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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讨夸 ...

  •   阿嬗在做什么呢?阿嬗在生气吗?毕竟自己说了那般无礼的话,还跑出去一整夜,生气也是应该的……

      和阿嬗道个歉吧,总归是自己太鲁莽了。再给阿嬗买软酪,还有茶叶。

      阿嬗,阿嬗……他此刻好想阿嬗,他其实一直都很想阿嬗,只是之前他不得不去顾漆凡,只是他之前不知道怎么面对阿嬗……

      阿嬗……阿嬗……

      那扇终年半开的木门,被猛地推开来,发出了沉闷的声音,响彻在寂静的四方宅,回响在孤寂的姜午后山。

      阿嬗闻声转过头,发现是大喘着气的尉迟皞。尉迟皞走过平桥,走上台阶,走到了自己面前。

      阿嬗仍坐在客堂。见尉迟皞回来了,才起了身。

      尉迟皞的个子很高。现下笔挺地站在阿嬗身前,目光灼灼。

      阿嬗看着那灼灼的目光,不住地恍惚起来。

      “用过饭了吗?”见尉迟皞摇头,阿嬗说道,“那你先洗把脸,我去给你做碗面。”

      “阿嬗!”

      “嗯?”

      阿嬗侧着身,回过头,重新看向尉迟皞。

      “……那个,用这个汤做面吧。”

      “你一宿没进食,还是做碗素面,清淡些吧。”

      “哦,好……阿、阿嬗!”

      “嗯?”

      阿嬗又被尉迟皞喊住,仍是侧身,回头看向他。

      遇云蒸照云蒸,遇霞蔚照霞蔚。如此,尉迟皞便也被那泛不起波纹的湖面照了进去。

      以得心安,亦得心乱。

      “……阿嬗,对不起,我之前说话不该那么大声那么无礼,我也不该就这么跑出去害你等我一晚上。”尉迟皞抿嘴,“然后,还有就是,那个,我、我想要……”

      “你想要什么?”

      “我,我……我想要你夸夸我!”

      阿嬗看着尉迟皞抬来的目光,愣了愣。

      随后,阿嬗抬起手,摸了摸尉迟皞的脑袋。

      “这次比试,做得不错。”

      尉迟皞低下头,好让阿嬗摸得更容易些。

      其实一开始心里想的,是自己不能表现得太过明显,多显得沉稳些。但是阿嬗在眼前,阿嬗的手摸在自己的脑袋上,阿嬗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身上,尉迟皞终究是没能忍住。

      五条尾巴甩得起劲,抿着嘴的脸上尽是欢喜。

      “好了,去洗脸吧。”

      “好~”

      尉迟皞吃了面,就被阿嬗推回屋里补觉。

      醒来的时候,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总之天还亮着,肚子已经饿了。

      尉迟皞拖着六条尾巴。他现下是六尾狐狸了,一只很饿的六尾狐狸。

      “阿嬗……”尉迟皞喊不大声,可怜兮兮地拖着尾巴、捂着肚子,试图找阿嬗,“阿嬗,我六尾了阿嬗……呜我好饿啊阿嬗……”

      尉迟皞闻到了香,是桂花糕的香味。说起来,这日子又入了秋了。

      尉迟皞循着香,感觉视线不稳,感觉脚底轻飘,就这么一路飘到了客堂。

      “嗯?应佚……你怎么又来了?”

      应佚“啪”一下合上了扇子,气呼呼地说道:“你这只小狐狸崽子忘恩负义!没我能给你送桂花糕吗?!”

      尉迟皞坐在案几边,抓起一个桂花糕往嘴里送去,含糊道:“算你有良心。”

      “我?!”应佚拿着扇子点点尉迟皞,又哆嗦地点点桂花糕,嚷道,“阿嬗你评评理!”

      手里的桂花糕还没啃完,尉迟皞又抓起一个,眨着俩大眼睛,也看向阿嬗。

      阿嬗啜了口茶,淡淡道:“他是睡了两日的,这会儿尚未清醒过来,你同他较什么劲?”

      应佚看着那俩又朝自己眨巴来的大眼睛,只得把委屈和不甘统统咽了下去。

      “嗯?”尉迟皞咽下嘴里的桂花糕,“我睡了两日?”

      应佚摇着扇子,淡淡道:“是啊,两日。”

      “对了阿嬗,我有六尾了!你数数?”

      尉迟皞扒拉着自己的尾巴,捧在怀里,往阿嬗递去。

      阿嬗点了点头,应佚替阿嬗淡淡道:“加加油,努努力,很快又能挨雷劈了。”

      “……嗯?!”捧着尾巴的尉迟皞,疑惑地又看向了应佚。

      阿嬗问道:“漆凡现下如何了?”

      应佚答道:“漆凡如今在尉迟府,给小六当侍卫。我看他做得挺好的,就没让他来了。”

      还捧着尾巴的尉迟皞连忙问道:“嗯?阿嬗你要让漆凡上后山?”

      “嗯。漆凡幼时,他母亲病重难医,有行将就木之势,我与应佚便想着,将漆凡带上后山照拂,但漆凡自己不愿,漆凡母亲也未允,便作了罢。如今他母亲辞世,我便让应佚去问问,他是否有意再上后山。不过,皞既已让他去了尉迟府,且让他先呆上一阵罢,若有需要,再上后山便是。”

      尉迟皞放下尾巴,木愣地往嘴里塞去一块桂花糕。还好还好,若不是阴差阳错截了胡,这山神大人唯一弟子的名号,可就要不保了……

      虽然自己拿漆凡当知友,可这名号,尉迟皞实难割舍。

      他知道这不该,况且日后,若又有像漆凡那般日子凄苦的狐狸呢……阿嬗是姜午狐族的山神,终究不是他一只狐狸的阿嬗,他身为弟子……也仅仅只是弟子而已。

      可自己真的甘心,只是弟子吗?

      这些年,他想过改变,可是他改不了,他想过收敛,可收敛了只会更甚。

      他是弟子,就是儿子;阿嬗是师尊,就是阿娘!儿子觊觎阿娘,龌龊!

      龌龊……夜里的尉迟皞睡不着,翻身把自己闷进了被褥里。

      自己到底是怎么了,曾经那些陪着阿嬗就好的简简单单的心思究竟去哪儿了?!他从想念阿嬗,变成了想念阿嬗看自己的目光,想念她身上的凉意和清冷的声音……阿嬗的发丝被风撩拨的模样,阿嬗的手握在笔杆上的姿态,阿嬗舞剑的细腰,阿嬗贴上杯沿的薄唇……

      尉迟皞的手指点在了自己的……疯了疯了疯了!龌龊!赶紧睡吧你!

      阿嬗见尉迟皞最近几日有些疲态,想着是他刚比试完,又多了一尾,消耗过多太过劳累,便让他歇息几日,没有再让他练剑修炼。

      无事可做的尉迟皞去了前山,会跟金麟儿和贺年上街走走,或是回尉迟府挤兑尉迟嫤,了解了解尉迟嫤和漆凡的近况。

      偶尔尉迟皞还会去找应佚。应佚不搭理他,他就在应佚的家门口练琴。应佚遭不住,摁住他摇头晃脑的如痴如醉,陪他看看天,看看云,吹吹风,晒晒日光。

      尉迟皞还去了尉迟钦的府上,看望看望尉迟钦,告诉他自己拿了比试的魁首,还有家里和姜午最近发生的事情。

      当然,也告诉了贺宵。

      尉迟皞吐出了桂圆核,忽而又犹豫道:“这些,贺年怕是都已经说过了。抱歉,我……”

      贺宵摇头,道:“贺年性子腆腼,平日我们说上十句,他也憋不出一个声儿来。搬入姜午后,书信更是寥寥。”

      “那我再多给你讲讲贺年的事儿吧?”尉迟皞说罢又是一愣,他想起金麟儿对贺年的避之不及,又想起贺年对金麟儿的穷追不舍,张了几次的嘴,终究还是尴尬道,“我还是讲讲姜午的事儿罢……”

      贺宵一笑,点了点头。

      他们都没有再提起尉迟钦,像是什么禁忌。

      可这里是尉迟钦的府邸,那间没多远的屋子里就挂着尉迟钦的画像,摆着放着尉迟钦狐丹的匣子。

      尉迟皞越说越起劲。而在贺宵微微抬头去确认时辰的一瞬,尉迟皞又猛地停了下来。

      猝然的安静,猝然的无言。

      “贺姐姐,我该走了。”

      “嗯。”

      “我、我会常来看你的!”

      贺宵又是摇头,道:“这儿离姜午有些路,你常来是会不便。”

      尉迟皞还想开口,可他顿了顿,点头应下了。

      尉迟皞走后,贺宵推开了一扇半掩的门。

      “怎么轮到你把自己困在这府邸里了?”

      院墙上,豺狼起身一跃而下,朝没有应答他的贺宵走去。

      他叉着手靠在门扉上,看着一屋子的兔子灯。

      做得算好的,做得不算好的。

      贺宵将躲在兔子灯之间的兔子捞到了怀里,轻哄着它。

      豺狼那满是皮毛的手搓了搓自己本就乱糟糟的头发,同样满是皮毛的脚不住地踩在地上。

      “你,也别太难过……啧,怪这小子总是一意孤行,打个架都不愿意叫上老子。要是老子在,什么这个城那个城的,都给他打下来!”

      “他扰了凡间命数,以命相偿,是为世间……”

      “狗屁!所以说你们这些做仙神的就是麻烦,这规矩那规矩,都麻烦!”豺狼看着贺宵的背影,又抓了抓手臂上的皮毛,“老子不会说话,又被那帮畜生塞进土狗的身子里好几年了……总、总之,你别太难过,尉迟钦那小子的转世,老子在凡间,会帮你找的。不过他要是气运好,又投胎到了姜午做狐狸,你记得告诉老子一声……”

      “不必。”

      豺狼看着贺宵的背影,看着她平静来平静去的样子,终于还是忍不住大骂道:“你和那小子这么多年,最后落得这场面,你甘心?反正老子不甘心!你不要找他,老子要找他!老子还有好些账没同他算呢!”

      “豺狼!”

      “老子是妖魔,老子才不在乎你们那些条条框框,老子只知道老子的兄弟死了,老子的弟媳妇哭得眼睛红彤彤的!老子走了!”

      贺宵追去两步,却见豺狼又幻了原形翻过院墙。她看着四下垣墙,恍惚着。

      豺狼也好她也好,第一次见尉迟钦,都是在那院墙之上。

      她是被琴声引来的。可她未见过那府邸的主子,贸然登门也有失礼数,便想偷摸着翻上院墙瞧个两眼。

      对方弹得入神,她听得亦是入神。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对方抬着头,浅笑着看自己豪迈的有些不那么雅观的坐姿。

      贺宵别了别视线,挺了挺脊梁骨,轻咳一声,居高临下道:“新来的,弹得不错。”

      新来的颔了颔首,应下那句夸赞。

      “你叫什么名字?”

      “在下姜午尉迟钦。”

      “群海贺宵。”贺宵也拱了拱手,随即起了身,又道,“天色已晚,后会有期。”

      尉迟钦没来得及道别,贺宵翻身便逃了。尉迟钦抬头看了看尚早的天,无声地笑了笑。

      尉迟钦搬来的一个月后,他察觉到视线,停下步子抬了头,又在院墙上,瞧见了正一脸新奇的趴着往里张望来的豺狼。

      尉迟钦身边的贺宵蹙了蹙眉头,一时无言。

      “是我的门做得太小了,才总被当作摆设。”

      “……”

      贺宵撇开头,看尚早的天,看向他们打招呼的豺狼,就是不看继续不依不饶地将视线落在自己身上的尉迟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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