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消失的那一天》小芝是只猫

27、告诉你，我的秘密

　　刘焰想从医院逃出去的机会更难了，有了上一次的“失误”，他病房的门口每天都坐着一个衣冠整洁，西装领带的年轻人。

　　是刘利扬让赵秘书专门派的保镖。意义不言而喻，只是为了让他在能控制的范围里，不再闹出什么乱子。

　　可是他执意要见廖民德，赵源却冷冷的告诉他，已经没有这样一个人了。

　　刘焰不懂他们说的“没有”是什么意思，是廖民德离开了？还是被解雇了？亦或者…他不想去想其他的东西。

　　但等他猛然发现过来，那个唯一可以将苏念绳之于法的人，已经彻底“没有”了。

　　就像苏念的过去一样，被抹的很平很平，如同蛋糕边缘的奶油，用刮刀反复的涂抹，直到看不到所谓的边缘……

　　他又想起廖民德曾经说过的话“离那个苏念远点…他很危险”当时，他只是觉得对方过于谨慎了。却不知道那简直是救命的遗言。

　　为什么自己在明明清楚了对方底细后，还要接近危险的他，刘焰自己也不明白。难道是因为刺激？在他庸庸碌碌的前十几年生命里已经很难遇到这么“有趣”的人了，还是活生生的。

　　苏念的人生简直精彩的像一部犯罪小说，让他欲罢不能？

　　后期，他知道是因为那种共同背负的，一种玩笑一样的“命运”。他是真的觉得苏念和自己一样，都是没有“家”的人，他们都没有爱他们的父母，他们对这个世界是失望的…

　　刘焰是理解他的，苏念也同样理解着自己。也正是因为了解，他才真的满足了他的心愿吧——让那个三儿去死！

　　只是蛇一样的苏念，将中间那个环节刻意隐藏了起来，让对魏尽染春心萌动的自己像个傻子一样，幻想，爱慕，甚至追求着自己父亲的情妇。他却冷眼旁观着，甚至带着某种耻笑…

　　这是他所谓‘地狱’的意义么？

　　为什么此刻的自己如此痛恨着那个还在教室里的胖子……但他更憎恨的却是自己呢？

　　刘焰睡不着，整宿整宿的坐在病床上看着黑夜一样的凌晨，看着日月交替的天空，上帝视角般看着像廖婷一样的可怜可悲的自己。

　　在刘焰在医院里自怨自艾时，另一边，随着调查的逐渐深入。警方又在魏尽染的水杯，以及办公室的抽屉里，发现了精神管制类药品和强力安眠药。

　　一个因为所作所为而无法自处的奔溃女子形象，栩栩如生的被描绘出来。

　　更恶毒的揣测是，魏尽染因为长期作为刘利扬的情妇心生不满，而蓄意勾引他未成年的儿子。

　　至于发展到什么程度，基本上在警察检查过的不打码视频里已经彻底暴露。但是他们觉得，是被刘焰删掉了很多内容，因为明显时间上是有大量“空白段落”的。

　　如今安静躺着他手机里的两段视频只是刘焰本人用来例证和羞辱他的父亲刘利扬的。应该还有更多的内容。

　　这个世界，没有不透风的墙，关于“魏姓女子坠楼”案件的证据视频，还是流了出去。没人知道是怎么流出去的，大家只看到了没有打码的视频有翻云覆雨的成功企业家，以及他那个正处于青春叛逆期的儿子。

　　甚至连魏尽染小区的居民证词都变成了最后一根稻草，因为刘焰曾经几次三番的在魏尽染的楼下深情告白。

　　这让这段其实根本没有开始的单恋，足够变成双向奔赴的感情。特别是还有人看到魏尽染拿着兔子半夜送给刘焰的场景。

　　连刘利扬本人觉得自己儿子在“报复”这件事上，已经做的太过出格了。于是叫了几次的精神科鉴定医生来鉴定他的精神状态。

　　在特别的诊疗室里，“我没病！”的怒吼咆哮声，只是让刘焰显得越发不利。他也开始被喂下各种奇怪的药，导致大部分的时间里，他都是混混沌沌的，有些昏昏欲睡。

　　他甚至没有办法思考，只是偶尔会回想起很多事情，然后悄然的睡去。

　　他不知道的是，在他睡着的时间里，时常有个少年坐在他的床边，手里拿着一本推理小说认真的阅读。

　　连赵秘书都碰到过一两次。赵源会叫住苏念，问他为什么，苏念只是认真的看着他的眼睛对他说：“我跟刘焰约定过的，告诉他这本书最后的秘密。”

　　小说是套了皮的，里面的烫金本子上，记录着苏念答应过要告诉刘焰的一切，他读的声音很小，但是在安静到只有睡眠悠长呼吸声的病房里，还是亲耳可闻…

　　坐在门口的年轻男人也在听，那是一个有关少年人如何伙同他人杀死自己母亲的故事，甚至在某些残忍的桥段里，他还会听的汗毛倒竖。他当然不会以为是真的，因为过程奇怪吊诡到无法理清故事少年的情感动机。这让他不得不以为是什么最新的悬疑小说，从而没有任何向上报告的意愿。

　　这期间，刘焰有时半醒，睁不开眼睛，身体也无法动弹，但是他能听见苏念的声音。

　　他的内心在那些惊心动魄的片段里变得边界模糊，但什么都无法改变……从一丁点的小生命在子宫里凝结，到北城冻土里埋葬的尸块。他了解了苏念的母亲。

　　苏念对于母亲的爱也是残酷而决绝的，哪怕后来他已经知晓原因，他仍然是不能接受背叛的，所有背叛的人都该死，在他高超的演技和缜密的计划里，或许是一个意外，或许只是突然消失于人海的某个人头。

　　第一次能听到一个杀人犯自己，如同忏悔的在诉说着过去的事情。刘焰无法解释那种悚然的感觉…

　　黑暗与光亮之间，任何除了苏念清晰冷淡的声音外的东西，都进不去，任何光线也进不去，刘焰像是真的沉在了最最黑暗的大海底，随着苏念的故事如亡灵经一般的被超度着。

　　那些故事在苏念的讲述里，变得绮丽而迷幻起来，渗透，蔓延过他的血管，在即将碰触到海浪的时候便迅速消失。

　　刘焰甚至分不清哪些是杜撰，那些是真实。

　　他想尖叫，但嘴巴却被封住，他想逃离，身体却如行尸走肉般这样挺在床上。

　　刘焰，他的十八岁的生日，终于在如同棺材一样的病床上，度过了。

　　刘焰知道他的心被撕碎成破布的时候，一张缺乏血色的显得有些青白的嘴唇里，正生出一把刀子，一刀一刀的划着他的心脏，看看最后还能剩下什么…

　　而苏念看着闭着眼睛，一脸安详的刘焰的眼角边慢慢渗出的泪水，从他的太阳穴划过，滴在医院白色的枕头上，形成一个小小的圆形印记。就像是痛苦有了形状…

　　“你还想杀死他么？”苏念将冰冷的嘴唇靠近他的耳朵，小声问他。而刘焰只能艰难的动一下手指。

　　他知道苏念真的可以做到，所以害怕的不敢表态。但紧接着，他又听见了苏念在他耳畔小声的描述起各种自己父亲与魏尽染的房事段落。

　　这个变态，总有能力将事情叙述的让人身临其境。那是他刘焰第一次爱的女人啊，第一次想要认真的背负起作为男子责任，以后一起生活的人。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卑鄙的嫉妒着，嫉妒着父亲，嫉妒着那个他一直想要对方死的男人。

　　他现在，只想要站起来，狠狠将对方按在地上狂揍，是苏念，是苏念，是这个变态让他的生活变成了无穷尽的黑暗。而他的心也只能像窗外快要凋落的细小树枝般，挂着一两片可怜枯黄的叶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