此谦逊知礼,亦举杯道,“薛公子不必过谦。事实如何,我苏家心中自有衡量。这份情,苏明允记下了。请!”
薛沐连忙再次举杯回应,态度依旧恭敬。
一时间,花厅内推杯换盏,气氛颇为融洽。
薛沐安静地听着苏伯渊和苏明允谈论些朝堂轶事或边关风物,偶尔在问到他时,才谨慎地回答几句,言谈间既显露出一定的见识,又绝不喧宾夺主,分寸拿捏得极好。
说到北边,苏伯渊脸上的笑意渐渐收敛,叹了口气,“为父这些日子虽闭门谢客,但也听闻了一些风声。北边战事不平,粮草却供应不足,怕又艰难了。”
他压低了声音,“北燕老皇帝年初驾崩,新帝耶律弘基登基。此子年轻气盛,野心勃勃,不同于其父的保守,对我朝态度强硬,据说性好杀伐,有吞并中原之志。边关传来的消息,北燕近期频繁调动兵马,囤积粮草,一场大战,恐怕在所难免。”
苏明允疆场的血气迸发出来,他灌了一碗酒,声音粗犷道,“父亲所言甚是,北燕新皇初立,急于立威,此战若起,规模必然不小。但我大楚并非没有一战之力。只要后方稳固,粮草充足,将士用命,毕其功于一役,未必不能重创北燕,换得边境十年太平。”
他说着,眼中闪过一丝武将的锐气。
但随即,他的神色又黯淡下来,重重放下酒杯,“可恨如今朝中,主和派声音甚嚣尘上,以户部尚书为首的一干文臣,只知苟安,一味主张割地和亲,妄图以屈辱换取一时喘息,他们岂不知,北燕狼子野心,割地只会助长其气焰,和亲更是与虎谋皮。”
说到此处,苏明允一拳捶在桌上,“若让主和派掌权,无疑自毁长城。”
苏伯渊语气沉痛,“岂止是自毁长城。若主和派不除,即便陛下有心主战,前方将士又如何能安心杀敌?户部如今就被主和派把持,一旦战事开启,他们只需在粮草军饷上稍作拖延克扣,前线便是缺衣少食的绝境,多少忠勇将士不是死在敌人刀下,而是亡于自己人的掣肘和阴谋之中。”
苏月华始终默然,她对朝堂局势、战争杀伐全然不感兴趣。
说到此事,薛沐也不似先前健谈,只在仔细为她布菜,品尝她亲自做的饭菜。苏月华以为他只是因着自己的缘由,也没多想。
宴席散去,薛沐和苏明允闲谈,苏伯渊则将苏月华单独叫进了书房。
房门一关,苏伯渊脸上和煦的笑容便淡了下去,他沉吟片刻,开口问道,
“华儿,这里没有外人,你与为父说,这位薛公子你究竟是如何结识的?他的来历,你清楚多少?”
苏月华将当初如何在路上捡到重伤垂死的薛沐,如何跟他离开徐府,以及后来他如何被秦国公认作私生子,简要地说了一遍。
苏伯渊听完,眉头紧锁,沉声道,“为父在朝堂沉浮数十载,见过的人不计其数。此子绝非池中之物。他看似温顺知礼,不似乡野长大,那双眼睛藏锋敛锐之余,也非一个普通世家子弟能有。”
苏月华垂下眼睫,轻声回答,“识人之事我说不上来,但我能感觉到,他对我并无恶意。”
苏伯渊颔首,“秦国公府这潭水本就浑浊,他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私生子’更是蹊跷。华儿,你心思单纯,为父不想让你卷入漩涡之中。”
苏月华听着父亲的话,应道,“朝堂局势女儿不知,但父亲的意思我明白了,我会注意的。”
*
不知不觉又到了一年冬日。
这日夜色已深,弦月清冷地挂在空中,街道上行人稀少,只有更夫梆子声远远传来。
苏月华他们三人坐着马车往回走,硕儿玩累了,趴在薛沐肩头已经睡熟。苏月华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薛沐的低语,脑海中还在回响着父亲对于他身份的存疑。
在经过一条僻静小巷的巷口时,马车猛地停住。
灯笼昏黄的光晕下,巷口阴暗的路面上,似乎蜷缩着一个黑影。
苏月华心生警惕,命福伯上前查看,回来说是一名女子。
闻言,苏月华跳下车,薛沐拉住他,“姐姐,你和硕儿在车上,我下车查看。”
柔和目光褪去,薛沐眼底隐有警觉。
苏月华按下他的手,“没事的,只是一名女子。”
借着月光和灯光,她看清了那个女子,衣衫褴褛,头发散乱,看不清面容,一动不动地趴在地上。
“姑娘,你怎么了?”苏月华轻声呼唤,没有回应。
她蹲下身,伸手探向女子的鼻息,非常地微弱,苏月华轻轻扳过她的肩膀,那张脸露了出来。
女子年纪不大,约莫十七八岁,面容蜡黄毫无光泽,如同久被尘埃覆盖的绢帛,透着一种败落的死气。
不似中毒。
医者的本能让她立刻抛开了所有杂念,将灯笼放在一旁,开始为女子检查。
苏月华指尖轻搭在女子冰冷的手腕上,脉象细微欲绝,沉取方得,跳动极其无力且缓慢,如同一条即将干涸的溪流,生机正在快速流逝。
典型的濡脉与弱脉相兼,乃长期饥饿、气血亏虚所致。
这难道是逃荒的流民?
听说岭南去年大旱,田地收成欠佳,可朝廷已经赈灾放粮,为什么还会有流民?
也许,她不是岭南之人。
情况危急,容不得苏月华多想,她让福伯把女子扶上马车,朝药铺驶去。
薛沐手臂收紧,下意识护住硕儿,也将苏月华拉离那名女子。
他垂眸,目光扫过地上那抹了无生息的身影,再抬眼看向苏月华时,那双惯常清亮的眸子里,漾起几分深邃,
“姐姐,随便在路上捡人,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苏月华手腕上传来他掌心灼热的温度,她并未立时挣脱,只是平静地回望他,嗓音如同山间冷泉,潺潺而过,
“我也捡了你,怎么不算好习惯?”
眼底瞬间被一抹更深的笑意取代,他俯身凑近了些,温热的气息几乎拂过苏月华的耳畔,用只有两人能听清的气音,慢悠悠地,一字一顿地说道:
“所、以、说,捡人,真的不是个好习惯。”
苏月华清冷的眸光在薛沐脸上停留了一瞬,那其中蕴含的或警告,或试探,抑或是一丝难以言喻的亲昵,都被她以一种近乎淡漠的理智悄然拂开。
她手腕微一用力,便从那灼热的禁锢中挣脱开来,动作干脆利落。
“不和你玩笑了。”她目光转向地上气息奄奄的女子时,只剩下医者的专注,“她生命垂危,耽搁不得。”
说罢,她吩咐福伯,“福伯,劳烦您,我们立刻回药铺。”
“是,小姐。”福伯立刻应声,驱车前行。
薛沐坐在她身后,看着苏月华如夜风般让人捉摸不透的背影,唇角那抹促狭的笑意渐渐敛去,随即被更深沉的幽光所取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