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春色》墨知晓

30、初动心

　　顾瑾玹目光霎时变得冷冽，放开了她，“你可知晓你在说些什么？”
　　虽是如平常般的语气，仍不免能清晰感知到他的怒气。

　　慕紫芙指尖轻颤，垂眸，似在思量些什么。

　　就在顾瑾玹有些不耐时，只见慕紫芙却是一反常态般倾身而上，一把抱住了他，
　　这意料之外的举动令顾瑾玹背脊顿时绷紧，“你……”

　　“顾瑾玹，让我回府可好。就算……是我求你。”
　　慕紫芙自来是识趣之人，自懂得如何趋利避害。她知晓顾瑾玹是吃软不吃硬之人，稍稍示弱便能轻而易举达到自己的目的，又为何不做。

　　可她却忘了，顾瑾玹这近二十载时光中，冷血无情才是世人对他的评价，也唯有她能得到他一时的怜惜。

　　如此的软糯细语声令顾瑾玹心尖软了大半，自他那副肮脏的心思被她知晓后，她再未在他面前流露过一丁点从前姿态。
　　可此时，却是一如昨夜一般，她只要稍稍放软些，他便想全都依了她。

　　然而，“你可还会如上次那般故意欺瞒我？”

　　这般话语在慕紫芙听来倒是颇觉像个孩童在撒娇似的，细细想来，若是今生未有她的刻意干预，顾瑾玹想必也不会变为这幅模样。
　　如今种种，也不过是造化弄人罢了。
　　她繁琐的心绪略微平静了些，“不会，今后再也不会了。”

　　她试过脱身而去，试过让他误会于她，可结果无非是更糟了些。
　　既然前世欠了他，既然这是他所求，那她便依了他又有何妨。

　　闻言，顾瑾玹眼角眉梢浮现一层笑意，少了往日的疏离淡漠，却是满身的少年肆意。
　　他抬手抱紧了她，口吻郑重，“慕紫芙，这是你对我的承诺。你且记好了，日后若你再欺瞒我，我定杀了你，再自杀。这样，你我总归是在一处的。”

　　如此病态却又偏执的话语却被他轻而易举倾吐，似乎已隐隐昭示了什么……
　　慕紫芙心头一震，“这样……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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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末夏初时分，空中带了些燥热，微风拂来一股暖意，让人不免觉得暖洋洋的，更为懒散了些。
　　慕紫芙由人领着，到了一处僻静的居所处。

　　方进院子，便见一身着青色衣衫的女子在院中安坐着，三千青丝未如往常般束起，只是由着挽成单螺髻式样。
　　日光笼罩，却使她浑身带了些柔和的气息。

　　此时，她好似正与旁侧的侍女说些什么，谈笑间，眉眼弯起，含笑嫣然的模样却让她心头微微泛起酸意。

　　云澜虽与初若都是自小陪她长大，但比起初若，她却是更为心疼云澜。
　　因云澜自小因身形与她一般无二，自出生后近十年的光景都隐在黑暗中，被人命令着学习她的生活习性，也是被人当做“替死鬼”般培养长大。

　　云澜自小便没有自己的喜好，不知暗中替她经历过多少暗杀。

　　渐渐的，当她有了自保能力，云澜才得以重新生活在阳光下，真正为自己而活。
　　也有了自己的爱人——她的王兄。

　　前世，她因小产后身子虚弱，尽管云澜与王兄婚期临近，她还是自请送她回大郁。
　　可这一去，便是再无归途。

　　怪她，是她未能及时识破琳琅的狼子野心，轻易相信了她的谎言。
　　那夜，皇宫宫城尸横遍野，身旁暗卫一个接一个倒下，云澜拼死护着她逃离。

　　雨水与血水洒在宫道上，厮杀声，惨叫声不绝于耳。
　　尽管她百般向琳琅求饶，却仍未能唤回云澜性命。

　　那夜本是她的新婚夜，却成了她的身陨夜。
　　她记得，云澜胸口处不断渗出血迹，可她仍执拗般的，叫她快逃，对她说着抱歉，抱歉未能护她。

　　“可云澜，该说一句抱歉的是我。”
　　她的声音很轻，却仍被云澜察觉，她快速转身，“谁？”
　　慕紫芙强压住鼻头酸意，轻轻出声，“是我。”

　　听到分外熟悉的声音，云澜一惊，忙出声，“可是郡主！？”
　　说着，人便匆匆向此处寻来，却是步伐慌乱。

　　慕紫芙此时方注意到云澜的异常，她抬眸望去，只见云澜那颇具神采的眸子此刻却是黯淡无光，一股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她忙上前，却发觉云澜竟不知她在何方，只顾自己向前摸索着。
　　她探手拉过，“云澜，我在这。”

　　云澜眼睛不能视物，却听得出自家郡主的声音，心中不安终于得以抚平，“郡主，你终于回来了。”
　　未理解她的言外之意，慕紫芙此时只想问，“云澜，你的眼睛……”

　　闻言，云澜动作微顿，轻声道，“落入悬崖时，被落石砸了一下。无妨的，郡主莫要忧心。”
　　如此轻描淡写便将所受苦难一一掀过，一如她伴在她身侧那许多年一般，令人心疼的紧。

　　慕紫芙湿了眼眶，手指落于她眼睛上方，却是未曾落下，
　　“可是很痛？”

　　云澜摇了摇头，“郡主怎会忘了，我近年来常年随军，这点小伤自来不放在心上。”
　　云澜向来都是这样一副为人着想的性子，怕她自责，从来都不肯直言那段当她替身的日子。
　　想及此处，慕紫芙鼻头微酸，眼眶已通红无比。

　　云澜虽瞧不见眼前情景如何，只是多年来的警觉已让她察觉出慕紫芙的心绪，忙转移了话题，“郡主此次外出许久，在路上可是有其他新奇的见闻。我这看不见，听听看也是极好的。”

　　闻言，慕紫芙才隐隐觉得不对，她拧眉道，“外出？”
　　云澜点了点头，“妙音说郡主受邀去郊外打猎，不得脱身。这才拜托宸王殿下相救于我，并将我妥善安置……”
　　她的话音越来越弱，好似已察觉到其中的反常。

　　她快速反问道，“郡主，这几日你去了哪？”
　　语气有些冷冽，却并不是不尊重，而是对于危险的预知。

　　慕紫芙斜睨了那伴在身侧的侍女一眼，轻轻拍了下云澜，怕她担心，瞧了瞧手臂处那处的箭伤，只得扯个谎道，“我受了些小伤，因忧心你的伤口，这才托宸王殿下如此说。”

　　“郡主受伤了！？”
　　因看不见，云澜怕再次触及伤口，不敢随意乱摸，只得焦急询问道，“郡主可是哪里受了伤，伤势如何，可是好了？大夫如何说？”

　　慕紫芙轻声开口，“无妨，小伤而已，不妨事的。不然也不能在今日来看你啊。”

　　云澜无比自责，“是我不好，郡主定是那日因寻我所以才受了伤。是我的错，是我拖累了郡主。”
　　慕紫芙安慰道，“应是我拖累你才对，若不是因我，你又哪里会受这般重的伤。”

　　“郡主说的哪里话，保护您本是我的职责！”
　　闻言，慕紫芙正色道，“云澜，你记住。职责是他人赋予你的，不是你一生追求，不必因此而白白浪费你的一生。”
　　听到这话，云澜怔住一瞬，随即笑道，“可是，我的追求便是护郡主一生安康啊。”

　　性情颇为冷淡的女子，在此时却说出了平生最为温和的话语。

　　慕紫芙不可谓不震惊，她怎样都未曾想到，云澜竟是会如此答复。
　　“云澜，你怎会如此傻。”

　　云澜直视前方，虔诚答道，“因为，郡主值得我如此。”

　　短短一句话，却是情意极重。
　　慕紫芙理了理她胸前的发丝，温声道，“日后，多为自己打算些可好？”
　　说着，已将一物戴到她拇指处。

　　察觉到手边那温凉的触感，云澜不敢置信般问道，“这是……”

　　慕紫芙笑了笑，“可要收好了这定情之物，万一日后丢了，当不成我王嫂可就亏大发了。”

　　云澜脸上浮现一层羞意，苍白的脸色此时也红润了些，“郡主，你取笑我。”
　　话虽如此，她却攥紧了手中的指环，有着失而复得的欣喜。

　　慕紫芙与云澜又是聊了许久，好容易劝她在此安心养伤，这才方回。

　　却在半路遇到了一直等在此处的沈和风。
　　“慕紫芙，我真是愈发看不懂你了。”

　　慕紫芙挑眉，“得沈阁主如此称赞，我竟不知此事是好是坏了。”

　　沈和风无心与她纠缠些无用之话，直言道，“你为何不将云澜带走？你应瞧出来妙音并不会武功，隔壁便是街巷，那处也无人守着，你想带走她应极为容易。”

　　慕紫芙淡淡反问道，“依你所言，我带走了她之后呢？顾瑾玹之所以将云澜安排在那是何用意你别告诉我你不知。”

　　“就算他存着试探的心思，可你将云澜带走后，便再无把柄在他手上，自是可以不惧他。可你为何不做？”

　　沈和风的话，令慕紫芙一愣，
　　是啊，她为何不做？

　　沈和风瞧着她这幅反应，轻笑道，“慕紫芙，承认吧，你就是对瑾玹动了心。”

　　沈和风的话，一如一把利剑，好似将她极力遮掩的真相毫不费力般揭露人前。

　　她对顾瑾玹动了心？

　　自顾瑾玹府中回去时，一路上她心中都在思虑着着沈和风的话，直到进了府中，初若声音传来方将她唤回，“郡主，您可回来了。”

　　慕紫芙垂眸，遮住眼底神色，轻声道，“何事？”

　　“方才有人来呈拜帖，邀郡主今日未时一刻于归德楼一聚。”

　　“归德楼？”
　　说起这处，这倒让她想起那日宫宴一事，温声道，“可是叶静姝？”
　　初若摇了摇头，“不是。”

　　她拧眉，“那是谁？”
　　“是……恒王殿下。”

　　听到这个名字一瞬，慕紫芙目光倏地变得冷冽，垂于身侧手紧紧攥起，

　　“顾和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