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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夫郎 ...

  •   深夜,沈午坐在书房,拿一支毛笔细细圈点账册。
      这年沈家流水多来自酒楼,名下几家布匹庄比前年缩减不少。
      “布匹……”
      毛笔晕染出斑驳痕迹。
      听闻京中云裳阁换了老板,一改往前老旧样式,受到许多达官贵人赏识。
      沈家名下布庄多织云锦,若是能与云裳阁合作……
      沈午沉吟片刻,提笔写下一封信,叫来下人送去云裳阁。
      “老爷,不好了!”
      小童在门外敲门,语气着急。
      沈午蹙眉把门打开,问道:“什么事情?”
      “主君,主君他——”小童站在原地手足无措。
      沈午见状,抬脚往沈府偏院走去。
      偏院外围了一圈人,乌泱泱的脑袋让沈午无端起了烦躁。
      “都站这干什么,没事情做吗?”
      他冷声开口,被点到的立马离去,不敢多留。
      沈家老爷看上去温和,发起脾气来也不是光说说的。
      沈午跨进院子,一眼就看到自己那疯疯癫癫的夫郎。
      “好端端的,怎么会这样?”
      沈午不敢轻易上手抓人,夫郎手里握了柄小刀,谁靠近划谁。
      少年墨发散乱,眼尾处通红一片,他握着刀,声音哆哆嗦嗦。
      “别动我……我杀了你们……”
      他双手满是血液,脸侧也沾带上零星几点。
      沈午目前挺平静,他一直知道,夫郎精神不好。
      要换个彻彻底底的陌生人来,早不知逃到哪躲着去了。
      “我是相公,还认不认得我了?”他深呼吸,朝少年张开手。
      “相公?”
      少年咬牙,神经质的摇头,然后抱紧刀,丝毫不在意手腕上多出来的一道口子。
      “我没有相公,你在骗我!”
      沈午往前一步,少年像是被吓到一样,迅速蹲下身,爬到大树后面躲着。
      沈家祖母姗姗来迟,身后跟了四个家丁,她拨开人,看到院子内的血,心脏一紧。
      “快!快把那疯子按住,别伤到我孙儿!”
      她说完,四个家丁提棍棒进去,沈午一惊,忙喝止:
      “别打他!”
      话音刚落,棍棒落到少年身上,一下接一下。
      “呜呜呜,好疼,相公,我好疼……”少年放下小刀,抱着脑袋呜咽。
      沈午踹开一人,把少年护在怀里,努力安抚他。
      家丁停下,不敢继续动手。
      院子里一片狼藉。
      沈祖母捂住心口,“你看看他,哪有半点正常人的样子,你说你娶个正常人——”
      话还没说完,沈午打断她。
      “祖母,他是孙儿的夫郎,永远都是,今天出了这一遭,是孙儿管教不严。”
      沈祖母气差点顺不过,自己这孙儿从小孝顺恭敬,怎么出去跑一趟商,变成这样。
      沈午不顾人多,打横抱起少年大步离开。
      看也没看沈祖母。
      一路上,少年都很安静,不吵不闹。
      回到主院,沈午将他放在床榻上,少年抬高手,不让血流到被子。
      “清醒了?”
      沈午拿出伤药,拽过他的手腕。
      “对不起,相公……”少年低头,垂眸抱膝。
      沈午没理他,把伤口处理好后,撩起他的头发,注视那双干干净净的眼睛。
      “你在山下救我一命,我自然会对你好。”
      沈午顿了一下,又说:
      “我以后就叫你问鱼,倘若日后你想起自己的名姓,也可告诉我。”
      问鱼点头,过了几分钟,他好像忘记这件事,自顾自的躺下。
      沈午没出声,只当他是想睡觉,轻轻把蜡烛吹灭,准备出去。
      问鱼侧头,惊疑不定的瞪着沈午离开的背影,沈午似有所觉,他回头。
      月光照进来,问鱼眼底晦暗不明,沈午知道,他又认不得自己了。
      京城谁都知道,沈家家主的夫郎是个疯子。
      疯子……
      不知为何,沈午内心一痛。
      “问鱼。”
      这个名字,就好像上辈子叫过无数次。
      借月色皎洁,他描摹问鱼眉眼,白衫着身,生出些冷清来。
      “明天带你回去。”
      “相公,回去吗?”
      问鱼眼神恢复往日清明,笑问。
      沈午晃神,脑海略过几道画面,太凌乱,抓不住。
      思绪回笼,沈午瞳如墨玉。
      “回。”
      沈午掩上门,并未去睡觉,而是抬步往沈祖母院中去。
      “谁啊!”沈祖母头痛着,没好气道。
      “是老爷,他跪在外面呢。”下人小声提醒。
      沈祖母哎呦几声,嚷大声音:“让他跪罢!”
      一炷香后,他终于被请进屋去。
      “祖母。”
      沈午跪下,朝她磕了三个头。
      “孙儿替夫郎赔不是。”
      沈祖母摔了茶盏,恨铁不成钢道:“你就护着他!”
      沈午直起身,并未站起,他语气坚定:“他是孙儿夫郎。”
      “你……自去祠堂跪半个时辰,现在就去!”
      沈午敛眉,说道:
      “夫郎除孙儿,再无依靠,望祖母日后,别欺负他。”
      ……
      第二日,沈午带着问鱼回到自己的府宅。
      刚踏入府,一股熟悉感觉蔓延。
      他好像看见,庭院中间的梧桐树下,有个人十年如一日的坐在那。
      “相公!”
      问鱼悄悄扑上来,在他耳边大叫一声。
      沈午接下他,无奈的把人立好,说道:“我给你请了大夫,一会要听话,知道吗?”
      “好呀。”问鱼答应的很快。
      等大夫看过,沈午站在外面,见大夫一脸凝重,于是问道:
      “我夫郎能治好吗?”
      “这个……老夫也不敢轻易下结论,贵夫郎是遭受精神重创,才导致的记忆缺失。”
      精神重创?
      沈午皱眉,问鱼出生乡野,怎么会遭遇过重创?
      “眼下老夫也只能开些稳定精神的药物,没别的法子。”
      “麻烦大夫。”
      沈午让下人领大夫去领钱,自己则推门进去。
      问鱼很少说话,大多时候仅会注视沈午。
      沈午不说,他也就不语。
      问鱼站在窗户边,额头缠着一条青蓝抹额,上绣银色祥云。
      沈午走过去,执起抹额尾带,这是他送给问鱼的。
      “这已经旧了,不是有许多新的吗?”
      抹额还是自己在学堂时用的,问鱼却十分喜欢,看来真是个傻的。
      “不旧,漂亮。”
      问鱼眼神依恋,拽走沈午手中的尾带。
      白衣少年似山水般澄澈,若正常些,沈午肯定,他会是京中男子趋之若鹜的存在。
      “老爷,药熬好了。”
      下人端来一碗褐色汤药。
      “烫。”
      问鱼抬头,看向沈午。
      沈午试了下温度,是正好的,“不烫。”
      问鱼推不掉,一饮而尽,脸色都未变。
      不怕苦?
      沈午暗自哂笑,不免起了逗弄心思。
      “苦不苦?”
      问鱼摇头,轻笑一声,点点沈午脸侧,“相公是苦的。”
      这下换沈午摇头,他拉下问鱼的手,摩挲片刻,伤口今天结痂了。
      “我去书房看账册,你乖些,若有不舒服的地方,就来找我。”
      他怕夫郎再次犯病。
      京中多风雨,沈午不在意,夫郎总归要走出去的。
      “我想和相公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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