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夫君他偏要勉强》陆杳鹤

6、第 6 章

　　韩王回过神，接过侍人端来的果盘，放到江如婉旁边，轻声道：“难受就别看旁边了，这橘子剥了皮，你尝尝。”

　　江如婉一想也对，又笑了笑，拿起一块橘子，放入口中。

　　韩王看着她，只觉得从来没有一个人，能这么长久吸引他的注意。

　　她的一颦一笑，都美得恰到好处。

　　“好吃。”江如婉嘻嘻笑着，唇角微微弯起，眼神迷蒙。

　　韩王定定地看着，说：“江小姐，你醉了。”

　　江如婉又吃了一瓣蜜橘，似乎在思考他的话是什么意思，许久才道：“我没醉，我还记得你是谁，你是韩王，嗯，那个不声不响的韩王。”

　　韩王这下完全确定江如婉是醉了，心中好笑，这是她对他的评价吗？

　　不声不响，还真是。

　　如果换了一个人，听到别人这么评价自己，虽然算不上贬义词，但也不是什么夸赞，心里多多少少有点想法。然而韩王本就在此前的匆匆见面中，对江如婉印象颇深，此时听了，只觉得她率性可爱。

　　他也确实不是什么喜欢拔尖的人。

　　江如婉把果盘中的橘子吃了，似乎觉得跪坐在蒲团上不太舒适，一只脚曲起，把下巴搁在膝盖上。

　　韩王有点头疼，时下对于女子虽然束缚不多，但贵族女子出门在外，一言一行还是以端方守礼为标准。

　　见她丝毫没有不自在，韩王便道：“江小姐，你可要先去灯楼休息片刻？”

　　江如婉盯着水流上的灯盏，摇头，“不去，游戏还没结束。”

　　旁边的香草这时也看出江如婉的不对劲了，不怪她反应慢，而是江如婉从来没有喝醉过，她也不知道江如婉喝醉了是这样的。

　　她有些着急，凑近江如婉，小声道：“小姐，夜深了，我们先去休息吧。”

　　江如婉艰难转过头，好一会才认出人，笑道：“香草，是你。”

　　语气中有感慨。

　　香草没有听出来，点点头，“是我，小姐，我们先去休息吧。”

　　江如婉这才答应：“嗯，那就休息吧。”

　　香草扶着她站起来，韩王叫来一个侍人，在前面引路。

　　灯楼有一些供贵人休憩的房间，房间不大，里面有张小榻，一应用具倒是干净。

　　侍人将人引入，又道：“若是需要醒酒汤，也可随我去后厨端来。”

　　香草有些犹豫，“这样，就把我家小姐独自留在这边了……”

　　侍人表示爱莫能助，“本来可以唤一个人帮你端过来的，但现下，灯楼贵人们太多，到处都需要人，实在是没有多余的人手了。”

　　香草明白，自家小姐比起天潢贵胄终究只是小户之女，侍人能引路前来，已经是看在韩王的面子上了。如果不是韩王，只怕连在灯楼找个休憩的房间都没有。

　　“那就麻烦你指路了，我去端一碗醒酒汤。”

　　香草小心关上房间门，跟着侍人往一楼走去。

　　后厨供应花朝节的所有吃食，贵人们吃的水果、酪乳和其他小吃都从这里端出去，每个人都忙得脚不沾地，听说香草需要一碗醒酒汤，只是态度冷淡地指向盛醒酒汤的大锅。

　　香草揭开锅盖一看，里面只剩一层底，待要把仅剩的汤底倒入空碗中，却有一个侍人匆匆而来，道：“华章公主需要醒酒汤，你重新煮一碗吧。”

　　她指了指旁边，“材料都是现成的。”

　　香草无奈，犹豫着是不是直接回去，但想到小姐可能睡着了，回去也没用，便打算煮一碗新的。

　　外面游戏依旧，忽然，不知哪里传来一声呼喊：“不好了，走水了！”

　　香草大吃一惊，连忙放下手中的东西，提着裙子往外走。

　　厨房却顷刻间乱了起来，所有人一窝蜂地往外跑，因为听到走水的第一时间往外望去，隐隐有火光，显然起火的地方离他们不远。

　　香草原先站在比较里面的地方，人又比较瘦小，比不过厨房中膀大腰圆的中年厨娘，出去的时候被挤了好几下，踉踉跄跄的。

　　好不容易到了门口，还好火并没有真的烧到厨房，但通往一楼大门的过道旁，已经有灯笼烧了起来。

　　灯楼中都是花灯，有各种材质的，纸灯笼，琉璃灯笼，竹灯笼，摆在架子上都是没有点火的，但过道、入口和楼上窗边，还是悬挂了大大小小数几十盏有火的灯笼。

　　为增添喜气，两旁摆放了各种装饰，之前喜庆的布置此时就成了火势蔓延的助力。

　　香草困在人群中，被裹挟着往外走，忍不住大声朝二楼喊道：“小姐，小姐！”

　　周围人声嘈杂，乱哄哄的，也没人管她喊什么，有一个人还趁她往二楼看的时候，把她挤到了旁边。

　　香草一下子站立不稳，就要摔倒。

　　幸好一个侍人拉了她一把，才没有倒在地上。

　　香草被吓出了一身冷汗，不敢想象若是摔在地上会发生什么事情。

　　那侍人快速道：“别看了，二楼会有人去救的，赶紧出去先！”

　　是个看起来颇为干练的女子。

　　香草着急极了，“不行，我要去叫醒我家小姐，她喝醉了在上面休息。”

　　“那你看看能不能上去吧。”侍人冷冷道。

　　跟着人流走出过道，香草看到通往二楼的楼梯处烧起的火，顿时绝望了，那么大的火，根本上不去！

　　她又急又恨，恨自己一门心思煮什么醒酒汤，把小姐一个人留在房间里，如果小姐出了什么事……

　　她眼泪都要掉下来，刚刚那侍人看到她这副模样，有些不忍，“你跟着我出去抬水进来救火吧，火灭了，楼上也安全了。”

　　香草无奈，觉得这也许是个办法，跟着她出去了。

　　外面也并不平静。

　　呼喊声传来的时候，一开始大家还没留意。

　　游戏正酣，贵人们或多或少喝了一些酒，沉浸在花朝节的节日气氛中。

　　等到呼喊声接二连三响起，旁边没有参与游戏的婢子最先反应过来，大惊失色，纷纷搀起蒲团上的主子，打算往大院门口走。

　　然而贵人们都有几分醉意，一时半会站都站不起来，更别提好好走路了，有些站起来的走了几步路就栽倒在地，一时间乱哄哄的。

　　灯楼下面的院子专门为曲水流觞建造，为了贵人们的安全，四周都用围墙围起，

　　灯楼的人听到呼喊声的第一时间就往外跑，不多时，宽敞的大院到处都是人，平日里衣冠楚楚的贵人们此时看起来狼狈极了，众人面上都有或多或少的惊慌。

　　韩王倒是没有喝醉，他酒量不错，想起在灯楼休息的江如婉，迅速反应过来，带着小厮往灯楼赶，刚到大门口，就迎面碰到许许多多灯楼逃出来的人。

　　人流汹涌，别说逆流进去了，就连站在原地就难。

　　韩王一脸凝重地看着乱哄哄的人群，过了一会，终于在拥挤的人群中看到一脸泪痕的香草。

　　韩王心中一紧，连忙挤过去拉住香草，问：“你家小姐呢？怎么没出来？”

　　香草又要哭了，“小姐在二楼休息，我在一楼煮醒酒汤，现在，现在我也上不去二楼……”

　　韩王眉头紧蹙，想说点什么，又知道这个时候不好责怪这个小丫鬟。

　　香草又说：“火好像是从一楼烧起来的，刚刚有人说救火，把火扑灭了，上面就安全了。”

　　韩王往火势最大的地方看了看，依稀记得是一楼进门的大厅，想了想，叫身边的小厮跟着香草，叫上其他人去抬水。

　　二楼，江如婉一开始确实睡着了，但睡得并不安稳。

　　梦中，香草安静地躺着，圆圆的脸上一片惨白。

　　韩王似乎老了很多岁，但她看不清他的脸，隔着大雾一般。

　　身边有人握着她的手，一遍又一遍安慰着她：“没事的，婉婉，不是你的错……”

　　她双目红肿，泪痕斑斑，同样紧握住那双手，仿佛要从中汲取力量。

　　迷迷糊糊中，她听到有人大声呼喊：“走水了！”

　　声音很大，很大，和梦中雾里看花的人和事相比，真切得多。

　　她一个激灵，彻底醒了过来，然后用一会想起自己是玩曲水流觞喝醉了，来到二楼休息。

　　香草不在身边，说走水了的声音却离得不远。

　　她大致明白了现在的处境，扶着还有些混沌的头，从榻上起来，往外面走去。

　　二楼此时已经没剩下几个人，江如婉走出房间，却分不清方向，不知道该往那边走，只得随意拣了一个方向。

　　还未走几步，就看到迎面而来的傅仲青。

　　傅仲青冠玉般的面庞紧紧绷着，比今天黄昏窗台边时，更冷了。

　　看到她，他唇角抿起，问：“你怎么还在这？”

　　江如婉按了按还有些胀痛的额角，懒得说话，就要继续往前走。

　　与傅仲青擦肩而过时，傅仲青一把拽住了她的手腕，冷道：“前面有火，不能再过去了。”

　　江如婉并不觉得现在的他对她有多少善意，想要甩开他的手，道：“公子，我们不熟，我去看看。”

　　傅仲青的手劲很大，牢牢箍住她的手，见她还要甩开自己，眸中怒意一闪而过，下一瞬，拉起江如婉转了个身就往前走。

　　“你要看，那就看看，前面是多大的火。”他冷然道。

　　走了数步，前面果然有一股从一楼蔓延而来的火势，犹如一条火龙。

　　江如婉的酒意一下子全部消散，看着这样的火势，饶是经历过诸多风雨，也有点惊慌无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