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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第28章 ...


  •   其实腹中已如刀绞,头也开始晕眩,可卫熠竭力镇定,仍如无事人般稳稳端坐。

      “解药!”玉京第一个反应过来,冲罗欢大喊:“你不是有解药吗!!”
      罗欢也是一怔,连滚带爬地冲到大案前,倒掉茶碗里的水,抽出旁边挂的腰刀,一下子划开掌心,一行鲜血顿时溅进碗中。

      卫熠只觉嗓子腥甜,却只死死咬牙忍着。
      见罗欢割自己的血递来,他心中一讶。

      “药人?”他盯着他笑笑。

      罗欢怔住,卫熠接过碗一饮而尽,转头却吐出一口血。
      玉京已端来清水给他漱口,卫熠闭目,缓了好一会儿才又再张开。

      “劲儿还挺大。”他虚弱地吐出一句话,一脚软软地踹在罗欢身上:“以后兄弟活命,就靠你啦。”

      罗欢已是汗流浃背,可还没等他答话,却见甄玉京一把抓起他放在大案上的腰刀,转手就架在他脖子上。

      “是不是喝了你的血他就能好?”玉京从未杀过人,此时握刀的手都在抖,可几乎压进他皮肤里的刀锋还是半分也未退:
      “说!怎么才能彻底解毒?!”

      “玉京!”魏陌几乎惊呆了。
      甄玉京自小娇养,气度雍容,太后将她养在宫中,见惯了风云,在何时都能镇静自若。
      他还从未见过,她如此惊慌的样子。

      “大人,您杀了我吧!让这位小兄弟饮尽我的血,就能好!”罗欢闭眼伸长脖子,一副引颈就戮的样子。

      玉京尚在犹疑,却听旁边卫熠已是呵地冷笑了一声:
      “这不是北地的碧落海吗?”他轻喘口气,扭头看一眼甄玉京,“大人别听他的。我得从今日起,每天喝一次解药。七七四十九日后,才能彻底解毒。”
      他明显虚弱,短短几句话,竟要分几次说。

      玉京微微惊心,手上劲力却卸下,慢慢放下那把刀。
      她定定地看着罗欢,满腔怒意,最后收成一口气,缓缓咽下去。

      “好样儿的,罗校尉。”她站在他身前,慢慢一字一句地说:“七七四十九日。我若能救了刘抟,你便不寻死。若我不尽心,你随时可以断了解药,取我性命。
      “如此狠毒,要我如何相信,你们无辜?”

      “大人!”罗欢彻底慌了,急急伏身叩首,“此计是小人一人之意!大帅并不知情啊!求大人开恩!求大人开恩!!”

      “你别忘了,不管是什么信物,只要刘抟到了死牢,我一样能拿到。
      “你既要我救刘抟,立刻交出解药,我便救他。
      “如若不然,我既能救,也必能杀。诛他九族。一个也不会留下!”

      罗欢哑住了。

      魏陌如看陌生人般呆望着甄玉京。

      “要和我斗一斗吗。”玉京笑笑,“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的人。那好,给我七日,让你看天子降罪的诏书——”

      “我有解药!!”罗欢仿佛不敢再听下去,猛地高声打断。他慢慢地从地上爬起身,从怀中摸出那包贴身而藏的药末。

      “大人……”他握紧药包欲言又止。

      “我言出必信。”甄玉京冷定回复。

      “多谢,大人。”罗欢右腿撤后,单膝跪地,双手将药包举奉过头。
      他知道自己资质平庸。
      可是为官二十年,他多少也算见过一些世面。

      “手举起来。”她冷静下令。
      罗欢顺从地将双手举起。
      她凑近,嗅了嗅他伤口未干的血。
      而后才打开药包,确认那包中的药粉确实是解药。

      “三哥。”她转身走向魏陌:“烦你把他绑了,带到你营中严加看管。”

      罗欢垂下头。
      主动将双手背负,乖乖被魏陌绑了个结实。

      他重新抬起头,望着走出帐门的那道纤纤背影。

      为官二十年,他多少也经历过一些风波。
      可现在,他敢断定,便是大帅在,也未必是她对手。
      只是她藏得极好,竟在此时才露出手段。

      罗欢慢慢转动眼珠,视线落在倚于案边,面色苍白的少年身上。

      他方才,抢在她前面饮了那毒药,便证明,信物,确为甄氏必得之物。他相信她会为了得到信物而去饮毒,所以才抢前一步。
      所以,那信物,便是自己最后的机会了吧……

      -
      说不清是死过一次,还是天生强壮。卫熠喝了解药,躺一夜,次日起来,竟已没有什么不适之感。

      “以后你便拿我试毒好了。”骑马下山的路上,卫熠满不在乎地跟玉京玩笑。

      她像是怕他会骑着骑着栽到马下似的,硬是戴了斗笠,江湖客似地与他骑马随行。
      “好啊,”她笑了一声,却莫名听出几分怒气:“你尽管折腾好了。”

      他偷瞥她一眼,到底心虚,也笑了两声。瞬了瞬,又问:“大人是如何知道他有解药的?那种毒我认识,北疆很常见,号称‘草原砒霜’,要连喝七七四十九天的药人血才能解毒呢。”

      玉京气他方才那句话,本不想理。
      可眼前又浮起他昨天毫不犹豫地抢过那个瓷瓶,一饮而尽的样子,心又软下来。

      “我阿娘颇通医术,我跟着她耳濡目染,也略知些皮毛。
      “药人本是邪物,是为了拖慢药效、制约对方才有的。罗欢既是药人,必是喝了解药,药溶于血,中毒之人再饮其血,间接解毒。
      “所以解药必定存在。只不过怎么服用,又各不同。”

      卫熠做了个恍然大悟的表情。偷眼看她,却与她投来的视线相碰,一下子尴尬万分,急忙别开脸看向别处。

      玉京看着他瞬间红透的耳尖,心情顿时好了许多。

      -
      同一时间,沂州城外的偏僻道路上,一行马车正风尘仆仆地匆忙赶路。
      马车都是雇来的,平平无奇,简朴的外观与袁氏总是标新立异的风格迥然不同。

      中间靠前的马车里,袁无涯与胡姨娘同乘一车。

      “可是老爷,咱们这就走了么?大爷还陷在牢里呢。”胡姨娘假惺惺地提醒袁无涯:“夫人得知要走,昨晚哭了一夜,到现在都没停呢。”

      其实她不提醒,袁无涯也听得见后面某辆车中发出的悲切哭声。

      庄氏善妒,这么多年旦凡有妾室怀上身孕,必被她以各种方式除去,便是侥幸生下来,也逃不了几年后离奇夭折的命运。

      造了不少杀孽,总算袁无涯膝下只剩了她亲生的一儿一女。

      庄氏哭得肝肠寸断,她望着车中仍昏睡不醒的袁映柳,更不敢想像,亲儿袁映朴那个暴烈的脾气,在牢狱中会吃多少可怕的酷刑……

      她从前想着,若老爷膝下只有朴儿和柳儿,他再不喜欢自己,可孩儿是他血脉,到底能牵绊他,得些情义。
      谁能想到,他竟自私凉薄到,只顾他自己。

      “朴儿、柳儿……娘对不起你们啊。报应、呵呵,都是报应,呵呵呵。”

      疾驰的车厢中突然爆发出不间断的狂笑。

      前车的几人都被这笑声吓到了,连袁无涯都浑身鸡皮起栗,其余小妾更是瑟瑟发抖。

      她们还不能完全体会庄氏为何突然就疯掉,只觉得她笑声凄厉,尤如暗夜鬼哭,像是藏了口不能言的无限心酸。

      -
      山路还未行到一半,便望见铺天盖地的旌旗,黑色硕大“魏”字在烈烈北风中迎风招展。

      魏喻一身披挂,跨着高头大马,慢悠悠地走在最前面。远远看见玉京,一下子便慌了,摧马迎过来。

      “小的见过玉京娘子!”魏喻滚鞍下马,十分利索地在玉京马前来了个单膝点地。

      “起来吧,”玉京对他微微一笑。

      她同魏喻很熟,他还有哥哥叫魏司,哥儿俩都是家生奴儿,从小挑出来陪伴世子的。儿时为伴,长大便是世子的左膀右臂,耳目心腹。

      “这么多人都是你的部曲?”玉京看着军容严整的队伍,笑着打趣他:“三日不见,当刮目相看呀喻将军。”

      “哪里!娘子又笑话小的,您明知道我就是个跑腿儿的!”
      魏喻笑嘻嘻地牵起玉京的马缰,回头朝长龙似的大部队摆摆手,顿时堵塞山道的骑兵队伍缓缓朝一边靠,空出中间的山道来。

      “这不那伙叛贼归了降要移营么,世子叫我过去插旗。”
      魏喻牵着马缓缓前行,想了想还是问道:
      “玉京娘子要回沂州,为何不叫世子相送?世子为这个郁闷着呢,”他仰起头,凑近玉京小声道:“他觉得娘子一年不见,与他生分了!”

      玉京有些好笑,明明是他先生气走了好么?
      昨天她忙着给卫义调解药,轮到给卫义喂药,她叫魏陌来帮忙,可谁知他大袖一拂竟走了。

      等她忙完再出帐,营中空了一半,打听之下才知道,魏陌竟独自一人押着罗欢先离营了。不仅带走了罗欢,还带走了山壁两侧的弓手。
      也亏了是罗欢一心归降,旦凡有二心,他死在哪里都不知道。

      “我……”玉京刚要说话,却忽然从半空中传来一声嘹亮的鹤鸣。
      “恢恢!”玉京眼前都是一亮,她一翻身从马上跳下来,对着灰蒙蒙的半空张开怀抱。

      只听两声鹤鸣后,一只翼展两臂的大仙鹤从云中亮相,盘旋着似乎想认清底下的人是否是它要找的。

      “恢恢!我在这里!”玉京高兴得像个小孩子一样,扔掉斗笠又蹦又跳,张着双臂呼唤那只大仙鹤。

      仙鹤终于认出了一身男装的她,也亲切地回应几声,飞快地俯冲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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