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室出逃后》九瓜瓜

32、回答

　　“你们说了什么？”宋婆子重重皱起了眉。

　　大金委婉地解释了一下原委，听得宋婆子差点晕倒。

　　“你们……糊涂啊！”她颤着手指着这几人，重重叹了口气，又认命地转身离开了西厢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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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珠一回来，就躺到了床上。

　　她本就因为钱夫人的那番话而失了胃口，刚才尝到熟悉的味道升起的一点喜悦，又被那几人的讨论完全碾碎。

　　衣服也没脱，就这么直接躺在了床上，将被子盖过头顶，才咬着唇，任由仿佛流不尽的泪水落入鬓间。

　　即便是在这样只剩一人的环境中，她也不敢放任自己大哭。

　　在这里，她就是找不回那种在爹爹身边时的安心。

　　门又被轻轻推开，轻微的动静立刻让明珠紧紧闭上了嘴。

　　即便刚才也没发出什么声音，但她就是跟偷偷哭被抓个正着一样尴尬。

　　“姑娘？”缓慢的脚步声慢慢靠近的床边，衣料摩擦着停了下来。

　　宋婆子大概是在床边坐下了。

　　明珠还是没动，继续闷在被子下，即便开始感觉到呼吸有些困难，也不愿掀开被子。

　　她现在一定又难看又狼狈，她不想这样的自己被旁人看见。

　　她想要说话，可一张口，才发现自己哭的连嗓子都有些发软，现下说话，一定会被听出来刚刚哭过。

　　无奈又闷闷闭上了嘴。

　　宋婆子不知道明珠的挣扎，她坐在床边，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才劝道：“姑娘先起来吃饭吧，虽受了委屈，但也要吃饱饭，才有力气与那些夯货计较不是？”

　　明珠在被子下动了动，但仍旧是没有说话。

　　她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与他们计较？计较什么呢？计较他们背后议论自己，不看好自己？

　　她自己都不知道，该以什么身份去与他们计较。

　　“姑娘……”宋婆子劝了好几句，都不见明珠有什么反应，也有些词穷了。

　　她毕竟也才和明珠接触了几天，明珠又是个内秀的性子，不怎么透露自己的喜好，倒叫宋婆子也有些束手无策了。

　　许久，明珠才终于开口了，虽语气低沉，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坚决：“婆婆，让我一个人静一静吧。”

　　得了这样一句，宋婆子心知此时确实劝不动，才彻底放弃，敛神告退。

　　等到房间内重新归落沉静，明珠才终于将快将她压得窒息的被子掀开，露出自己闷到红透的脸蛋。

　　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让新鲜清甜的空气涤荡她污浊又沉落的胸腔，将一口又一口带着哀伤的气呼出。

　　可心却始终没有轻松起来，还是那样的沉重。

　　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眼角，果然，又摸到了满手的湿润。

　　连家人被抓走的那一日，她都没有流这么多的泪。

　　并不知道自己怎么了的明珠一边迷茫，一边控制不住地抽噎。

　　兴许一个人的时候，情绪特别容易放大，她本来只是在低声啜泣，结果不知怎么的，委屈的酸涩突然决堤而出，灌满了她整颗本就因难过而紧缩起来的心脏，又一路冲破了那层屏障。

　　明珠突然哭出了声。

　　残存的最后一丝理智让她紧紧咬住了下唇，可没用，超乎理智的委屈很快就冲破了最后的防护。

　　哭声隐隐约约透过门板传了出来。

　　下一瞬，房门被重重推开——

　　“怎的哭成这样？”熟悉的低沉男音从门口传来。

　　哭到兴头上的明珠突然顿住了。

　　她呆呆地转头，泪眼朦胧地朝门口望去，难以置信地看见了一个她完全没想过，现在会出现在这里的身影。

　　因为太过震惊，她第一时间甚至没有反应过来，只愣愣地眨了眨眼，瘪着嘴，仍是那一副哭到忘我，但没了声响的模样。

　　“跟个孩子一样。”男人信步跨进了屋内，平稳地靠近了明珠。

　　男人身上的气息随着周身带动的风流动到明珠鼻尖，再次闻到那股已经熟悉起来的清香，明珠才终于反应过来，容瑾真的出现在了她眼前！

　　意识到这一点后，明珠迅速撑着身子，从床上坐了起来。

　　人坐起来了，大哭被抓个正着的羞耻感也后知后觉地席卷而来，铺天盖地。

　　明珠拥着被子，又将脸整个埋了进去，像一只鸵鸟，身子露在外面，只把头埋在沙子里“掩耳盗铃”。

　　“告诉我，怎么哭成这样。”男人语调含笑，似乎用了很大力气，才没有笑出声来。

　　明珠的手指悄悄动了动，左右各伸出两根手指，状若不经意般按在了自己耳朵上，尝试把男人的声音挡在耳朵之外。

　　似乎这样听不到，就可以装不知道了一样。

　　殊不知，她自以为隐蔽的小动作，被男人看得一清二楚。

　　明珠没看见，容瑾唇边的笑意越来越深。

　　他又开口了，和脸上表情截然相反的，是他重新严肃起来的语调：“可是有什么不顺心，才这样难过？”

　　明珠的头动了动，却还是没有足够的勇气抬头面对容瑾。

　　她在心里默念着，却迟迟没有等到容瑾的下一句话，恰巧自己的呼吸又开始困难了，才试探着微微露出了眼。

　　一抬眼，就看见男人逆着光，脸上的表情被阴影所笼，看不分明。

　　唯独能完全感受到的，是他紧紧盯着自己的眼神。

　　明珠攥着被子的手再度收紧了两分，掌中的被子早已被揉的不成样子，却一点要被放开的意思都没有。

　　“我……”因为隔着被子，她的声音闷闷的，刚刚大哭过的哭腔也没有消退，导致她此刻的声音完全变调，才刚刚发出一个音节，又怯生生地止住了话头。

　　男人没有说话，却做了一个让明珠完全意想不到的动作。

　　他蹲了下来，从俯视变成了仰视。

　　随着他动作的变化，笼罩在他脸上的阴影完全消失，让明珠终于看清了他的神情——

　　是完全的平和，甚至带着一丝不太明显的鼓励。

　　他在鼓励她，把真心话说出来。

　　看明白这一层意思后，她摇摇欲坠的内心突然被注入了一股沉甸甸的力量，孤单飘零的感觉突然慢慢地从她身上剥离开了。

　　她仿佛重新落到了实处，脚下不再是虚幻的空气，而是扎实的大地。

　　蒙着她下半张脸的被子不知不觉也被放下了。

　　瑟缩着拱作一团的脊背也重新挺了起来，她像是被一双手给重新托了起来，连说话也更有气力了。

　　“我的心好乱。”虽然勇气渐渐回到了她的内心，但这件事情实在是有些难以启齿，明珠不知道怎么开口。

　　但容瑾并没有对她这样奇怪的回答表示出一点不耐烦，只接续问道：“为什么而乱？”

　　明珠的回答也顺畅了起来：“为一些不实的流言蜚语。”

　　“说与我听听看。”容瑾再自然不过道。

　　可话道关键处，明珠又有些退缩了。

　　她的腰又有些塌下来，脊背也不再笔挺如初，肩膀微微下耷，整个人明显缩了回去。

　　“你向来是勇敢的，我知道。”容瑾当然发现了明珠的变化，沉吟片刻，突然说了这么一句。

　　换个人，只会为容瑾前后两句毫不相干的话而疑惑，但他对面的是明珠，一下就想起了那一晚。

　　她主动引诱容瑾失败的一晚。

　　明明应该被钉入耻辱柱的她，现在想起那晚，却一点也不觉得难堪。

　　因为她得到了容瑾的夸奖。

　　明明刚才还伤心到心都快要碎掉的人，就听了这么两句话，那颗隐隐作痛的心又重新淌起了蜜。

　　“老爷，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但明珠没有立刻回答，反而直直看进了容瑾的双眼，认真问道。

　　“你问。”

　　“老爷为何安排我暂居此处？”明珠眼神闪烁一瞬，还是没能一直和容瑾对视着把这问题问出来。

　　“此处清净，适合静养。你可是住不习惯？”

　　明珠摇了摇头，轻咬下唇，有些为难道：“老爷考虑周到，知我喜静，明珠并未不习惯。只是……”

　　“只是什么？”

　　“我听说……听说这里住了许多外室。”说到最后两个字的时候，明珠的声音已经小到快要听不见了。

　　天知道，这一句话简直突破了她的人生极限。

　　“外室”这两个字，她从前连说都觉得有些晦气。而如今，别人却将她对进了这个称呼里。

　　这对她来说，才是真正的耻辱。

　　声音虽小，但容瑾的耳力显然更好。

　　他明显听清楚了一整句话，眼皮也轻轻垂了下来。

　　容瑾不说话，明珠自然也不敢说话，她甚至放缓了呼吸，就怕自己的呼吸声太大，惊扰了谁。

　　不再被容瑾盯着看了，明珠反而又多了些胆气，趁他垂眼的时刻，贪婪地用双眼描摹他的五官轮廓，将自己记忆中已经很鲜明的面容临摹得更加立体。

　　并在容瑾再度抬眼的前一瞬，极敏锐地转移了视线，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我答应了你爹要照顾好你，此处离我最近，才将你安置在此。”容瑾并没有对“外室”一词多做解释，只陈述了自己将明珠安排在这里的考量。

　　却反而精准安抚到了明珠的情绪。

　　明珠的眼睛重新亮了起来，说气话来也更自然了：“原是如此，老爷良苦用心，却偏偏撞上这地方的弯弯绕绕，生生叫旁人误会了去。”

　　她想了想，委婉建议：“总有闲言碎语也是恼人，老爷将我放远些也无妨，耳根子清静也是清净。”

　　容瑾却好像听不懂她的暗示一样，摇了摇头，“如今还不算太平，我既已答应了明大夫，自然要将你全需全尾护好。”

　　虽没有达成最初的目的，但明珠却觉得比脱离了这些烦人的流言蜚语还更高兴些。

　　容瑾的话被她一字一句地拆解复品，每一个字落入她的心湖，泛起一阵阵停也停不下来的涟漪。

　　“明珠全凭老爷安排。”她唇边漾出一抹甜到极致的笑意，轻轻低下了头。

　　垂首间，披散在背后的头发轻轻分开，隐约露出她细腻洁白的脖颈，白的有些刺目。

　　还不等另外一人看清，明珠又重新抬起了头。

　　这一次，却不是刚才那种自然娇羞的模样，眼睛瞪得圆溜溜，表情古怪。

　　不等容瑾询问，她已经将手按在了腹前，却还是没办法阻碍那尴尬的声音响彻这个小小的空间——

　　空空的肠胃又可怜兮兮地发出了抗议哀嚎。

　　“这……”她尴尬地瘪了瘪嘴，脸肉眼可见地羞红了。

　　这一次，容瑾没有再体贴地忍耐，反而放肆地轻笑出声，把少女的脸笑得变成个成熟透的苹果后，才清了清嗓子：

　　“来人，传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