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不是我那种关系的表弟》毕于易

132、封叔叔

　　古人又曰，天公作美。
　　今天下午，武县的领导带队过来调研学习涪县的文教工作，封叔叔作为武县教育局的副局长陪同。
　　舅妈出面接待，这晚的宴请就为封叔叔单独安排了一桌，专门请向老师。
　　为了避免冷场，除了封彦宇、肖廷杰，舅妈让姨婆把雷弋、苏江、张勇都叫来一起吃饭。
　　舅妈一个电话把任务安排给姨婆就撒手不管，可是小崽崽们在学校根本没有办法接电话。
　　姨婆虽然练了一段时间金功刚，走西门爬上教学楼也气喘吁吁，找到雷弋教室就一步也不能多走，指使雷弋来五楼通知苏江他们。
　　几个人得到消息，嘴上不说，都很开心，这不正是帮封彦宇跟向老师和好的机会吗。
　　不过，最开心、最积极的还数肖廷杰，放学不用回家，还能出校门放风，“这肯定就是我们高考前最后一次聚餐。”
　　这名句一出，连封彦宇都笑了。
　　还在第七节课的课间，肖廷杰就跑来跑去，生怕别人听不见地大声提醒封彦宇、张勇和苏江，赶紧收拾收拾，做好准备！
　　等到翡翠貔貅跟他打听，你们今晚什么情况。
　　肖廷杰又唯恐人知地说，“就是按时放学呀，高三了，还能有什么情况呢，兄弟！”
　　前女友廖雯控制不住地翻过来一个大白眼。
　　只等下课铃响，肖廷杰张开双手，推着苏江、张勇、封彦宇冲出教室，先在教学楼下跟雷弋汇合，再走西门出学校。
　　向老师、向师母和姨婆已经等在小楼前的十字路口。
　　一路上，封彦宇表现窘迫，远远走在队伍最后面。
　　肖廷杰搂着雷弋走在最前头，那个热情，只差把嘴巴放在雷弋肩膀上说话。
　　苏江心想，算了，算了，毕竟那是“不消停”嘛。
　　不过，没走几步，张勇就十分体贴地把肖廷杰撵开，理由是，好好走路，注意看车。
　　姨婆自然是和向师母聊天。
　　陪向老师的重任就落到了苏江一个人肩上。
　　向老师估计也有点不自在呢，逮着苏江大聊特聊苏江的数学，期中考试150分的卷子只考了九十分，归根结底还是基础不牢地动山摇。
　　“第一轮复习遇到的错题一定要反复做，做到确保不再出错为止。这些数学题几乎都是中低难度的基础题，在高考卷里至少能占120分，你要是能把这120分都拿到手，还愁考不到好大学？”
　　苏江乖巧地嗯嗯嗯。
　　“上次叫你建错题本，建好了吧？错题都背下来了吗？现在可以再做一个例题本，把经典题目哪怕是打印粘贴，整理在一起方便随时翻、随时学。”
　　苏江乖巧地嗯嗯嗯嗯。
　　“有不懂的地方随时来问我问童老师，等你有信心基础题不丢分，再去攻难题，步步为营，稳中求胜。”
　　苏江乖巧地嗯嗯嗯嗯嗯嗯。
　　还好，吃饭的酒楼就在从前接待主任那个山庄，慢慢散步过去二十分钟也到了。
　　为了不耽误几个小孩上晚自习，他们这个包间的菜已经提前上齐，封叔叔也已经等在里面，只等向老师落座就开动。
　　封叔叔自然是要隆重感谢向老师，端着酒瓶跟分酒壶过来跟向老师敬酒。
　　向老师解释他刚做手术，晚上还要回教室，只能喝茶，就不用客气了。
　　封叔叔很坚持，“向老师您喝什么您随意，别的不说，光是冲着您跟师母给封彦宇做饭，这酒我非敬不可。”
　　话刚说完，就一扬脖子，把手里的分酒壶喝空。
　　大家都吓一大跳，劝封叔叔先吃点东西，慢慢喝。
　　封叔叔已经把分酒壶斟满，“这壶敬师母！”
　　又是一饮而尽。
　　向老师急得起身按住他的酒瓶，“不可以再喝。”
　　封叔叔这才回去座位，夹一筷子菜吃，然后就看见他的脸跟脖子涨红起来。
　　那分酒壶标注的一百五十毫升，两壶下去至少半斤酒呢。
　　再想到等会隔壁包间还有一场“恶战”，大人们果然都挺不容易。
　　大家吃一小会菜，舅妈也过来以茶代酒敬大家，然后就和封叔叔去了隔壁包间。
　　等到姨婆和向老师、向师母以茶代酒喝过一口，就轮到苏江他们组织实施“和好”计划了。
　　张勇带领大家，每人端一杯酸奶，先敬姨婆，再敬向老师和向师母。
　　封彦宇跟在队伍最后头，一声不吭，到底也跟向老师碰了碰茶杯。
　　而有了封叔叔的道谢在前，向老师早已气消，大人不记小孩过地搂住封彦宇肩膀，用力捏了捏才松开。
　　向师母说，“明天放学记得来家里吃饭，我一直做着你的饭。”
　　封彦宇总算发出声音，“谢谢向师母，谢谢向老师。”
　　所有人都如释重负。
　　一圈酸奶喝完，姨婆催促，“快别搞这些名堂了，你们几个小崽崽抓紧时间吃饱了好上学。”
　　酒店的菜肯定不如姨婆做的精致、卫生，胜在花样多，除了鸡鸭鱼肉，还有大闸蟹、有甲鱼，都是在家里难得吃到的稀罕东西。
　　苏江注意到姨婆没怎么动筷子，几次把餐盘转到姨婆跟前，“姨婆，这道菜没糖，这道菜清淡。”
　　姨婆就隔着餐桌回苏江，“吃你的，吃你的。”
　　桌上的甲鱼吃掉一半，给服务员端走。再送回来就变成一盆甲鱼炒饭。
　　服务员介绍说是这里的招牌，给每个人都盛了一碗。
　　肖廷杰连呼好吃，一口气“旋”了四碗。
　　肚子吃饱，晚自习的时间差不多要到了，小崽崽们先走一步。
　　封叔叔及时赶来，叫住封彦宇——这才注意到他们父子见面以来还没有说过话呢，递过来一张房卡，让封彦宇放学去酒店找他。
　　封彦宇硬邦邦回一句，“我晚上还要复习。”
　　好在有向老师发话，“爸爸难得过来一趟，放学过去陪陪他。”
　　封彦宇这才接过房卡。
　　回学校的路上，肖廷杰聒噪地说个不停。虽然只是出来吃顿饭，感觉也像放了一会假！
　　唉唉唉，甲鱼炒饭真好吃！
　　哈哈哈，某些坏女人（也不知道廖雯有没有打喷嚏）吃不到真活该！
　　只有雷弋偶尔回应他一两句，其他人都沉默着。
　　封彦宇在想什么不好猜。
　　张勇大概跟自己一样，因为封叔叔想到了自己的爸爸吧。
　　空气里忽然就有了一丝伤感。
　　晚自习期间，张勇给苏江递来小纸条。
　　“我爸爸刚跑路的时候，给我发短信，问我手里有没有钱，说他在外地连买菜的钱都没有了。我赶紧转给他一千。刚过几天，他要钱的短信又来了。我就知道他还在赌，再没给他钱。那年春节我给他打电话，才发现他已经把我拉黑。”
　　苏江还对着纸条发呆，又收到张勇的第二张。
　　“你不用找话安慰我。我就是发发牢骚，说不在乎又做不到，只有说出来能稍微舒服点。”
　　苏江回复，“随时欢迎。”
　　张勇回复，“其实你只大我半岁，不知道为什么，我每次有心事总想找你聊。”
　　苏江回复，“我遇到事情也总是第一时间想到你。”
　　张勇回复，“聊完，不回，好好学习。”
　　放学前，张勇十分靠谱地追到教室前门拦下封彦宇，“记得去酒店。”
　　又强调，“封叔叔今晚肯定醉得不轻，你去照顾一下他吧，大家都放心。”
　　封彦宇听说这话，十分不情愿地回来座位，从抽屉里摸出房卡。
　　学霸居然不打算去酒店见封叔叔的。
　　苏江就带着监督的意思，陪着他走到十字路口，看着他往大桥那头走远才转身回小楼。
　　但是呢，电梯都按下来了，又转身跑进西侧路，爬上没人的台阶，靠着栏杆，十分郑重地给老爸打过去电话。
　　电话接通，听见老爸熟悉的不耐烦的一声“喂”，眼睛不争气地酸了。
　　叫人哭笑不得的，老爸火急火燎开口就问，“你出什么事了？”
　　苏江回答，没事。
　　老爸说，“没事你打什么电话，吓我一跳！”
　　苏江还在说，“你和林阿姨还好吗……”
　　老爸不耐烦地打断，“有什么好不好的，没事就挂了。”
　　耳边只剩下嘟嘟盲音。
　　因为封叔叔，因为张勇的小纸条，心里的那一点感慨就这么被老爸简单粗暴地打发。
　　然后手机响起来，姨婆催促，“苏江崽崽怎么还没到家呢，宵夜都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