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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打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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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期末,思蜀中学在试后补了将近两周的课,终于在离寒假还剩六天时大发慈悲的给高中部集体学生放了假。
两周的课程,像是耗尽令时雨的全部精神力,以至于在彻底过年前,十个小时几乎有六个小时瘫在床上。
大概周萍看不下去,即便是在年货已经备齐的情况下,令时雨还是被周萍以出门放松为由,强行拉出了房门。
下了一夜冰豆,湿冷气息像是能灌进身体每处。
许望宁家要出门置办年货,借着这个机会,令时雨揣着兜蹲在自家门前编辑文字准备发信息给许望宁,好让他带上自己一起。
“许望宁”三个字还留在编辑栏,后一秒,令时雨面前就出现了一双脚。
她顺着抬眼往上看,许望宁赫赫然矗立在眼前,大概是天气冷的缘故,显得脸有点僵,但肤色却在这样的雪色下显得更白。
令时雨随即从蹲着的地上起,“你怎么来了?”
“找你,”许望宁简单干脆从口中拖出两字。
“有事?”令时雨问。
“我爸让我叫上你一起出门。”话大概说得直接且唐突,许望宁又委婉加一句:“你想去吗?”
令时雨垂头,“去呗,我奶奶都把我拽到这了,我能不去吗。”
面前连带着这颗脑袋都显得是被强迫的劲,许望宁抬手有点想摸,最终还是忍下。他当然可以顺着她的话说,“不想去就不去。”但他不会这样做,毕竟他有点想和令时雨一起出门。
“那我们在这等我爸把车开过来。”他这会儿表现的像是个乖乖听家长嘱托的好儿子,尽管他其实也算是。
令时雨应下:“好。”
江平已经两三年没见雪的痕迹,可依旧冷得不行,令时雨那节细白脖子极有骨气的受着寒风侵扰,许望宁眼神下意识往旁躲了躲,随后,将自己脖上那条围巾取下来,利落的围到令时雨脖颈上。
“谢谢,”令时雨一点不带客气,朝他笑时,带动着整个眉眼弯下,而后便开始得寸进尺:“许望宁,你外套的口袋好大,看起来也暖暖的,借我暖暖手呗。”
许望宁表情看上去带着点无奈,可回话的语气柔中且带着点颤:“那你放吧。”
得到允许,令时雨下一秒就将手塞进了许望宁衣服口袋,“哈哈,果然很舒服。”
两人在寒风中站着,忠正的像保家卫国的士兵,许望宁没搭话,垂眸看着身旁的令时雨,隔着一层布料,都像是能感觉到她此刻手心的温度,嘴角不知不觉的抬了上去。
现在这样就很好,许望宁想。
“小雨,小雨!”两道声线不同的男声在这会儿同时响起,彻底将此刻积起的温存打破。
听到声音的令时雨身子一激灵,顺着望去,半眯着眼,远远就看到两个穿着厚重棉服的男生朝她不停的招手。
两道身影愈来愈近,仅隔了半分钟,令时雨心下猜想得到印证,当即认出了人,迈开腿便下了台阶。
“阿成,小林,”没掩住高兴,惊喜下令时雨就朝人奔去。
袋中垂感消失,见到这俩人,不同于令时雨的欢喜愉悦,许望宁整个人当场愣在原地,脚底像粘了胶,没能移动半分。
而眼前三人早已抱作一团,诉说着思念之情。
“阿成,小林,你们终于舍得回来了。”令时雨几乎是一手揽一个。
钟成和林鹏飞从小住在瓦春巷,和令时雨几乎是一起玩到大,可偏偏三人读到初二那年,钟成和林鹏飞两人却因为一些原因搬了家,继而去了另外一座城市,令时雨和他们相处的快乐时光就这样断在那年。
好在这份情谊未减,三人抱够,才终于松了动作,令时雨率先问出两人突然来这边的理由:“你们怎么突然过来了,也不提前告诉我一声。”
被叫做阿成的人说:“嗐,太赶了,没来得及,我爸刚好来这边办点事,想着刚好,就打电话喊着小飞一起过来了。”
“谁知道这么巧,我们一到就跟你碰个正着。”话锋一转,又问:“爷爷奶奶身体还好吧,这么久没见了,也不知道怎么样,我爸说过几天,等正式新年了,说要来亲自拜访。”
“都挺好的呀,你们别站着,快进来,爷爷奶奶见到你们肯定开心。”
话音刚落,令时雨就带着两人往屋内走。
抬脚刚上台阶,看到站在面前的许望宁,钟成和林鹏飞两人极有默契的一人搭上了肩,一人攀上了臂,“嘿,许望宁,好久不见。”
“嗯,”许望宁低低应下一字,没了后话。
许是对许望宁这样的态度见怪不怪,两人也没怎么放在心上,相互对视一眼,耸耸肩,跟在令时雨后头进屋。
“许望宁,先进来吧,等叔叔来了,我们再一起走好啦。”令时雨得空又提醒一句。
许望宁顿了顿,还是迈着脚往里走,哪怕是强挤进去,他似乎也不是那么想被排除在外。
还未完全进屋,令时雨便朝屋内喊:“爷爷奶奶,阿成和小林来了。”
听到声音,周萍和令杰民相继走出,周萍见到人时,更是迫不及待的迎了上去,比起这,令杰民则显得淡定。
“哎,小成,小飞,好久没见,俩小伙子变得都快不认识了。”
“爷爷奶奶好。”两人礼貌的叫着人。
几人就那么坐在客厅,像是意识到什么,钟成朝里屋望了望,又看了看令时雨,才问:“这都快过年了,叔叔和阿姨没回来呀?”
“说是订了后天的机票。”令时雨接话。
“那挺好的。”
“哦,对了,刚才你们俩站门口干嘛?”看的是两人,问的也是两人,可依旧只有令时雨出声:“许望宁和他爸要出去买年货,我刚好跟着出去逛逛。”
两人一听,来劲了,“反正我们现在没事儿,不如跟你们一起去吧,顺便好好聚聚。”
“好呀,”令时雨答应完,又朝身后的许望宁问:“我们能一起坐你爸的车一起去吗?”
话一问出口,许望宁瞬间就捕捉到那两个字眼,令时雨用的是我们,跟他毫无关系,他并未被归纳其中。
所以此刻他们更想是完整的一家,而他终究是个局外人。
时间一久,他自己都快忘了他才是那个后来者,他们三个从来都亲密无间,距离都无法割裂掉他们的情谊,他们可以肆无忌惮互称对方的小名,就连在小时候,令时雨都未曾亲昵的称呼他,从来都是“许望宁”三个字的叫。
而这两人走后,他成为了替代品,成为那个唯一可以站在令时雨身边的人,有资格可以触碰到令时雨一切的人。
可他们一旦回来,他小心翼翼维持好的一切现状就会被打破。
一个王志坤他可以毫不顾忌,不放在心上,在这之前,至少在大部分人眼里,他和令时雨的关系是实打实的,可这两人不一样,比起他们,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他一直以来就像个第三者。
几年下来,一切安然无恙,终于在他能心安下来,他觉得自己可以理所当然进入令时雨的世界里,他们偏偏就这么出现。
一旦出现,令时雨可以立马收回搭在他身上的手,落在他身上的视线,将这一切原封不动的转给他人。
他除了接受,好像一点办法也没有。
这种落差感让他无法忽视,可自知之明又如此强烈。
他从来都知道,早就认清,毕竟自己一个后来者怎么可能比得过从小在一起的情谊。
一分钟内,细想太多,可心底的卑劣自私只有他自己知道。可最终也还是回了个好字。
*
年关将至,街上客流量增大,因寒暄耽误的时间,几人出来时已经算晚,在外头这走走那逛逛,彻底采购结束已近傍晚六点。
冬日天黑得早,这会儿早不见出门时的光景。
东西彻底装车,可明显几人的玩心没收尽,许铭一眼瞧出,主动给了个台阶:“我看时间还早,你们几个再去逛逛吧,今天陪着一天了,你们自己找点你们想玩的好好聚聚。”
眼睛顿时放亮,憋在心头的想法在这刻上了明面,林鹏飞当即提议:“好呀,不然我们去唱歌吧。”
许铭笑:“那叔叔把东西送回去,你们好好去玩吧。”
三人达成合谋,余下许望宁没表态,三道炽热的眼神自然落到他一人身上。
没办法忽视,许望宁给了答案:“你们去玩吧,我跟我爸回家。”说完,许望宁转身欲走。
听到这话后,令时雨没来由心空了半截,几乎是下意识的举动,趁许望宁抬脚前,上前一步将他手臂抓住:“许望宁,你别走呀,跟我们去玩吧,人多才热闹。”
劝说还在继续,他尝试躲开,甚至将眼神转到了他爸那儿,可自家儿子的秉性他再清楚不过,接收到这一视线,也只是鼓舞性的催促:“去吧,跟小雨他们去玩玩。”
令时雨紧跟着又晃了晃他手臂,许望宁心中莫名一紧,垂眸看向拉着自己的那双手,似有所觉递来温热的触感,眼神重新回到她身上,慢言慢语将同意的话吐出:“走吧。”
寒假期间,娱乐场所人流量自然不减,最后也只订到个小包间,但对四人来讲,已经足够。
一番上来,令时雨和林鹏飞两人已经开始了撕心裂肺的男女对唱。
强压不适情绪,许望宁强撑着呆了十多分钟,后以上卫生间为由,出门下了楼,在室外吹起了风。
没过一分钟,钟成从里头出,打算抽根烟的功夫便看到了站门口的许望宁。
打火机蹿出的火苗在这秒消失,顺着台阶下,走到许望宁旁边,手掌覆上,往他肩上一拍:“许望宁,一个人站这干嘛?”
许望宁朝他望一眼,沉闷嗓音抛下几个字:“透气。”
街头人来人往,车流不止,极富生气,与许望宁那张平常显映出的脸形成鲜明对比。
“你老是不讲话,刚刚在小雨家就这样,说实话,你是不是不欢迎我们。”直白的话被钟成带出,似有不满。
许望宁没接话,但那表情像足够说明一切。
“嘿,你小子还真是。”钟成无奈,毕竟一早就熟知他的脾性。
夹在耳梢边的烟在这个空当下被重新点燃,火星冒出,放进嘴里,吸进一口,后一秒,一小团白烟漫在空中,似是故意往许望宁那去的,扑了许望宁满脸,许望宁眉头一皱,刺激的气味使得他下意识捂鼻,随后咳了两声,才朝钟成睨去一眼。
钟成被他这一系列反应激得想笑,但对上许望宁那正经严肃的眼神,露出的笑立马收了回去。
才吸一口的烟被钟成在垃圾桶口摁灭,顺势进了桶内,上一秒放松的脸上这会儿却布了点愁容,人叹了口气,拉着许望宁就往脚下的台阶上坐了下去,方才吊儿郎当的语气在这刻变得认真:“许望宁,你总是一个人。”
许望宁面上没有什么表情,搁在膝盖上的手肘自然的垂落下去,他不知道钟成在这个时候说出这么一句话是想表达出什么意思,无论是觉得他孤单一人所透露出的可怜,还是看出来他老习惯于落在后面,不管哪种,都毫无疑问地揭示了他一个人的身份,毕竟他连令时雨都没能力把握住。
依旧沉默,钟成在这刻忽然起身,抛了一句:“许望宁,你到底在怕什么?
这句话带来反应,许望宁终于朝他看去一眼。
“我不傻,你什么样子,我从小就知道,毕竟也一起待过那么久,你对小雨太关注了,说句撕你脸面的话,你其实挺想让我和飞子不见的吧,这样小雨身边就只剩你一个了,我们对你来说可有可无,你也压根不在意,但同时你也知道,我们在小雨那儿的份量,所以你也只能想想,却从不会表达出来。”
确实丢面儿,难得许望宁也臊得不行。
“喜欢这件事,说还是做,没道理让我教你,重点是你有能力跨出第一步,但凡你少点妄自菲薄,其实,你会发现小雨的天平总是下意识会往你那偏。”
话讲完,钟成起身,没再管身后一直未给回应的许望宁,有些话点到为止,不必说得太破。
“许望宁,只要你想,说真的。”
最后一句话意义不明,许望宁回头深深望了他一眼。
钟成的话似给了他方向,也同时让他稳下心来,但他不知道,这点突然树立起来的信心很快就会被打破。
几人在八点多相继散开,钟成两人承诺过几天会上门拜访。
而令时雨爸妈终于赶在年三十前到家,并告知等处理那边的事,可能就不会再过去了,他们决定好好陪令时雨参加完高考,那边的业务重心也会转回来。
大年三十,许望宁父子和令时雨一家聚一起吃了顿饭,后续拜了拜年,初九正式开了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