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雾尽散》喻汀

13、火葬场进度13%

　　紧闭双眼，赵书淼有种心神俱裂的感觉，缓缓睁开眼，和方珩征四目相对，他卑微的神情好似在祈求她的怜悯。

　　方珩征有些蹲不住，叉开腿跪在赵书淼面前，静静的盯着赵书淼看。

　　赵书淼不解地问，“方珩征，你到底爱我什么？”

　　她自己都觉得好笑，三年，他们整整纠缠三年，拒绝了多少次方珩征的追求，早已数不清了。

　　以前，方珩征可能爱她明媚开朗，成熟稳重，可现在呢？

　　大掌包裹住她毫无温度的手，方珩征掀开眼皮，眼中的受伤被温柔取代，“一切，好的坏的，美好的，丑陋的，不堪的，我都爱。”

　　“可我不爱你。”

　　方珩征定定的看了她几秒，没有辩解，没有反驳，到最后他也什么都没说。

　　沉默良久，手心的温度渐渐回温，赵书淼理解不了这样强求卑微的感情，她抽出自己的手，起身施舍般的给方珩征一个冰冷的眼神。

　　“方珩征，我们还能有什么好结果吗？”

　　方珩征身姿没动，明黄的灯光打在他的睫毛，掩映住他眼底倔强。

　　他每一次的沉默，都能让赵书淼就气不打一处来，转头上楼，走进卧室，看见床上的两床被子，把方珩征的那床扔了出去，反手关门睡觉。

　　膝盖处密密麻麻的痛感袭来，方珩征才回过神来，酥麻劲缓过来后，他上楼，站在楼梯口，便看见被扔在外面的被子，走过去弯腰拾起，进了书房。

　　年初八各个公司正式开始上班，研讨会结束，沈松亭对人工智能又有了不少想法，开工第一天，便是各种会议。

　　养老芯片如何生产，和各个社区养老院的合作，投入市场的方案，每一件事都要赵书淼拍板决定。

　　赵书淼每天早出晚归，忙到起飞。22年元宵节的前一天是情人节，也是沈松亭求婚的日子。

　　上午忙碌完工作，赵书淼简单吃个午饭赶场到求婚场地，帮忙打气球，摆鲜花。

　　赵书淼越想越觉得不对劲，“我应该算是清清的娘家人，怎么帮你们干活呢？”

　　“淼子，你就这命，干吧。”夏熠枫打气球的手都要废了。

　　赵书淼开起玩笑，“加钱！必须加钱。”话音落，包里的电话响了，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来电显示，直接挂断。

　　半晌，方珩征又发来一条微信，【今晚能早点回来吗】

　　等一切都搞定，日薄西山，沈思遥特意从剧组赶来，几个人说说闲话，帮沈松亭缓解紧张，方珩征被赵书淼忘得彻底。

　　晚上六点半，求婚正式开始，沈松亭说求婚誓词时，许如清哭的稀里哗啦。

　　看他们这样赵书淼也忍不住眼眶酸涩，心神微动，从校园到婚纱，她见证了他们这一路的不易。

　　许如清拿着麦克风，说我愿意后，又对着赵书淼说了几句，“淼淼，我要谢谢你，没有你就没有我们俩的今天。”

　　她哽咽着，话语停住，赵书淼惊诧，这话怎么越来越像本山大叔的小品啊，后面是不是该说，“我感谢你八辈祖宗……我肯定能给你伺候走了……”

　　许如清脑子混沌，最后只憋出来一句，“反正就是谢谢你。”

　　赵书淼感慨万千，笑中带泪，冲着台上喊道：“谢谢自己，谢谢那个坚强勇敢永不放弃的许如清。”

　　求婚结束，他们去定好的餐厅吃饭，回忆青葱岁月。

　　几个当事人属赵书淼最无语，“你们知道上学时有多荒谬吗？我感觉我是人民币，许如清觉得沈松亭喜欢我。然后！沈松亭也以为许如清喜欢我。”

　　“哈哈哈……”许如清不好意思的笑了，“十六七岁的淼淼多耀眼啊，谁喜欢她都正常。那时候我特别矛盾，因为淼淼帮过我，我知道她不喜欢沈松亭，每次他俩走在一块我又觉得难过，但我还不想失去淼淼。”

　　听完她的心路历程，赵书淼无语到翻了个白眼，“到现在我还不知道谁发的表白墙，我俩什么关系都没有，就是一起上数学竞赛课。”

　　沈松亭在他们中属于沉默寡言的那一个，今天也趁着微醺的状态吐露心声，“每次在你家写完作业，我送清清回家，她在路上必提“赵书淼”三个字，我说……嗯，这姑娘应该是喜欢她，后来高二艺术节，排练教室，我站在门口听清清说，淼淼我好喜欢你啊！”

　　一桌人被他模仿的语气逗得哈哈大笑。

　　“没完呢。”沈松亭继续回忆，“我就透过教室的小窗户，看见我老婆亲了一下淼子。”

　　沈思遥笑得肆无忌惮，因为那天她也在场，“你后来走了吧，那天我也亲了一下。女孩子亲亲很正常啊，又不亲嘴，就是贴了一下脸。”

　　“什么？”傅琪陵不淡定了，“你们都亲过，就我没亲过！不行我也要亲一下。”

　　三个女生眨眼间把赵书淼围住，质问她，谁才是她最好的闺蜜。

　　沈松亭眉头紧皱，呢喃一句，“今天好像是我求婚。”

　　夏熠枫勾住他的脖子，宽慰道：“开心嘛，玩呗。”

　　别人他不清楚，今年他是赵书淼一起过的情人节，很开心。

　　饭局结束，各回各家过自己的二人世界了，赵书淼转头去酒吧疯到凌晨才回家。

　　妈的，以前她说不喜欢弟弟，真装，弟弟有弟弟的好，撒起娇来比方珩征更得心应手，一整晚她嘴角就没放下来过。

　　司机将车子开进雨宁园，院子明亮至极，小别墅却黑漆漆一片，方珩征应该是睡了。赵书淼莫名松了一口气，哼着小曲进了别墅，在玄关打开灯换好鞋后，又关掉。

　　楼梯灯是声控的，她没开客厅灯。刚走两步，漆黑的客厅就传来一道低沉喑哑的声音。

　　“赵书淼，你结婚了你知道吗？”

　　突如其来的一声，吓赵书淼一哆嗦，她抬手拍抚砰砰跳动的心脏，骂了句脏话，“你知不知道人吓人吓死人啊。”

　　回手把灯打开，就看见方珩征落寞又孤寂的背影，面前九十九朵玫瑰花开得耀眼夺目。

　　赵书淼一步步走过去，隔着沙发贴上他的脸颊。

　　闻到她身上混杂的香水味，方珩征微不可查的蹙了下眉。

　　赵书淼刚从外面进来，浑身上下带着冷冽气息，语气比空气还要寒冷，“结婚了又不是卖给你，连人身自由都没有吗？况且不是你说我想做什么都行吗？”

　　眼眸轻轻一抬，看见茶几上玫瑰花束底下有几张照片，正是她刚才在酒吧和其他男人喝酒的亲密照。

　　赵书淼伸手勾过来，仔细鉴别一番后，坦荡地说道：“是真的，没P。我可真受人关注，就在酒吧玩两个小时，就有人传照片给你，这操作跟你学的吧。”

　　冷哼一声，把照片扔他身上，赵书淼拎着包摇摇晃晃的上了二楼，到了和沙发水平的位置，她趴在围栏上，看方珩征隐忍又委屈的侧颜，从二楼把包扔下去，精准无误地砸到他脸上。

　　“从认识到结婚，都是你一手策划的，你TM还委屈上了！报应！知道吗？接吻你TM还带摄影师，活该你有今天！”

　　赵书淼将曾经的火气宣泄出来，转身回了卧室。

　　方珩征发现自己失去了握拳的力气。

　　他故意接近赵书淼是第一件错事，接吻时找人拍照发给秦远哲是比刻意接近还要错的事。

　　可那张照片是他们刚认识没多久，她回老家看爷爷，他在高铁站接人时，帮她别头发时，拍的一张错位照片。

　　这件事不论怎么说都是他的错，他无从辩解。

　　回到卧室，赵书淼发现床头柜上放着一个礼物盒，打开发现是一支定制的钢笔，上面还有她的艺术签名。

　　以前方珩征问她，为什么读行政管理的研究生。

　　她说好考，对她来说轻松。赵书淼高三辍学后，那一年十月份就报考了成人自考，然后考了研究生。

　　赵书淼读研究生就是想有个文凭，她不靠这个找工作，当年纠结全日制和非全。赵丰年说她没读大学有遗憾，支持她读全日制研究生。

　　她说完原因，方珩征又问，你才二十四岁，日后就不想开个公司什么的。

　　赵书淼从来不掩饰自己在事业上野心，她说：“有机会，会考虑。”

　　三年的今天，确切的说是昨天，她送给方珩征一支钢笔，方珩征喜欢的要命，满脸都是笑意，说她日后从赵老板变成赵总也送她一支钢笔，留着专门签字用。

　　赵书淼坐在床头看着那支钢笔良久，如果……算了没有如果。

　　元宵节一早她坐在餐桌喝粥，给外婆打电话道歉，表示忙完了会去看她。

　　外婆体谅她，让她忙工作但是别忘了注意身体。

　　她乖巧地答应下来，又开始新一轮忙碌。

　　周末，她和温轩竹为了工作约了次见面。

　　温轩竹见她瘦了，眼底染上担忧，“他对你不好吗？”

　　赵书淼被他逗笑，“怎么可能，最近公司忙，累的。”

　　现在方珩征一整个不敢惹她的状态，她自由的不得了。

　　她眉眼含笑，抿了口咖啡，询问道：“你公司最近怎么样了？”

　　“还那样，提前恭喜赵总，马上就能飞黄腾达了。”

　　赵书淼谦逊的笑笑，“养老这个问题近年来一直是的重点，一等功要归功于沈总的深谋远虑和技术超群，我也就是帮忙管理一下。”

　　“别妄自菲薄，没有你拉投资搞关系，清远走不到今天这么好。”

　　温轩竹是打心底里欣赏她，喜欢她。

　　“那你日后可得多帮忙。”赵书淼眼角眉梢都舒展开来，“但你这话别让夏熠枫他们知道。”

　　午后阳光慵懒的照进来，赵书淼浑身都透着舒适，难得偷闲半天，两个人说说笑笑，话题又换到天气。

　　“今年滨城还真是挺冷的，马上三月了，也不见回暖。”

　　“夏天热，冬天冷，我还买了围巾和手套，实在是太冷了。”

　　温轩竹眸光温柔地看向赵书淼，她总是不会让人扫兴，你开个头，说什么她都能跟你聊下去。两个在一起嘴角就没下来过。

　　方珩征在二楼座位上淡淡地看着这一切。

　　江柏浩不怀好意的怂恿，“你老婆和别人聊的那么开心，你不去问候一下？”

　　方珩征心里早就泛出酸水了，表面却装作大度模样，“她开心就行。”

　　江柏浩惊讶道：“哎呦，成长了。”

　　*

　　二月底，养老芯片正式度过验证期，定下三月一号发布售卖。

　　早晨吃饭时，方珩征问道：“今天我也过去，一起吧。”

　　赵书淼一开口就是阴阳怪气，“这么小项目还要你亲自到场啊？自己走自己的，我晚上还有事呢。”

　　方珩征平静地问：“又去酒吧？”

　　发布会成功是要庆功的，但赵书淼故意气他，“是啊，小男孩可帅了，我答应他今天过去。”

　　方珩征直接将鸡蛋一整个塞进嘴里。

　　芯片的功能是，监测老人心跳，还能和子女的手机相通，防止老年痴呆患者走失，预防老年人突发心梗脑梗，当心率降低到一定数值，能够及时联系子女，及时呼叫120，为抢救争取时间。

　　新品上市，养老院，医院，广告都有宣传，他们静待销量。

　　方珩征是投资人，没参加他们的庆功宴，说公司有别的事，让他们玩的开心。

　　除了情人节那天她去了酒吧，这些天她忙的焦头烂额，根本没时间去。

　　事情终于忙完了，她要好好休息两天，知道身后有人跟着她，她刻意点了两个小男孩，左拥右抱一整个纨绔模样。

　　今天新点的这个看起来很胆小，在她面前不停地吞咽口水。

　　“你多大了？”赵书淼问道。

　　“十七。”

　　这店雇童工啊！草。

　　“怎么不读书了？”赵书淼问道。

　　小男孩咬着嘴唇，艰难的回答，“欠钱了，打工还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