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衢尘》虾头鼠鼠

13、第十三回：山中期会人熙攘，争名夺利非本色。

　　碧空如洗，几朵洁白的云朵，在其间悠然自得地漂浮着。

　　阳光斜照在绵延的青山之巅，山脉如同一条条巨龙，静卧在天地间。

　　波光粼粼的绿水从山涧之间穿过，流淌到山麓的一片丘陵地，河流的边缘，长满了郁郁葱葱的芦苇和野花。

　　在青山拥抱中，一座幽深的山谷显露无疑。

　　谷地里，隐约可见一片由白墙灰瓦组成的古雅建筑群，它们错落有致地布局在溪岸两侧，透出一股清幽而不染尘嚣的气息。

　　这里，便是届时卫道大会的举办地，寂静之中，蕴含着大道的沉淀与喧嚣前的平和。

　　云端之上，静蝉缘驾驭着脚下的红瓮法宝，凝练的元炁将他与元歌醮二人环抱，仿佛游龙戏波，掠过那些云霞。

　　当快要接近山谷的时候，红瓮法宝的速度渐渐下降，最终缓缓降落在那古雅建筑群的门前广场上。

　　待法宝停稳后，静蝉缘首先跃下，他的身姿稳健而从容，随后便与看守大门的两个杂役打了个招呼。

　　那两个杂役服饰朴素，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皱纹密布，但眼中却透着精光。

　　另一个是个肤色黝黑的壮小伙，手臂粗壮，神态间露出几分豪气。

　　静蝉缘投以他们一抱拳：“多有打扰了。”

　　“前辈，您快快请进！”老者眼神中满是敬意，热情不减。

　　壮小伙也露出认真的表情，为两位修行者引路向内走去。

　　元歌醮跟在后面，心中暗暗摩拳擦掌，对于接下来所要面临的事物，充满了好奇与期待。

　　一走进古雅的建筑群，便能感觉到一种宁静与生机共生的有趣对比。

　　庭院深深，石径九曲，两旁的植被繁茂而又修剪得井井有条，凉亭、假山点缀其间，既古色古香，又不失便捷与实用。

　　庭院中，人群熙熙攘攘，聚集了来自不同地方的各类修行者。、

　　有的是男扮女装、着装华美的负刀仙子，青丝如瀑，俊美无双。

　　有的是服饰朴素，皮肤黝黑的老实汉子，看起来不过是寻常百姓，却不知他的体内，蛰伏着一股惊人的力量。

　　还有身材瘦小的少年，眸中透着敏锐与好奇。

　　以及几位年迈的白首长者，他们步伐虽缓，但在却能感受到身上凛然的威压。

　　男女老少，面貌各异，或交头接耳地议论，或闭目养神，或手持书卷，满是专注。

　　他们中的很多，都只是泛泛之交，但都由于卫道大会的召唤，汇聚在此一堂。

　　元歌醮跟随静蝉缘，在人群中穿梭，从而更深切地感受到了这次大会的规模之广、含义之重。

　　静蝉缘点头示意元歌醮跟随他，随后两人一起深入庭院，找到一处靠近墙边的坐席，在那里落座。

　　坐席的桌案上，陈列着错落有致、造型各异的美食，犹如无数件的艺术品：

　　精致的玉瓷盘子，装着晶莹剔透的琉璃果，色泽繁多，各有其意境；

　　一只小巧玲珑的紫檀木盘内，摆放着雕刻成莲花状的丹桂酥，酥皮层层叠叠，轻风一吹，便会散发出沁人心脾的幽香。

　　紫檀木盘的不远处，一串串用雪白竹签穿起的水晶糖，上面点缀着霜降似的糖霜，并随着光影的变幻，映照出如梦似幻的光辉。

　　炖熬成凝脂的鸽子汤，在袅袅升腾着热气，看似朴实无华，却包裹着滋补灵气。

　　桌案旁边，还有只红泥小火炉，上面烤着一个银白色的酒壶，里面是某种用稀有灵果发酵成的琼浆玉液，据说只要喝上一口，便能使人忘却俗尘。

　　在元歌醮尽情欣赏这些精巧的美食时，静蝉缘已经端起一块丹桂酥轻轻品尝，他的眼神中流露出对这精致生活的欣赏，却又带着一种超脱，似乎对他来说，这些美食的存在，不过是修行人用来改变心情的一种调剂。

　　正当静蝉缘和元歌醮两人，细细品味桌上美食之际，突然有一道靡靡之光，自庭院门口照射进来。

　　一个身着华丽衣裳的文雅男子，步态从容地走进庭院。

　　他身穿一袭白衣，上面绣满了淡金色的祥云花纹，衣摆随风飘逸，宛若云端漫步的神仙中人。

　　男子的面容，俊逸如画，眉目之间流露出非凡的气质，他的眼眸深邃而含蓄，显露出与世无争的清冷，如朱砂般鲜艳的唇扉轻启，微微露出两排列如编贝的白齿，给人一种“身在尘世，却不染尘埃”的异样感觉。

　　随着这位文雅男子的到来，庭院里的喧嚣声渐渐平息。

　　众多修行者的目光，都转移到了他的身上，或是探究、或是欣赏地打量着他。

　　文雅男子，则对周围的目光，不以为意，他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到庭院的中央，恭敬地向在座的众人拱了拱手，随后清了清嗓音：

　　“诸位前辈有礼了，晚辈白云箓，乃是衢门此代弟子之中，负责淼壑的门外行走。

　　今日，晚辈奉师长谕令，特来主持这一次的卫道大会，以求扶善除恶，清肃淼壑的不良风气。”

　　白云箓礼仪得体，神情淡定自若，语气中尽是从容不迫，他的每一句话似乎都经过斟酌，使得四周的修行者不由地用心揣摩。

　　白云箓的话音刚落，整个庭院顿时静了下来，所有人都在等待他下一句话。

　　“其实，今日卫道大会，晚辈还有一事，想要请诸位道友相助。”他顿了顿，环视四周，“晚辈听说此地的宁神祠，为一只大妖所占，于内中豢养小鬼，残害百姓，幸有某位同道出手斩恶，保全了宁神祠的光辉，只可惜晚辈不知道这位同道的真实身份......”

　　庭院之中，一时间议论纷纷，众多修行者开始交头接耳。

　　“哦？这倒是新鲜事，竟有如此行侠仗义之士。”一位斜背双剑的长髯老人赞叹道。

　　“的确是个大妖，据说凶残无匹。那位神秘的高人，出手将其从神祠中逼走，实乃我辈楷模。”另一位黑面环眼的壮汉附和。

　　元歌醮静静地听着，心中的情感颇为的复杂。

　　他知道，白云箓口中所说的“那位同道”，既是自己的师父，也是自己的仇敌，那位擅使虚空挪移之术的娇弱女子——幽惜霜。

　　但元歌醮并不打算，将这个消息告诉白云箓，毕竟对于现在的他来说，向众人揭露这件事，不但没有任何好处，还会引起不必要的注意。

　　一旁的静蝉缘，似乎被四遭的氛围所感染，他淡淡笑道：“如此侠义之举，当得天下赞颂。说不定，白先生所讲的那位同道，今日就在庭中饮酒呢。在下不才，贪杯美酒，特来以酒相敬这位同道。”

　　说完，静蝉缘举杯痛饮，尽是一派豪爽气势。

　　白云箓见状，微微颔首，然后从怀中取出一个琉璃瓶，轻轻摇晃，使得其内的酒液发出清响：“此为晚辈恩师，特意酿成的玉液琼浆，饮之可增进修为境界。晚辈且效仿刚才那位修者的爽利，将此酒与大家共享，一齐向那位斩鬼斗妖的同道敬酒。”

　　说罢，他便真的为在场的每一位修行者，敬奉了一杯琼浆，一时间，庭院里的气氛更加热烈起来。

　　元歌醮只是静静地接过琼浆，没有多言。

　　他的目光在庭院中一望，看到了许多修行者都在小声讨论，白云箓先前所提的，与幽惜霜有关的那件事情，有喜悦的，有惊奇的，也有不相信的。

　　尽管庭院内的议论此起彼伏，如同一股股潮水般环绕在每个角落，元歌醮却仿佛身处一片幽静的世外，并不在意周围的喧哗。

　　他的目光宛若一潭死水，无波无澜，甚至连旁边席卷而来的热烈气氛也未能引起半点涟漪。

　　元歌醮轻轻举起手中琼浆，嘴角浅浅地勾起一抹笑意，像是在自嘲自己与周围的格格不入。

　　他放下酒杯，继续品尝桌上的食物。

　　元歌醮细嚼慢咽，好像每吃下一口食物，都似在品味一段人生，每喝下一口酒，都是在进行一段修行。

　　那精致的盘中美馔，每一块丹桂酥，每一个琉璃果，都进入了他的嘴中，仿佛化作了修行的一部分。

　　就在庭院中的气氛渐渐升温之时，白云箓再次高声开口，引来众人的注意。

　　“诸位，除却方才所言之事，今日，晚辈还特地准备了一场宝物竞拍。

　　此举，旨在增进各位修者之间的交流，也为了让珍贵的宝物，得到更为合适的主人。”

　　话音刚落，便见众多修行者纷纷，从怀中取出自己的宝物，将其一一递交给白云箓，以求得到一个合理的价格评估。

　　白云箓一一接过那些宝物，用心品鉴每一件。

　　一只翡翠色的龙纹玉佩，一块散发着紫色光芒的玛瑙球，一卷描摹着奇特阵法的灵纹绸帛……种种宝物，不一而足。

　　“翡翠龙纹玉佩，起拍价一百灵石；紫晶球，起拍价五十灵石……”白云箓语音清晰地宣布着宝物价格。

　　“此乃百年聚雷木，可凝聚天地之雷电之力，下价三百上品灵石。”白云箓看过一块雷火燃烧的木棍，将其轻轻放置在檀木桌上，宣布起拍价。

　　接着，是一枚莹白如玉的兽骨，被主人放到白云箓的手上，“这是千年灵龟之骨，极为罕见，可强化法宝抵御之效，起拍价五百上品灵石。”

　　随着他一件件地评估宝物的价值，确定起拍价，披着华美外衣的竞拍就这样拉开了序幕。

　　而他，不动声色地道出了每件宝物的来历、品质以及价值，很快为每样宝物定下了基础价格。

　　扫过席前的修行人，便可以看到他们心中各自盘算，或伸手抚摸着随身携带的灵石，或眼眸闪烁，分明已经在暗自较量。

　　隋后，竞拍正式开始，一时间，庭院之中呼声、竞价声、喝彩声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幅热闹非凡的景象。

　　元歌醮虽坐在人群之中，但他好似隔绝了外面的喧哗，专心致志地品尝手中的琼浆，对宝物的竞拍熟视无睹。

　　但在元歌醮身旁的静蝉缘，却是十分有目的性探查着周围的宝物，只见他目光从容，默默地观察着周围的修行者们争夺每一件宝物，脸上始终维持着一种温和的微笑。

　　随后，静蝉缘手中的琼浆慢慢被啜饮而空，将空杯轻轻放到桌案一隅，几乎没人注意到他这个微小的动作。

　　竞拍继续着，一件由仙藤制成，且能识别药品品质的横笛被拿了出来，起拍价是七百上品灵石，引起了一阵更为激烈的竞价声。

　　静蝉缘的目光，这时才有了一丝波动，他似乎对这件横笛略有兴趣。

　　然而静蝉缘并未立即参与竞拍，而是继续保持着旁观者的姿态，关注着这场宝物竞拍。

　　时间如流水悠悠流过，在多轮激烈竞价后，横笛的价格已被抬高至一千五百灵石。

　　这个价格，明显让不少的修行者望而却步，庭院内的喧嚣，也渐渐沉静下来。

　　正当白云箓要宣布成交时，静蝉缘轻轻地举起手，淡然开口：“一千六百。”

　　他的声音并不刻意提高，却清晰地传遍整个庭院，所有的修行者，似乎都在这一刻噤若寒蝉。

　　周围人的注意力，骤然转移到了静蝉缘的身上。

　　他们惊讶的目光里充满了好奇，毕竟静蝉缘自始至终几乎没有介入过任何一场竞拍。

　　但是，就在这时，另一种略显沙哑的男音，突兀地打破了短暂的静寂，“一千六百五十。”

　　声音的主人，是一个看起来普普通通的中年修行者，但他的那双眼睛，却透露出锐利如刃的气质。

　　静蝉缘默默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又抬手：“一千七百。”

　　庭院中响起了窃窃私语，多数修行者并不认识静蝉缘，但他那出手毫不犹豫的姿态，和有如深潭的目光，让人不禁为他丰厚的身家感到敬畏。

　　中年修行者眯起了眼睛，微微一笑，似乎认识到了一番有趣的对手，他摊手示意白云箓继续：“一千八百。”

　　就这样，两人相继报价，价钱不断攀升。修行者们的讨论声背后，是对这两位“富豪”的好奇与敬畏。

　　终于，在横笛的价格被抬高到两千三百五十灵石后，声音沙哑的中年修行者停止了出价，他笑着看向静蝉缘，似乎在说“我不跟你争了”。

　　白云箓见竞价声停止，最终敲定了成交：“两千三百五十，成交。”

　　静蝉缘淡淡地点了点头，然后从容不迫地从怀中取出了相应数量的灵石，递给了白云箓。

　　接过横笛后，静蝉缘只是轻轻一笑，似乎对于这场竞拍的胜利，并不以为意。

　　随着竞拍逐渐步入尾声，静蝉缘并没有再参与其他拍品的竞价，他轻抚着手中的横笛，眼神深邃，仿佛心中早有计划。

　　整个庭院的气氛，随着竞拍的结束逐渐降温，修行者们开始逐一散去，整个庭院又恢复了之前的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