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橙有毒》九惠有福

17、第 17 章

　　明安的内心无比吵闹。
　　一边，还是那道疯狂的声音在高呼：她爱我，她说她爱我。
　　另一边，是冰冷的声音在啸叫：她并不爱你，是作者让爱你。

　　两边的声音，由一道渐渐变成无数道。
　　声量越来越大，吵得他脑子都快散了。
　　原来，余小橙对他好，是爱他。
　　原来，余小橙并不爱他。
　　她对他好，都是因为作者的安排。
　　作者让他爱上那姓赵的，可他觉醒了，对那姓赵的，只有讨厌。
　　作者安排余小橙爱她。
　　余小橙现在也有了她自己的想法。
　　那她，是不是也他像他一样，想摆脱作者的安排，想离他远远的。
　　现在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摆脱他。
　　为了摆脱他，她还可以做出替他去邮轮的事。

　　如果可以，明安想问问创造这个世界的作者。
　　这个世界，没有他和余小橙，故事就进行不下去了吗？这个世界有他一个爱而不得，为爱牺牲的还不够吗？
　　如果是可怜他这个小炮灰，那请直接将他抹杀便是，而不是送一份他得不到了关爱到他身后。
　　若不是他早就看透了这个世界的本质，经历了无数次循环，他根本不会知道余小橙的存在。
　　就算他死，余小橙也走不到他身边，只能隔着广场上的人群看着他。

　　“真是傻X。”明安低声唾骂。
　　“什么？”余小橙被骂得一愣，然后连声道歉，“对，对不起，我也没想到会这样，是我的错……”

　　听到余小橙的自责，明安才慌乱地意识到自己的失语让余小橙误了。
　　他赶紧解释，“没有，我不是在说你。我是在说作者是个傻的。”
　　余小橙：“……”
　　谢谢，有被安慰到。

　　明安继续解释，“如果不是我有了意识，循环过许多次，根本无法发现突然出现在酒吧里的你。作者根本没想过，这份刻意的补偿，我是没法收到的。”

　　余小橙的脑子如被重锤砸过。
　　她，好像真没想过。

　　重锤一击之后，又来了一击。
　　只听明安冷哼，“作者这点自我感动，真是可笑。”
　　余小橙：“……”
　　谢谢，有被笑到。

　　余小橙的安静，让明安也平复下来。
　　现在，他要思考的问题不仅仅如何改写剧情，还有如何让觉醒后的余小橙不讨厌他，甚至还喜欢他。
　　虽然，现在这个时候，在这种状态下思考如何“爱”这件事很不合时宜。
　　但是，谁叫他有颗恋爱脑呢。
　　顶着一颗恋爱脑，为了一粒香橙糖就可以舍命。
　　那为了余小橙，他有什么是不可以舍去的。

　　不，不应当是舍去。
　　而是抓住。
　　他要抓住一切可能生的机会。
　　他要抓住凭空出现的余小橙。
　　虽然作者并未将余小橙送到他面前，但他却凭自己的觉醒发现了余小橙。
　　他是遭受了无数次折磨才觉醒的，若他不抓住眼前的余小橙，那不是太对不起自己受过的苦了。

　　而且，余小橙肯定也是在乎他的。
　　他被剧情所困，会为那姓赵的付出一切。
　　但他觉醒后，从未主动去找过那姓赵的。
　　一次也没有。
　　而余小橙却不同。
　　她明知一切都是作者在番外里的安排，但她对他没有半点排斥，反而想尽办法帮他。
　　余小橙愿意为他付出，除了剧情和人设，肯定还多了点别的。

　　想到此，明安握住余小橙的手，开口直接问：“你已经知道这些都是作者的安排，也知道贴几个字就能变换身份，为什么你要亲自去代替我？随便找个人不行吗？”

　　以余家的财力，想找个愿意替死的，是很容易的事。
　　而余小橙并没有这样做，而是亲自去代替他。
　　这一定不是因为她急于摆脱他，更不可能余家小公主想上船见世面长见识寻刺激。
　　余小橙一定是为他才亲自去的。

　　在强烈的期待中，明安听到了让他雀跃的答案。
　　余小橙可没敢说自己有想过让阿雷去的，可可爱爱小公主的形象还是要维护的。
　　要是她说了，让明安会觉得她恶毒怎么办。
　　毕竟她给明安定下的人设可是阳光善良大男孩。
　　于是，余小橙简单道出决定她行为的关键原因，“我担心别人不配合，会出意外。”

　　听到这个原因，明安顿觉脑子里放起了烟花。
　　他去救赵惜儿，是他身不由已。
　　但余小橙救他，是有得选的。
　　她是不想出意外，所以要亲自替他。
　　这若不是因为余小橙出于本心地在乎他，那他的名字倒过来写。

　　此刻，他想在烟花下抱起余小橙转圈圈。
　　但理智告诉他不可以。
　　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再强调。
　　余小橙想救他的想法很好，但不能让她再想了。
　　他的脑子他的心，根本不允许余小橙去冒险。

　　明安强压下心中的雀跃，板起脸，极为严肃地对着余小橙说：“不可以再想着要替我去做什么，一丁点儿想法都不可以再有。
　　“你别光想着别人不配合，别忘了我也是可以不配合你的。”
　　说完，明安觉得自己的语气不够强硬，又补充道：“我不仅会想到死亡，还会真的去实施。”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明安知道自己是不敢想的。
　　在看到余小橙被抬下邮轮时，他便打定主意，以后不会再想一丁点与死有关的事。

　　明安自以为自己的严肃冷漠会有效，但这对余小橙来说，根本没用。
　　余小橙一脸“小子你还嫩得很”的表情，淡定地举起食指左右摆了摆，“你是没法自寻死路的。剧情不允许，网文规定更不允许。”
　　“网文规定？”这个规定，明安从未听说过。

　　余小橙眉毛一挑，瞧瞧，大聪明也是有知识盲区的。
　　“网文有规定，文中内容不能有出现自我放弃生命的描述，不能有不良引导。”

　　明安也学着余小橙挑眉。
　　难怪了，他只是想过要死，却未从有过丁点实施的行为。就是有种再苦再累再难他也要坚持下去的感觉。
　　也不知这个网文规定里，还有些什么，说不定里面会隐藏着突破口的。
　　“还有什么规定？”明安虚心请教。

　　说到这些规定，余小橙的内心有八万字的糟要吐。
　　她从建国后动物不能成精，说到脖子以下是禁区，说到哪里职业不能碰，哪些形容词不能用，说到“奶奶的头痛”如果没有那个“的”字，那中间相连的那两个字就变成“囗囗”……

　　余小橙说的这些，对于明安来说，无疑是打开了一个新世界。
　　他阅读过很多小说，其许不乏被世人所认可的传世之作。
　　余小橙所说的那些不能写，在许多佳作里都有出现。
　　为什么放网文里就不行了呢？
　　如果说不能描述，那为什么他又会经历那些事呢？
　　再说了，为了寻找破局的法子，他也看了不少网络小说。
　　在他看的那些网络小说里，似乎没有这般严苛。

　　明安向余小橙问出了自己的疑问。
　　见明安主动提及自己的经历，脸上并无阴霾，余小橙再次在心里感叹他的强韧。

　　余小橙先是将自己在这几次循环中，被这个世界强行阻止的情况一一罗列，再将自己的推测分享给明安。
　　“你应该也能感觉得到，关键情况，根本无法改变。这些，就是被码成了文字，定死了的，改变不了。
　　“小说里的内容，不可能描述到每一分，每一秒，也不会将每一个人的行为细化。
　　“这个世界为了维持故事的发展，自行一一补全。只要能维持好码成字的那些情节，别的人和事，可以很任性。”

　　明安以为自己经历的那些已经算是离奇了，没想到余小橙还会在去寻他的路上看见猪牛成群。
　　那他在邮轮上遇到的那些畜牲呢？
　　“为什么？”明安虽觉羞耻，但也挑明他心中的疑惑，“为什么我每一次在游轮上的经历性质相同，但具体的人与方式却不同？”
　　那些畜牲，有凶恶的，有丑陋的，有貌似斯文的，也有身如巨兽的……
　　他们待他，有粗暴虐待的，也有轻哄狠抽的……
　　每一次，都不一样，但也都是那些……“不可描述”。

　　明安的这个问题，余小橙听到后微愣了一下。
　　她没想到明安每一次在邮轮上经历那些，情形是有变化的。
　　这让她的心又被狠狠划了几刀。
　　每一次伤害的结果相同，但形式不同，这是让人麻木的机会都不给啊。

　　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余小橙能想到的可能性只有一个。
　　“按照网文规定，你在游轮上的经历是不可能详细描述的。作者只会简单提几句，具体的内容只能用星号或者省略号代替。”
　　明安不敢相信自己在邮轮上的三个月，也就是几句话和几个符号。
　　之前他还估计关于自己的文字有两千字，现在看来，最多两百字，再加两个省略号。
　　那两百字里，或许还有几个“囗囗”。
　　这个信息，让明安有点难以消化。

　　余小橙继续说着她的推测，“省略号之下发生了什么，都是不确定的。那些不能描述的内容，读者会自行脑补，厉害的可以脑补出上万字。就算是二刷，读者也会因时间不同而对省略号补出不同的画面。所以……”
　　“所以，你的意思是每次发生的情况不同，可能在每次循环里，这个世界对省略号的补充不同。”
　　明安接过余小橙的话，说出了她的推测。

　　网文里省略号、星号，一旦出现，不用作者描述，读者便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读者会结合上下文自行脑补，每个人、每一次的脑补画面都不一样。
　　这个世界，也与读者的脑子差不多。
　　那些没被作者写出来的内容，都是被这个世界自补出来的。

　　难怪，在之前的循环里，那三个月，有时候感觉过得很快，有时候却万般煎熬。

　　其实，在每一次循环里，对明安说，最难熬的不是那三个月。
　　而是被卖到邮轮上，在等待那些畜牲来的时间。
　　虽然这个时间很短，但对伤害的已知、对手段的未知，两者交织，最能让他感到恐惧。

　　不行，不能再给这个世界有机会折磨他了。
　　他怕再有下一次，这个世界脑会补出一堆兽人出来。
　　可是，他又该怎么做？给汽车贴上【飞驰】二字的法子可行吗？

　　明安看向余小橙。
　　他看见那双闪亮的眼里，满是对他的关切。
　　以前，他一个人，根本没有办法对抗这个世界。
　　现在，他有了余小橙。
　　这一次，他一定可以改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