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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   林星还没到晋州,就瞧见远处天气绽起烟花,这是信号,要召他回江州。
      深夜里幽暗的绿光照的人心惶惶,那个像精灵一样的小姑娘只说了一声“哥哥”便再无他话,这山林中常有狼群出没,所以他没有办法只得一手将小姑娘托举上马,带着她一起赶回江州,好在小姑娘没有反抗,靠在他胸口前,与他同乘一匹马。
      马上一起一落,小姑娘的发顶一下一下的撞到林星的下巴,不知怎的,这小姑娘看着神秘莫测,却给林星一种熟悉的感觉。

      马儿只是走到太师府前的长街上,一阵风拂过,惊起一身鸡皮疙瘩,那风似乎与他告别,哭诉离别之意,风儿盘旋着不愿离去,林星心跳加速,他早就有所感应,出事了。
      到门口时,马儿还未站住,林星就赶忙将那姑娘抱了下去,自己则用尽全身的力气跑进府中,果然多了一口新的棺材。

      那棺材还未盖上,许是等着他。陈云风在一旁跪着,应是听见了他的声音,嘶哑着嗓音说
      “你去看一眼吧!”

      林星没回话,只是不动声色的跪倒了陈云风面前细声说道
      “不必了,我记得她的样子”
      “可时间久了,会忘的”陈云风不知是对他说还是对自己说

      “大人不必挂怀,我们自学艺那天便知生死无谓,惟愿主上安,这一天或早或晚,总会来的”林星声音有些颤抖,眼中似乎噙满了泪水,但使着劲不让这泪水流出来。

      “林星啊!我不会忘的!”
      “大人”林星悲悲切切的叫了一声,却被门外的吵嚷声打断。

      一群家丁托着一个不人似鬼的东西磕磕绊绊的走进来,那鬼身上的袍子脏污的像是在坭坑里滚过,披散着不知沾染了什么不明东西的头发,脸黑的分辨不出五官,被家丁抬过来的时候还一直挣扎着乱动,嘴里不住喊着
      “放开我!放··开我!”

      家丁实在是没有办法说是赶走了两三趟,还逮着翻墙一次,非要说见太师大人,这个节骨也不敢再生事,只得压过来给大人发落。

      林星只得应起事来,挥了挥手让家丁放人,那鬼舒坦一些,还知道用手捋一捋头发,径直向陈云风走过去,林星刚想阻拦,只见陈云风看了一眼,却噗嗤的笑出声来
      “你怎么···搞成这幅鬼样子!”

      那鬼没有恼怒,只是反问一句“你怎么···搞成这幅鬼样子!”

      太师大人突然小脸一皱,鼻子眉毛互相向对方奔走,秋水就那样决堤
      “师兄!”
      “师兄!”
      “师兄!”

      他不断的哭喊着这两个字,似说了千言万语,诉不尽万般委屈,最后也只有师兄了!那股风又吹来了,也同样吹过了十几年,师兄走过去把他的脸埋在自己的肚子上,抚摸着他的后脑,像小时候一样,轻轻的说
      “我在的,我在”在师兄面前,他永远可以做一个小孩子。

      许是太师哭的太过于瘆人,以至于没有人发现那个小女孩是什么时候进来的,可她的容貌到哪里都不容得被忽视,孟奉先首先发现了她,那个姑娘打扮的不像是中原人物,额间的装饰也很是奇特,看起来也只像个十六七岁的模样。

      眼睛黑洞洞的,像一潭深邃的湖水,在夜色中散发幽幽的暗光,那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太师大人,似要湖水倾覆过去。
      孟奉先凭借着习武多年的直觉,本能的从这个姑娘身上看到了危险,可还没等他上前询问,就有人来报说是安南王到了,想先来陈府吊唁。可眼下这个样子,太师应该不想让任何人看到,所以他得先去拦一下,况且这个安南王也不是个省油的灯。

      当初楼国叛乱,陈家大公子领兵出征,可敌强我弱,只得寻安南王的援助,当年陈云风应是答应了他一个条件,他愿意出兵,如今怕是来讨债的。

      林星从前总觉得自己家的公子,无所不能,他骄傲放纵,任意妄为,聪明不可一世,现在有些懂了,他的那些难过,伤痛只是无人诉说罢了。

      府里最后的一口棺材也被抬走了,众人都跟着去墓地下葬。孟奉先做的算是好的,他杜绝了绝大部分想前来吊唁和看热闹的人,因为棺材都挤满了院子,哪里还容得下宾客。

      人群都随着棺材去了墓地,在江州的远郊,浩浩荡荡一排马车,和熙熙攘攘的人群,挤满了江州的街道。
      陈云风并没有跟着去,他的师兄给了他一壶酒让他喝醉了就不难受了。偌大的院子空荡荡的只剩他一个人,他还没喝就要醉了,晃晃悠悠的又回到了悠然居,他自己的院子。

      院子里的水池因好久没有人清扫,都变成了死水,散发出难闻的味道,他靠在栏杆上,向下俯身看去,浑水映不出他的影子了。

      他许是醉了,全然不知有一个人跟在他身后。看水看的累了,就滑下来斜倚在栏杆上,那人就这样与他打了照面,他完全没察觉出不对,只是问了一句
      “你是谁?”
      “茯苓!”小姑娘答到

      “茯苓,茯苓”陈云风皱着眉头想这个名字是谁
      “哥哥,我是你妹妹啊!”茯苓抢答

      “妹妹··”陈云风笑了笑“妹妹,你应该叫我二哥啊!”
      “二哥?”小姑娘不解“那大哥呢?”

      “大哥···大哥死了啊!”陈云风声音低了下来,随即又想到了什么“妹妹可有喜欢的人?”
      “什么?”
      “哥哥替你抢回来好不好!”

      “可··可我没有啊!”茯苓疑惑
      “是啊!你怎么就叫茯苓,你为什么不叫茱萸啊!”

      茯苓皱了皱眉头,向后退了两步,突然晃晃脑袋,霎时间一道雷电闪过,陈云风手中的酒壶跌落,他瞪大了眼睛,酒醒了,或许根本没醉,他浑身有些颤抖,用屁股蹭着向后退,他突然想起三月三,他也是喝多了酒,在高楼处向下望,当时水面模糊,现如今那倒影竟清晰了起来。

      而对面的茯苓口中还在说着“哥哥,我来带你回家!”

      是夜,天空晴朗,月明星稀。阖宫内外都熄了灯,冬夜的晚上格外冷清,只有圆盘似的月光不怕孤独,自己高高悬挂,洒下一片银光。

      屋内传来轻微的响动,梅清如从床上坐起,掀开帷帐,今天是满月,她小口小口的喘息着,汗水打透了里衣,甚至从发梢上滴落,她的脸甚至比窗外的月光还要白上几分。

      依照兴国旧历,皇后入宫们须得闭门不出三日,才可与皇上相见。且太上皇丧期未过,所以更不可有更多热闹喜庆的东西,皇后所能有的最高的礼遇也就是太师接驾了。

      梅清如住进原先皇后的寝殿,瞧得出是重新翻修过的,这里的寝殿与旁处大不相同,一张四面都有帷帐的朱红色大床直愣愣的对着正门,上午的太阳一刻不落的驻足于此,夜半的月光也是照的人心慌,可梅清如看了一眼就喜欢上这里,当即就搬了进来。

      夜半时分,她却心口痛的从床上滚下来。她双手攥紧了拳头,死命的砥柱牙齿,不让自己发出太大的声响,可明晃晃的月光却将她全身照了个便,从前她住的地方是不曾见过光的。

      她穿着一身朱红色的里衣,如墨般的长发披散在身侧,一只苍白且修长的手从帷帐后面伸了出来,穿过头发,抓住她的一只手。
      那手骨节分明,触之如玉,温润凉滑。手虽细嫩,手掌却宽大,像是男人的手。梅清如攥紧的拳头慢慢松开,手掌与那双大手相融,十指紧握,她似乎长叹了一口气,脸上的痛苦之色略减。

      可却有另一只手向她的领口伸去,触之一团柔软,继而向下,梅清如微微喘息,浑身战栗,那手游移到心口就停住,紧紧的覆盖上去,用一掌的冰凉解心口的火热,胸口的一团落到那掌中恰如其分,早已契合很久。

      门口传来轻轻的敲门声“娘娘,墙外面有情况!”
      那一双手似闪电般的缩回去,梅清如调整了一下衣领,气息微弱的回到“来了!”

      兰若拿了一件外衣披在梅清如身上,低声对她耳语,是那个小皇帝,想要翻墙进来,梅清如嘴角扬起一抹微笑“没想到他这样等不及,你去拿一盏灯来。”

      那小皇帝弄出的动静不小,也累的不行。他爬上几丈高宫墙,还没爬稳,就一个跟头翻了进来,想来身后的借力推了他一把。幸而底下是一片柔软的草地,他虽一头栽了进去,也被几棵硬气不肯低头的野草扎了两下,但整体上没有什么大碍,他双手支撑起来,努力的把头翻过来,一回头就对上了天上的月光,以及女孩手中的灯盏。

      女孩的头发披散下来,及腰的长度,虽大部分隐匿与黑夜,可也有映着月光,闪闪发亮。女孩的将灯盏举至头边,她脸上的轮廓也变得温暖柔和,可灯光越不过那座鼻尖的高峰,所以剩下的半张脸也会隐藏起来。

      女孩笑得比春风还要温暖,好像有一只小手在顾念山的心底瘙痒,他的皇后和月亮竟同时出现,顾念山也不再强撑着,随意往草地上依靠,笑得看不见眼睛。

      梅清如总觉得这个小皇帝不寻常,与她之前见过所有的男人都不一样,单凭那双眼睛,清澈如湖水,不像是帝王的眼睛。

      小依又去挑了几但水回来,因为是深夜,水显得格外冰凉,她走的飞快,仿佛一下子就变成了袁老娘期待的那样。水桶摇摇晃晃,打湿了她的大半衣襟,可她却不觉得冷,她满脸通红,热,十分的热。

      袁耕哭到站不起身,只得小依一点点用打来的水清理尸骸,那尸体上不仅血肉模糊,更多的是污秽的大便。
      袁老娘出门走亲戚,途中跑到山脚一偏僻处方便,却被山顶掉下的巨石砸落,当场暴毙,袁老娘生前没享过什么福,死后更是不体面。
      小依十指通红,不知是冻得,还是血色,总之这双手也不再干净了。

      袁耕强撑着给老娘办了一场葬礼,只是苏记的棺材肯定是买不起,那个他亲手做的棺材也不能用于自己老娘身上,只是在临村的木匠手里买了一副单薄的木板,只需两人就能抬动。

      亲戚朋友不多,但人来来往往大抵也得个十几口,他们问起小依,袁耕便说是未过门的妻子,小依也没做过多解释,就那样当起了女主人,挑了十几但的水,做了十几口人的饭,虽粗糙,但也勉强能饱腹。

      袁耕瞧见她这幅样子,以为她接受了这个事实,愿意留下做他的妻子,他也会在应酬当中对她挤出一个笑来,好似在说:“我没事,不用担心我!”

      这场葬礼还没有几日,小依的手已经磨出了薄薄的茧子,她小心的抚摸着那些痕迹,微微发红疼痛,她从小便预想自己人生到底有多少条道路,可这一条是她万万不愿意接受的。

      人潮散去,天气却是比几天前要暖和一些,袁耕像是被扒了一层皮,眼窝深凹,嘴唇发紫,任谁横遭变故,一时间也是恢复不过来的。

      小依也累瘦了一圈,袁耕拉着她的手,满是茧子的大手覆盖住娇嫩的小手,大手坚定决绝的说
      “小依,我只有你了!”

      小依慢慢的抽回手“对不起”
      袁耕脸上扬起一抹苦笑“有什么对不起的,我知道了”
      “不,真的对不起!”

      远郊的驿站车水马龙,人来人往谁也没有注意到在街角的一对男女,袁耕将身上的包袱交给小依,小心叮嘱
      “自己一定要小心谨慎,别惹主人家不高兴!你性子软,别人欺负你,你也不敢还回去,要是干不下去了,就回家啊!”

      小依脸色很是不好,双眉紧蹙,轻吐出这样一句“你非要这样吗?”
      袁耕挠了挠头“我老娘去了,我也就没有牵挂了,你放心我定会查出杀害你家的匪徒,给你一个交代!”
      “可是”小依有些焦急
      “你不用替我担心,我做了十多年的棺材,总有点手艺在身上的,可一辈子只做棺材我也是不甘心的,总得出去闯一闯,努力能让自己配的上你!”袁耕安慰道
      “你我……遇见不过一月有余,你就真的肯为我豁的出命去!”小依加大了声音说
      “你说我见色起意也好,不安好心也罢,我就是喜欢你,我知道以我的能力,家世能遇上你是天大的幸运,只要你想要,我这条命就是你的,行了,等我回来”

      还没等小依回话,袁耕说的决绝,走的也很利索,只是挥了挥手当做告别,小依看着远行的背影,眉间舒展开来,眼中也满是疏离和淡漠,朱唇轻启吐出两个字来
      “傻瓜!”
      话毕,就转身走近了那个驿站,如今驿站在招下人,说是南边来的大官下榻于此,小依掸了掸身上的灰尘,变化了一个笑容,迈进了新的门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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