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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大义豪情蕴谄媚 ...

  •   何传礼道:“正是!”
      缩骨功,并非是真的将骨头缩小,而是运内力让关节脱臼、错位,从而使身形变小。
      施展锁骨功并不雅观,而练习又很难,需要从幼时反复训练“脱”、“移”之法,骨骼、筋肉反复摩擦,此疼痛非常人所能忍受。
      故而世上口口相传的多,亲眼所见的少,久而久之,便成了一门玄学。
      众宾客皆好奇无比,纷纷举杯,请求观摩。
      林掌门面儿上也颇为得意,客套了几句后,立马起身炫技。
      只见他沉心运气,伴着音乐缓慢舞动四肢,没过一会儿,本就瘦小的身体便细如竹竿。
      我甚至能隔着皮肉看见他交叠的骨骼!
      貅齿王府的肥仆呈上一枚舞女用的乾坤圈,五哥抓过,朝林掌门扔了过去。
      仅有小儿能够穿过的圆环套住林远,“噌”地一声便顺着他的身子滑落在地。
      宾客纷纷叫好,五哥更是看得目瞪口呆。
      林远又随歌起舞,身形恢复了往日大小,连连作揖:“献丑了!”
      欢声笑语,不绝于耳。
      铁臂熊对何传礼抱拳道:“何掌柜,俺不瞒你,合风寨三年前曾剪过你的镖!”
      剪镖,也是黑话,就是“劫货”的意思。
      何传礼毫不在意,豪爽笑道:“陈年往事,提他作甚!二当家没有伤了我的伙计,在下还没能登门相谢呢!”
      铁臂熊说话也甚直,道:“何掌柜,俺今日想借花献佛,把那日镖中最上等的货色献给七王爷,还请勿介意!”
      何传礼皱眉道:“二当家是哪里话!我们不剪不相识,既是朋友,你送我送,又有何分别!”
      铁臂熊哈哈大笑,便拿出一个兽首玛瑙杯,粗犷地递了过来。
      此杯形如号角,上口浑圆,下部为牛首。牛首圆瞪大眼,目视前方,似在窥探某物。
      兽首口鼻处为黄金塞子,可以卸下。两只弯曲羚角连至上口,造型流畅,无造作感。
      我和五哥一见此物,吃了一惊:“六王宅里胡人珍宝众多,比得上此杯的可没有几件!”
      不过,这种惊异转瞬即逝。
      毕竟六王宅中异宝甚多,这不过是一尊稍微稀有一些的珍宝而已。
      “此杯造型在西域甚是平常,但材质却是取自西域独有的缠丝玛瑙,可谓是天下少有。”何掌柜的话也印证了这一点。
      铁臂熊道:“七王爷若有兴致,就把它送给战功卓越的将士吧!”
      其余宾客纷纷借此献礼,均方便携带,又和边关战事多少带些关系。
      一时间,小小膳桌前,竟有如此多的爱国之人,让人不敢不敬。
      我壹壹谢过,将厚礼全数纳入囊中。
      酒茶将尽,烟羽楼的头牌莫离也早已收歌而退。
      五哥知道我今夜不能留太久,便让宾客暂等,亲自送我下楼。
      他问道:“今日宾客的赠礼如何?”
      我答道:“私礼公送,不可不接。”
      “送礼的宾客如何?”
      “因私而公,不可不敬。”
      “宾客之谄媚如何?”
      “境界甚高,大开眼界!”
      五哥哈哈大笑,显得十分得意。
      让我领教到了世间罕有的、极高境界的谄媚,这对五哥而言,的确是值得夸耀的事。
      五哥近来结交的朋友多是如此。
      我顺势问道:“五哥觉得,为弟如今该站哪边?”
      五哥哈哈大笑,仿佛压根儿不把东宫和蛟呼王府之争当做一回事。
      他道:“这还用问吗?哪边能让七弟吃胖点就站哪边呗!你看看你,这么瘦,再不吃胖点就要找不到媳妇了!”
      我眉头一皱,猛拍他肩膀两下:“吃吃吃,就知道吃!”
      我离开了觥筹交错的烟羽楼,脑中还不时浮现着宾客们深明大义的脸。
      他们是不懂时局的人,也巴结不上大哥和二哥,所以他们巴结我。
      若当他们懂了时局,就谁也不敢巴结了。
      但我并不讨厌他们。
      他们真诚,对自己的身份毫不隐瞒,也对自己的欲望毫不掩饰。
      他们有用,送来的厚礼的的确确能帮到边关,无论初衷如何。
      五哥的朋友一向是不让人讨厌的。
      乐声依旧不绝于耳,即使到了京城的宵禁时间,烟羽楼依旧和六王宅中的晚宴楼一样,夜夜笙歌。
      “七王爷请留步。”
      我与卢熹微正准备去后院马厩牵驴,便被一个衣着精致的烟羽楼奴婢叫住。
      她低头作揖,不敢直视我二人,怯生生地道:“七王爷,奴婢是莫离姑娘的丫鬟,莫离姑娘想请王爷到寒舍闲聊片刻。”
      我顿感诧异:“哦?”
      她道:“莫离姑娘已为卢长史安排了房间,以便卢长史独坐。”
      卢熹微笑道:“独坐?”
      那丫鬟颇为不安,解释道:“整个安乐坊,实在找不到配和卢长史畅聊的佳人,请卢长史赎罪。”
      我听后不禁哈哈大笑。
      卢熹微把心中得意掩饰得甚好,应道:“好说,好说。”
      我道:“既是如此,寡人便陪莫离姑娘聊上片刻。”
      莫离的房间充斥着浓浓的烟香脂粉味,将其余的气息全部遮掩住。
      屋内有花有酒,也有乐器。
      还有些书画文玩、珍奇异宝之类的东西,不成章法的摆设着。
      那大概是一夜痴情的达官贵人们送的。
      把这些赠品去掉,便是平民女子闺房的模样。
      那种简陋,倒着实让过惯了六王宅生活的我感到意外。
      我忍耐着这浓浓的市井之香,不知过了多久,终于等来了匆匆补好新妆的莫离。
      她用那倾国倾城的嗓音,不卑不亢地致歉道:“七王爷,让你久等了。”
      我心头小鹿乱撞,淡淡一笑:“无妨。既是佳人相邀,何来久等之说?”
      莫离用纤纤玉指轻遮玉唇,盈盈一笑,不娇而媚。
      她身材窈窕,面若桃梨,行着花魁雅步缓缓走来,端坐在圆桌左侧,用鹅颈玉瓶为我斟酒。
      花,不再是镜中花。
      月,也不再是酒中月。
      烟羽楼让无数京都侠少魂牵梦萦的鬼魅之花,此刻就坐在我的身边,为我斟酒。
      莫离道:“七王爷明日远行,军中定有禁酒令。这冰山雪莲通经活血、强筋助阳。奴婢且用雪莲茶代酒,祝王爷旗开得胜。”
      我直言快语:“莫离姑娘找寡人来,所为何事?”
      她嫣然一笑:“曾有达官显贵到此,只求春宵一夜。奴婢邀七王爷到此,只求一刻春宵。”
      我闻言,不禁一惊:只听过男子到风尘处买欢,还从未听过风尘女子主动赠欢。
      她定有求于我。
      我索性问道:“不知姑娘所求何事?”
      莫离饮干茶杯,纤手一挥,离座入床,便解衣裳:“只求一刻春宵。”
      我年方十六,还未动过情欲,一见此景,登时面红耳赤,欲言又止。
      一时间,我竟像一枚铁钉,牢牢钉在椅上,不敢乱动。
      过了好一会儿,才勉强吐出六个字:“姑娘这是为何!”
      她大义凛然:“七郎贵为皇子,竟亲自挂帅出征,保边关百姓,复大龙江山。奴婢虽沦落市井,却还未丢家国情怀。这安乐坊没有能让七郎稀罕的东西,奴婢只求以身相报!”
      我却想笑。
      女子若添上了“风尘”二字,便很难与“家国”沾上关系了。
      我起身道:“莫离姑娘还是省些精力去陪那些达官显贵、文人墨客吧。”
      她却冷笑:“什么达官,什么显贵,昼为一方尊长,夜为衣冠禽兽。
      什么文人,什么墨客,触景咬文嚼字,无景醉不省事。
      七郎固然年少,但有达官之能,有显贵之身,有文人之才,有墨客之情。
      奴婢若能和七郎共度良宵,虽仅片刻,但也死而无憾。
      奴婢在这坊间被人选得累了,想自己选一次。”
      莫离言语之间,尽是对本王的称赞,但本王笑不出来。
      她说她累了。
      也许今夜过后,京城再也没有如此倾国倾城的歌喉了。
      我心中不禁升起一股怜惜,起身便钻进她的被中。
      莫离的眼中闪过一道异光,似悲似喜。
      她用纤纤玉手搭在我的胸膛,吐气如兰:“奴婢帮七郎宽衣。”
      我虽心神荡漾,却也还知道推辞:“姑娘且慢。”
      莫离是知趣的,她转开话头:“奴婢给七郎讲个故事否?”
      我不禁点头,暗暗松了口气。
      于是莫离讲起她的身世来:
      八年前,莫离家道中落。
      那时她还不叫莫离,叫周匀儿。
      她父亲得罪之人颇多,便携家避到西北边陲,因早年学过两手医术,索性当起了郎中,渐渐在当地也算小有名气。
      从小养尊处优的她,哪里受得了荒凉边陲的生活。
      所幸有老实巴交的邻家小哥阿牛,对匀儿十分关照,并常常给她讲许多关外的趣事。
      这样一来,日子虽然大不如从前,倒也还过得去。
      两年时间匆匆而过,二人朝夕相处,日久生情,双方父母也毫无成见,并有意撮合。
      于是,匀儿和阿牛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
      可好景不长,恰逢秋收之季,突杰尔铁骑进犯边陲,西北陷入无尽的战乱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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