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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血升之三 ...

  •   广袤无垠的洁白里,有一隅红黑交融的角落。这雪地如一张白纸,雪牧城自白纸的中心燃烧。
      人在临死的那一刹那,会是什么样的感觉?
      或许会有人回答,那是一种逐渐释然的感觉,那时,伤口不再疼痛,身体也不再觉得寒冷沉重,周围的声音逐渐消失,然后便可以迈着轻快的步子走向一片白茫茫的世界。
      这种感觉云河经历过很多次,但每一次,都有一只纤细的手将他从那白茫茫的世界中拉了回来,当他再次回过神时,便有一种溺水之人浮出水面的感觉。
      “云河!”绛升用手中的铁盾挡下中陵士兵砍来的剑,大声吼道,“云河!”
      云河终于清醒过来,他从混着猩红的雪中挣扎起身,狠狠咬着牙,一手拾起落在地上的陌刀“破云”,一手将穿透胸口的长箭拔出。
      绛升见云河起身,目不可见地松了一口气,随后他狠一用力,用手中的巨盾将身前的敌人甩飞出去,那盾牌重有百斤,哪怕穿着盔甲,受着这一盾击也会五脏六腑俱裂。
      前两日夜里,几十个中陵军趁夜偷袭,云河拼命阻挡,也还是被屠了半座城池。绛升从漠里赶到这里时,见到的是已经重伤的云河,以及满地的横尸。
      雪牧城何其冷,纷纷大雪落下,将血海尸山淹没,云河一人坐在高高垒起的、中陵军的尸堆上,破云一横,将余下的可怜百姓护在身后。
      在把绒蓝和剩余的妇孺从雪牧城后方送走后,云河绛升又与中陵军鏖战了一番,但这一次,中陵军来了大约有近百人,其中不乏善骑射的骑兵,他们是中陵专门训练后用来对抗西肃的兵卒,身上配着中陵特制的莲花箭。若是中了莲花箭后将箭强行拔出,倒钩的箭头必会带出一片血肉模糊。
      其中一箭,便笔直地射穿了云河的胸口。
      见云河与绛升死守着后方,中陵军的领队将军便下令让兵卒往周围泼了火油。雪牧城大多是草屋,一点即燃,他们放了一把火,想将他们困死在这里。
      绛升拖着中箭昏迷的云河往后退,中陵军却步步紧逼,绛升只能用盾牌与身躯抵着,死死挡在云河身前。
      “绛升……”云河吐出一口血,擦了擦嘴角,他清秀的脸颊上布满血痕与污痕,眼中的光明明暗暗,显得有些浑浊,“后边有一匹马,你……走吧。”
      “你在说什么胡话?!”绛升难以置信地吼道。
      要不是他在挡着中陵军抽不出手,就冲这句话他必定会暴跳起来揍上云河一拳。
      这算什么?他难道会丢下兄弟自己去逃命吗?
      “我自愿成为鬼骑,守护这片土地……从此,我将我的生命……交由我的同胞兄弟……我们,绝不背道而行,绝不互相背叛……荣耀归于圣女,归于我的兄弟,归于大漠母亲……”云河借着破云的支撑,咬牙说到,“绛升……哪怕背道而行,你们也是我的兄弟。”
      在来到鬼骑军营前,他的记忆是灰色的,人和街角的野犬、路边的野草并没有什么区别,都是贵族可以殴打泄愤或随意碾碎的存在。到了军营后,他才知道汤是热的,饼是酥的,人是可以挺起胸脯,不用跪在地上的。
      【我自愿成为鬼骑,守护这片土地,从此我将我的生命交由我的同胞兄弟,我们绝不背道而行,绝不互相背叛,荣耀归于圣女,归于我的兄弟,归于大漠母亲。】
      他们都是孤儿,父母大多因为各种原因离开了他们,或战死,或病死,或离开这片土地再也不曾回来。他们是风雪飞沙中相拥而眠的同类,因为没有亲人,所以将鬼骑大营当成自己的家,并成为彼此的兄弟姐妹,成为这片无垠大漠共同的儿女。
      那一日跪在鬼骑大营的教场上,头顶是炽热的烈阳,膝下是绵绵黄沙,目所能及之处,是金黄璀璨的西川,宣誓的情景历历在目,他从那一刻才晓得了活着的意义。
      “我不会走!”绛升忍着手臂上伤口的疼痛,啐了一口,一脚踹开身前的敌人,“老子我贱命一条,没有别的,就是不怕死!这群外来的畜生,我今天就算折在这,也要多杀上几个!”
      “绛升……!”云河气得又吐了一口血出来,眼看着就要撑不住了。
      就在这时,中陵军后方传来一阵骚动,接着云河与绛升便看见一个东西飞了过来砸在脚边,定睛一看,才发现是刚才一箭射穿云河胸口的、那个中陵将军的头颅。
      此时那颗头颅正瞪大了眼睛,似乎不能理解为何顷刻之间自己便身首异处。
      云河愣了愣,随后立刻反应过来。
      “这刀口……是雁灵!”绛升也回过神来,心下有些惊喜,“一定是她回来了!”
      话语间,他们便看见一道身影穿过人群朝着杀来,火光映照着她飞舞的绯色长发,雪白刀刃带出一片猩红血花。她看起来似乎杀得狠了,金兰双瞳隐隐泛着赤红,神情既是凶狠又带愠色,仿佛一只刚冲破困顿的野兽。
      绛升瞧见了雁灵此时的模样,不由得一愣,随后便看见有什么朝着雁灵的身后冲来。
      而在绛升出言提醒之前,云河已经先动了起来,他提着破云飞奔上前,从雁灵的身侧擦过,抬刀将她身后正朝她砍来的重剑挡下。
      重剑与破云的刀刃撞在一起,爆出的压力使得云河本就如强弩之末一般的身体一顿,他咬紧牙关强忍着,但大口大口的鲜血还是从他的嘴中溢了出来。
      “云河!”雁灵一边吼着,一边回身用无间挑开破云,然后自己接下那一剑。
      重剑的主人是个看起来年纪尚小的少年,此时他狞笑着,将手中的重剑又往下压了几分。他打量着雁灵的容貌——绯红长发,双眼异色,与那人口中形容的伤他之人所差无几。
      “你就是大哥说的那个人吧?”少年笑嘻嘻道,“大哥说,有个红头发的女人伤了他的手臂,还抢走了他准备送给凝和姐姐的香盒。”
      雁灵并不知道他的大哥是谁,也无心搭理他,她一刀掀开少年,随后便想去查看云河的伤势,但那少年并不想给雁灵这个机会,他笑眯眯地又凑了上去,再次用重剑朝着雁灵砍去。
      “你们这群西肃蛮人,长得倒是漂亮,可惜都是软骨头。”少年撇了撇嘴,嬉笑道,“玩一个藏猫游戏,随便惩罚两下就断气了,无趣得很……话说,我刚才看见有些小猫从另一个方向逃了出去,其中有一个还挺可爱的,是不是穿着蓝色衣服,眼角有一颗痣……”
      他还没叨完,雁灵便瞬间变了脸色,她将无间一横,弹开重剑,随后两步上前,由防守改成了进攻。
      狂乱的刀花如同天雷的碎影,密集又狠厉,少年从未见过这般凶狠猛烈的刀法,每一刀都蕴藏着不死不归的决绝。
      最开始他以为雁灵不过一介女流,和其他西肃女人那般是个好拿捏的,但一交手才发现并非如此。
      这女人凶悍异常,眼中煨着寒光,他被压制得毫无反手之力,只能不断拿着有些笨重的大剑左右抵挡,最后在一个失误中被雁灵的刀锋削去半边脸颊。
      “小皇子!”
      中陵军所剩无几的人里,有人惊呼出声。
      那少年的左半边脸被削去一大半,颧骨之下一片血肉模糊,剧痛使他的另半张脸不断抽搐,额头爆满青筋,但他丝毫不敢懈怠,因为他知道,刚才那一刀,雁灵对准的是他的脖颈。
      周围的中陵军见状,立刻放弃进攻云河与绛升,朝着雁灵这蜂拥而来,却一一被雁灵斩于刀下。城中所剩的中陵军寥寥无几,前两日屠了半座雪牧城的士兵,大多也成了雁灵的刀下亡魂。
      “你这个疯子!”少年看着雁灵站在满地尸堆中,甩去刃间猩红,他才终于开始心生惧意。
      “我疯?”雁灵闻言,立在原地,握着刀的手垂了下来,面带迷茫地问道,“你们闯入我的土地,辱我姊妹、屠我城池、杀我同胞,而我不过毁去你的半张脸,要你一条性命,你却道我疯癫?”
      少年不说话。
      四周火光狂舞,犹如鬼魅狰狞的爪牙。
      雁灵抿了抿嘴,忽地露出一丝微笑,她的嘴角是上扬着,眼底却冷得如同探不见底的深水,看起来有些阴晦骇人。
      “若我将你浑身骨头打碎,尸首分离地丢到你所谓的兄长面前,他会露出什么表情呢?”
      就像他所谓的兄长轻易拧断那两个舞姬的脖颈那样,她也想那般折断、打碎眼前这少年的骨头,拧下他的头颅,丢到他的兄长面前,不知彼时,他的兄长会不会后悔让他来充当这个先锋?
      少年听闻从那两片薄唇中吐出的、令人悚然的话语,终于是丢下剑拔腿就逃。
      雁灵嗤笑一声收起无间,抬脚将地上躺着的中陵士兵的尸体踢翻过身,然后拾起原本被压在尸体身下的弓箭。
      挽弓、搭箭,破风声响起——随后雁灵手中的那支箭重重地穿透了少年的后背与心脏。
      看见少年倒地,雁灵丢下弓箭,回身奔去云河的身边。
      云河情况很不好,他浑身都是大大小小的伤口,有些前两日留下的、没来得及包扎的旧伤,在这般寒冷之中冻烂成一片黑紫的疮口。最致命的还是先前穿透了胸口的那支箭,那中陵特制的箭头像莲花一般,拔出时牵扯起大片血肉,留下一个骇人的血洞。
      “雁灵……”他眼底的光明明灭灭,像风中细弱游丝的烛火。
      “云河,别怕,我现在就带你回大营,青极会治好你的,这世界上没有他治不好的顽疾。”雁灵低声安抚着云河,随手扯下自己衣袍一角,堵住云河胸口还在往外涌血的伤口。
      这一切做完,她小心翼翼地扶起云河,将他送到自己背上。
      绛升杀完最后一个敌人后,呕出一口黑血,他甩了甩有些昏沉的脑袋,丢下盾牌追了上来,见雁灵已经把云河背了起来,他便捡起云河的陌刀,跟在雁灵身边。
      “雁灵……把我放下……你们……快走吧……”云河一开口,便又是一口血吐出,渗在雁灵的肩膀上,他几乎是提着最后一口气,断断续续道,“我……累了……就留在这里吧……”
      云河的声音很轻,轻得像是无法落在地上的一片枯叶,也像随风而往的浮尘。
      雁灵闻言,只感觉自己的眼眶一阵刺痛与酸涩,却始终没有眼泪落下来。
      一旁的绛升已经红了眼睛。
      云河颤颤巍巍地伸手,抹去绛升脸上的血迹与眼泪,然后怀中掏出一只黄金镯子。那镯子刻着卷云纹,样式看起来有些老旧,因为被云河贴身戴着的缘故,所以上头沾满了血迹与刀痕。
      “帮我把这个……给元旖……”云河将镯子递给绛升,“我想说的……都在这了……”
      绛升刚想接过镯子,云河的手便垂下了,那镯子落在地上,躺在一片猩红与白雪间,美丽得有些刺眼。
      雁灵维持着背着云河的姿势一动不动。
      绛升先是一愣,随后痛苦地抱头痛哭起来,他的哭声像是野兽的哀嚎,回荡在飞溅的火星声响中。但逐渐地,这声音也小了下去,随着一声闷响,绛升倒在雪中,再也没有起来。
      雪越下越大,顷刻之间便将这片血海逐渐遮盖,雁灵仰头望着天空,有片刻的失神。
      洁白的雪落在她的脸上,落进她的眼中,化成了她流不出的泪水。
      不远处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雁灵僵硬地侧过头,眼底晦暗不明。
      她放下云河,半跪在他与绛升中间,伸手替他们擦去脸上污秽,扫去霜雪。
      他们的眼中盛着一片死色,还未闭上,但雁灵知道那里将不再有光,她愣了半晌,然后轻轻阖上他们的眼睛。
      接着,她拾起那只金镯子收入怀中,起身望向窸窣声传来的方向。
      那一边,被雁灵一箭射了个对穿的少年还在挣扎,他拖着半死的身躯,沿着一路尸体往雪牧城另一边爬去。雁灵步履缓缓朝他走去,踏雪声沉闷有力,他却不敢回头,心中除了恐惧,还有对活下来的渴望。
      雁灵看着前面如虫豸一般蠕行的少年,眼里浸染了一片混沌残忍之色,她抬脚,踏在少年的背上,生生将少年浑身骨头一寸寸踩碎。见那少年发出撕裂般的哀嚎,浑身瘫软得如同一件沾了泥水的破烂衣裳一般,她才笑了笑,眼中晦暗不减。
      随后,她拽起他的衣领,迈过一地尸山,拖着他缓缓雪牧城外走去。
      城外,两匹骏马载着两个男子,等候在这。
      “阿月,既是要来把梁翊带回去的,为何到了这又不进去?”裹着青叶竹纹大氅的男子问身边的玄衣男子道。
      那玄衣男子生着一双狭长的凤眸,抿着薄唇面色淡然,看其样貌,正是半年前在领月城拍卖场与雁灵交过手的“十一”。此刻他顶着风雪骑在马上,看起来像是在等着什么。
      “再等等。”
      渐渐地,风雪中显现出一个人影。
      青衣男子立刻警惕起来,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待到他看清来人时,他感觉浑身的血液都快要凝固起来。
      那个缓缓于雪中走来的女子,披散着一头晚霞般的绯色长发,其容貌瑰异昳丽,宛如九天神明,然而她的神色十分冷漠,异色双眼封着一层冰霜,看起来横生妖冶,神性与邪性并存。
      当时梁赢在西肃受了伤,伤口反反复复溃烂不治,梁朔月把正好在息甲国境内采药的他拎了过来。他看过那伤口,虽说是烛台所伤,但位置刁钻,加上梁赢并不适应西肃干燥炎热的气候,所以伤口才反复恶化。
      那之后他听梁朔月说起过这个刺伤梁赢的人,彼时他那是一个震惊,他从没想过梁赢能差点折在一个女人手里,倒不是他看不起女性,而是这件事简直匪夷所思。
      梁赢和梁朔月都是在无数个战场中滚过几滚的人,他们不仅在这女子手中吃了亏,还被抢了拍来的物品,他听到这时已经难以置信,此时亲眼见着眼前的女子,更是觉得恍神。
      雁灵一见到梁朔月,便驻在原地不动,她凝视着梁朔月许久,然后一挥手,将梁翊丢到他的跟前。
      见着如一摊烂泥似的梁翊,叶行书立刻翻身下马,单膝点地后伸手去探,却发现梁翊浑身骨头尽碎,胸口对穿,脸还被削掉半边,死得极其凄惨。
      “太残忍了。”叶行书叹了口气,虽说因梁朔月的缘故,他不喜这纨绔又疯癫的小皇子,但这般被虐杀总归是太残忍了些。
      “残忍?”雁灵居高临下地看着叶行书,冷笑道,“这只是一个开始。若他日教我踏足中陵,我必血洗城池,以慰亡魂。”
      她是不是虚张声势,梁朔月心里清楚,半年前她在领月城刺杀梁赢,若不是自己察觉不对及时阻止,梁赢如今坟头草怕是都三丈高了。梁赢暂时还不能死,他是魏皇后与中陵帝之间博弈的一枚棋子,现在,暂时还轮不到他死。
      叶行书无言以对,心中并不能理解为何雁灵会如此暴虐,而雁灵似乎也已经厌倦了与他们的对话,她反手拔刀,朝着叶行书便砍了过去。
      叶行书下意识伸手想挡,梁朔月却立刻抽剑而出,跃下马背弹开雁灵的刀刃,叶行书从惊吓中回过神时,雁灵和梁朔月已经打在一块了。
      雁灵步步紧逼要害,满是杀气,梁朔月却只是抵挡,并不想伤到她,这反而使得雁灵更恼怒。她在前一次交手中便知道梁朔月的难缠,此时,她便依靠不间断地攻击,来强行使梁朔月露出破绽。
      刀剑碰撞迸射出零星火花,看得叶行书是眼花缭乱,他一边替梁朔月紧张,一边估摸着时间。
      渐渐地,雁灵也察觉出哪里有些不对。
      她的脚步逐渐变得沉重,行动越来越迟缓,眼前一片青白交织,隐隐有种中毒的征兆,但她心里清楚,自己是绝对不可能中毒的。
      一个踉跄,雁灵差些摔在雪地上.
      快要倒下的那刻,她紧咬牙关,将无间插入地里,勉强地支撑起自己有些麻木了的身体。梁朔月见雁灵的模样,知道是叶行书的药起作用了,于是他将长剑反手一甩,雕花剑柄敲在了雁灵的脖颈后方,雁灵闷哼一声,随后倒在一地白雪中。
      “这女子太邪了。”叶行书松了一口气,捏着袖口掖去额角的冷汗,“常人若是中了这药,不出三步必倒,她居然能撑这么久。”
      梁朔月抿着嘴收起剑,随后又拔出无间,将其收入刀鞘,丢给了叶行书,道:“保管好这把刀,别被他人发现了。”
      叶行书抱着无间,他发现这把刀哪怕收进刀鞘里也仍然煞气冲天,仿佛随时会冲出来一般,说是它是把鬼刀也毫不为过。梁朔月让他藏好这刀,自然也有他的目的,这刀让他人看见或许也无所谓,但是让梁赢看见,这一切就都完了。
      见梁朔月拦腰抱起雁灵,翻身上马,叶行书便也将这刀背到了背上,重新回到马背上。他低头看见一旁死状凄惨的梁翊,想了想,忍不住问道:“他该如何?”
      梁朔月一瞥梁翊,冷笑道:“他自有梁赢替他收尸。”说罢,他顿了顿,又道,“死了也好,这天下又少了个祸害。”
      说完,他便不再看梁翊,双脚一夹马肚,一手扶着雁灵,一手拉着缰绳往一片白茫茫的天地飞奔而去。
      那时昏过去的雁灵并不知道,她从此再也不能回到原有记忆中的任何一个地方。
      被梁朔月带走的这一年,她十六岁。
      梁朔月将她藏在密不可见的暗室,用玄铁打造的囚镣锁住她的脖颈与四肢,画地为牢,却又对她无微不至地照顾着。
      长期黑暗的环境使得她心中的暴虐与憎恨之意疯狂滋生,那一日云河与绛升无法安息的眼眸,亦成了她日复一日的困顿与梦魇。中陵的冬天冰冷刺骨,支撑她活下去的只有故乡茫茫的黄沙,以及等待她归家的故人。
      风啊,与漠里的生灵。
      她记得黄沙从指尖缓缓流过的感觉,更想念那交替着、永不坠落的日月,哪怕拥抱着死亡,就此长眠,她也想沉睡在那片温柔的金色土地上,作为“雁灵”死去。
      “我会让你离开的,只不过……不能是现在。”
      那一日,梁朔月在她耳畔如此叹息道。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血升之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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