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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十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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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到舅舅去世的消息是在那一年的冬天。
老舅是在出租房意外死亡的。
胰腺癌,是死了后做尸检才出来的结果。
老舅和舅妈已经离婚了,老舅身故后一概事务都不应由舅妈来操持。
老妈说老舅上半年买了一份六万块钱的身故保险,赔偿金是160万。
受保人是舅妈。
段景隅看到消息怔了很久。
没有难过,也没有惊震,心里说不上来,很空,很茫乎。
那个脸皮又厚,贱兮兮,又邋遢,和家里所有人都格格不入,偏偏生命力顽强得赛过小强的老舅,去世了?
他和老舅“相爱相杀”多年,最后一次见面,连表面的嘘寒问暖都没有。
他匆匆地去,又匆匆地走。
老舅没有孩子,以前总说要等他出息了给他养老。他也总觉得以后还有很长很长的时间和那老头较劲。
可那一次见面,就是最后一面了。
他努力去回忆老舅那时候的样子,是不是病殃殃的,是不是不舒服,可他记忆里老舅一直都是那副鬼样子,吊着一口气要死不活但又绵长地混了一年又一年。
他还是觉得他那神出鬼没的老舅只是又消失了,又换了个地方躲起来了。
总之不可能是死了。
那老头还等着他给他养老呢。
白占这么大便宜的事他怎么可能不要。
……
那天晚上段景隅做了个梦。
梦里他又开着摩托车到了那脏旧的城中村。
碎花床单飘啊飘。
他在里面不停走,不停走,碰不到一个熟悉的人,掀开了一层又一层衣服,可怎么都找不到99栋了。
他急得要冒火了,有个声音絮絮叨叨说着“你还来要钱啊,有没有良心啊”,他刚要笑着骂回去,就醒了。
醒来后他愣了很久神,枕着胳膊一直在想老舅和城中村。
他终于发觉他对那地方的反感来自哪儿。
那儿没有活力,带着迟暮的死气,是一个注定要被时代抛弃的地方。
他闭上眼睛。
脑子里又冒出了另一道身影。
隔着重重叠叠的衣被,成熟的黑色高跟鞋,笨拙地像高跷。她那轻薄的碎花裙紧贴着她的身躯,曼妙而清透,带着鲜活的生命力,与周遭一切格格不入。
所有人都以为她是个“阿呆”,连他都觉得她呆呆木木的。
可是他们都不曾了解她。她一个人待着的时候,还挺生动,会穿着小高跟鞋拎着裙摆在花布中跳舞。
在无人在意的小角落里,她会哼着跑调的歌。
他戴上耳机,湿透的泪与歌声直往耳孔里钻。
“……春天花会开,鸟儿自由自在……”
“冬天风雪来,花儿谢了依然会开,鸟儿明年一样会回来……”
“我还是在等待,你快回来……”
……
谁在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