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兮莫》E锦

1、第一话 离人归

　　江南。三月。
　　正是草长莺飞时节。
　　淡淡的屐齿印留在初生的幼苔上，青色的蔓藤笼罩了古拙破败的小巷。白衣的少年带着如春光般和煦的笑容行走在这个人迹罕至的地方，白衣似雪，青丝胜墨，碧色的双瞳镶在一副绝美的面容之上，额间双蛇交错的银环却平添了一丝诡异。
　　这，任谁都知道并非中原的装扮。白袍散发碧瞳额环，来自苗疆的异教徒，中原武林的夙敌。而他，却毫无阻碍的穿越了南方腹地，一路东行。
　　少年在一处断墙边停下，看向几乎荒废的庭院。
　　我回来了……
　　回答他的只有风声。
　　角落里射出几道虚影，杀机骤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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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柄古剑，一盏清茶，一弯新月如勾。
　　坐塌上的老者沉思良久，叹息一声，决定停止那些勾心斗角的思考。捻起茶盅，方觉入手的是一丝丝的凉，想必自己真的是坐得太久了。
　　“东青…”老者轻唤一声，阴影中走出一个俊年男子。“最近阁中可有些异常？”
　　男子抱剑而立，神情不卑不亢。“回阁主，巢湖一带水匪似有反意，形迹猖狂。阁中南红者已将细况调查，送于阁主房內；淮河盐商要求减少税务，第一次紧告后已有部分退出。不听劝者，北玄正在处理中；另……十日前武林盟发来的绝杀令尚未执行。”
　　“哦…这是为何？”
　　“武林盟的‘失心’和‘乌鸦’可不是吃素的，那个苗人从南京一路大摇大摆的过来，秋老盟主最近的脾气似乎太好了些……”
　　老阁主微微额首。连武林盟都收拾不了，这个强头不出也罢。
　　“你做得很好。嗯……”老阁主顿了顿，换了个称呼，“剑儿…没有外人时，我们…父子相称吧。”
　　男子的眼神忽的变幻起来，最后沉积下来的，只剩清冷。
　　“是，阁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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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下去吧。”
　　沈萧松，啊！沈萧松！妄你英雄一世，到头来……
　　到头来连个小崽子都收拾不了吗？
　　闭嘴！
　　呵呵……要我闭嘴也可以，你得先稳住他，别让到手的“药鼎”跑了。小心点，毕竟他身上流着那个女人的血。在“那一天”之前，别让他对你生疑。嘿嘿……真是个好孩子啊，对你这个“父亲”依然信赖呢……
　　闭嘴！
　　虽然，像个小毛孩一样的闹别扭……
　　我叫你闭嘴！
　　用处比他娘还大呢！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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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剑，或者说，东青，此刻正提剑而立，闭气凝神，警惕着周围的动静。
　　血腥味…空气中漂浮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东青将剑锋划过一条禀烈的弧线直指一处角落，低声喝道：“出来！”许久不见动静，剑势一改直奔对手。
　　“你不出来，那我就过去！”
　　“咦？”剑停在那人颈部两寸处，若不是还有些气息，险些认为这是一具尸体。待把那人翻过来后，东青的神色又凌历起来。从衣着上看，武林盟的绝杀对象又一次逃脱了绝杀令…不过，逃得还真狼狈啊。这一路还真辛苦他了。是救？是杀？
　　“呜…”昏迷的人发出一声呜咽，晶莹的泪水便洒入染雪的长袍。痛啊…痛…师……父…小……小…这个让中原武林震惊的异人，此刻像一个懦弱的孩子，寻求任何可能的怀抱。
　　只要杀了他，来年的武林大会盟主选举阁主就多了一个筹码。留着只是一个祸害。杀…杀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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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夏的江南是一首烟雨蒙蒙的古诗，处处胜开着才子美人的佳话。扑天盖地的莲花轰轰烈烈的绽放，像极了女子的爱慕与哀怨。
　　小孩子的脚步声顺着青墙响起，欢快的节奏像是和着西子湖上艳歌的节拍。随后，墙头上露出一个小小的脑袋
　　“小哥哥！”墙头漂亮的孩子叫了起来，惊醒了梧桐树下冥想的少年。
　　“惜儿！怎么……小心！”少年奔到墙下，正好接住跌落的小女孩儿，少年轻声责怪“不是叫你从正门么？摔着怎么办？吓到了吧…”
　　“嘻嘻……小哥…哥好…厉…害，惜儿…不…不…怕！”
　　那样纯洁美丽的笑脸，东青只觉得呼吸都为之一颤！
　　初次遇到小女孩儿，自己把她当做偷花的小贼。每年都有小孩溜进莲园摘莲花，而向来不管不问的自己却捉住了她，捉住了自己这十年的思念。
　　“师…师父…喜…喜欢…花…花……笑……”
　　不善言词的女孩笑得比满池莲花更灿烂。少年从此成了偷花的帮凶。
　　“惜儿，你看什么呢？”
　　“小哥…哥，看…惜儿……惜儿也…看…看…小哥哥…”这个不顾礼数的女孩儿，从来都是笔直的看向自己。
　　“惜儿喜欢江南吗？留下好吗？我…我会照顾你，还有你师父也可以住这里，我可以保护你们。真的，我可以！”
　　“好…惜儿…喜欢江…南…也…喜欢…小哥哥…恩……惜儿…去告…诉…师父”说罢，给了少年一个大大的拥抱便又爬上墙头向自己与师父借宿的客栈跑去。少年呆在莲池边，许久才发现自己已高兴得笑容满面。对了，该去告诉娘了。只要惜儿的师父同意，我们就能永远在一起了。
　　少年却没想过，这一别却是在再不相见。上穷碧落下黄泉，惜儿你如今可还在这个人世间。
　　“说话…不…算数…会…会…遭天…谴哦……”
　　是啊，说话不数…惜儿不会做这种事吧？所以，她一定会回来，一定会！
　　东青从怀中取出一个细小的锦囊，他知道这里面是破碎的珠花，惜儿离去前这束珠花正束在惜儿鸦羽般的秀发之上。就在惜儿离去后半日一场屠杀就在此地爆发。母亲不知被何人所杀，当肝胆俱裂的自己赶到惜儿所在的客栈时，这束染血的珠花正被一群江湖人士踩在脚下，愤怒的少年拔剑而起。这一战东青公子龙血剑一战成名！一个年仅八岁的孩子竟斩杀了雷雨门全部天字杀手及副门主！这样的战绩连武林盟主都震惊至极。出道十年，江湖中便鲜有敌手，龙血剑之名响遍中原。
　　如此，惜儿便很容易找到我了吧……
　　并不是没有想过去寻找啊！当听到第一声脚步空响的回音时，才懦弱的发现自己对那个日思夜想的人其实一无所知。天地之大，何处去寻找？
　　那些远久的记忆和感情，要么像烟一样在空气中稀薄和散去，要么就像酒一样在角落里发酵成愈演愈烈的相思泪。而东青与莫惜儿，是后者。
　　莫惜…莫惜……叫我如何不珍惜？这样纯真美丽的孩子，叫人如何不怜惜？
　　惜儿，你知道……我有多想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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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身后传来一声响动，东青头也不回，冷道：“最好别动，否则伤口会裂开。既然我救了你，就暂时不会杀你。你的内息已被我封住，那些毒物也被我处理干净，所以……”东青转过身，“所以你最好明白什么是识时务！来自苗疆的药师。”
　　受伤的俘虏并没有预料之中的惊慌，也不反抗，只是温顺的点点头并用口语询问此时身在何处。
　　“你是哑巴吗？还是不敢出声说话？”话语中尽是讥讽。
　　俘虏像是没有听出言外之意，认真的点点头，面色沉静如水。
　　东青却觉得危险，自己像是暂时控制了一条遭遇浅水的蛟龙。“天地有龙，性温且可驯。然喉下有逆鳞，触之则杀人。”
　　他是不是龙东青不知道，他的逆鳞在哪儿东青也不知道，东青只知道，让这个苗人少年活着有用，有大用。
　　第一，少年是从苗疆来的，熟识苗疆的地理、人文、以及各种邪术，这是个了解疆情况的大好机会；第二，少年很强，他以一己之力抵抗武林盟俩大杀手部，直穿金陵到达江南，足见其实力；第三，这个少年有缺口，他的目的是江南，江南有他的目的，否则他不会在这里倒下。一个对他极度重要，不惜以生命为代价也要达到的目标。这个目标就是他的欲望，有欲望就有缺口，有缺口就可以利用和控制，只要他的欲望在江南，清意阁独霸江南几十年的势力就可以开出让他心动的条件……总之，不能杀了他。
　　少年出乎意料的平静，也出乎意料的配合。东青所有的问题都在白纸黑字间得到解答，行云流水般的柳体像书写者一样清新和漂亮。少年是一个很好的解答者，很懂得抓重点，并不随意猜测。他唯一一次插话，是在东青询问更西更南的山脉水文时。
　　中原的战马可以越过澜沧，却永远不能穿过云罗。
　　“为什么？”
　　因为云罗山上住着南疆的医神，剑圣，大巫，蛊母，祖脉的守护者和天门的执掌者。
　　“那是什么？”
　　魔神。非人力可抗的魔神。
　　“他们在那儿干什么？”
　　维护平衡。阻止外来者干涉。
　　少年只说了这些，继续向东青介绍那片被云雾笼罩的神秘高原，光怪陆离，让人难以想象。
　　两个月后，一个名为墨莲的少年出任清意阁西方护法之位，他自称来自海南，为人温文儒雅，善于解毒用药，医术精辟，剑术出众，人称西华公子。清意阁又添一强大助力。

作者有话说

　　就是这样了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