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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终局 ...

  •   唐京墨征求了顾玄雍的同意,在顾元白出事的这段时间里,一直住在顾元今的府上,正好还能督促顾元今的功课。
      自顾元白出事的第二日,到堂审前,唐京墨一直都没有什么动作,整日在顾元今的殿上,教书也只教半日,剩下的时间都放不冷去陪顾元今,自己坐在客房里,潜心思索研究着计划,怕哪里出了闪失,他和顾元白,甚至是整个大余,都有可能万劫不复。
      唐京墨恍惚间还觉得有些好笑,他做了唐家的弃犬做了这么多年,实在没想到有朝一日还会充当救世主的角色。

      到了堂审那日,唐京墨紧张地手心都出汗。他看着顾元白为了清白据理力争却不被相信,反被林秉宸将一军,到最后不得不破釜沉舟全盘托出自己原本的计划,整颗心都在抖。世道一向如此,为了大义献身的人未必最后都会落得好下场。
      然后唐京墨从人群中站出来,句句讥讽顾元白,而后把那些证据呈上,和顾玄雍在所有朝臣面前演了一场定罪的大戏。唐京墨只看了顾元白一眼,就再也不敢看他。他怕忍不住喉头的哽咽,到最后露了馅。
      “秋后问斩”四个字回荡在大殿中的时候,唐京墨心中觉得,怕是亲口说出这四个字的顾玄雍和呈上关键证据的唐京墨才是这个殿里最不想顾元白受苦的人。
      顾元白被拖下去后,顾玄雍当场就赐了唐京墨侍郎,说是为国立功,当场上任。他上午领了官服,下午就上了岗。
      他那晚回顾元今殿上的时候,直接被顾元今的侍卫拿枪架在了门口,死活不给进,许是认定了他是背后捅顾元白一刀的小人。最后无奈又麻烦了顾玄雍,给他在宫外临时安排了一处住处。
      唐京墨第二日就去找了林秉宸,在他府上也不顾外人在不在,直接开了口,说是要顶替顾元白的位置。
      林秉宸问他有什么用处,唐京墨说他现在如今也在宫中算是一夜之间位居高位了,且他如此殷勤地献上了证据,顾玄雍现在正是对他信任之时,他又有阴狠歹毒地名声在外,没人敢随意招惹他,于情于理,他应是和林秉宸起的影响应该不相上下。
      林秉宸认可了他这个说法,却又不信他入局的心是真切的。
      唐京墨问他,莫非他直接送顾元白入天牢的举动还不够真切?顾元白把他养在歇云府,都算得上他衣食父母了。
      林秉宸对这个说法点了头,却又说万一只是因为他唐京墨只是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怎么办。
      唐京墨说,他想要的一直都是比顾元白给的要更好的。他不愿做唐家麾下的一条狗,不愿在唐虔的脚下苟活。但顾玄雍重用唐虔,唐虔不可能说离开就离开,那他唐京墨就永无出头之日。现在朔阴正好计划南下,他有何理由不抓住机会,日后好在朔阴谋个高就?
      唐京墨见林秉宸仍犹豫,直接从怀中抄出一把刀,给林秉宸吓了一跳。他同林秉宸道:“今日不落点血怕是林大人都信不过我。您今日说要我在哪开口我就在哪开口,这点血肉就当我表的忠心,日后若是叛了朔阴,”唐京墨点了点心口,“您直接往我这里捅。”
      林秉宸不信唐京墨真舍得划拉自己,以为他只是说官话。于是他抬起手,在他的右臂上从胳膊肘道手腕轻轻一画。唐京墨没有犹豫,手起刀落,在自己的胳膊上深深刻下一道血淋淋的口子,深得几乎能见到骨头。
      林秉宸倒吸一口凉气,他这下知晓了唐京墨怕是要来真的。他这右手,怕是就算好好养着,也该废了。

      唐京墨于是便以自废一臂的代价入了局。
      现下正值叛人活动的高峰期,现在唐京墨用自己的血赢来了较高的信任,于是先前绕过顾元白的信息又都落到了唐京墨的手上。
      他几乎日夜不停地浏览了所有信息,身子都累得感了一场伤寒,索性没有发热,只是有些咳嗽。
      他发现那些信件中几乎没有出现“大人”的名号,图书唐京墨疑心那位大人是化了名,于是就翻来覆去的比对查看。
      这京城中的叛人毕竟还是少数,人虽不少但说不上芜杂,大多能在信中提的上名讳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唐京墨大多都知道或者认识,唯有一人名叫“楼阁”,在书信往来中频频出现,唐京墨却从未听闻过这号人物。
      他的手下有个欺软怕硬之徒,也是个叛人。自打唐京墨成了他顶头上司,每日对他是点头哈腰恭敬之至。唐京墨本看不惯他那仗势欺人的架势,后也依了他,想从他这套点什么消息。
      某日同那人路过天牢时,那人非说要下天牢去,唐京墨问他去干什么,那人笑得又奸又贼,说是去看看被楼阁大人除掉的顾元白。
      一听“楼阁”两个字,唐京墨便心知这人掌握的信息不简单。
      唐京墨是不愿去看顾元白的。没什么别的原因,他只是不愿见到顾元白那副因为自己铛锒入狱而忍受死囚生活的模样,他怕在顾元白面前失了声露了馅,他怕看见顾元白自己心里太过难受,到最后一个字都说不上来。但事已至此,他只能依了那个下官。
      于是两人带着一个无足轻重的跑腿的人一道下了天牢。
      唐京墨看着顾元白一瞬冲过来的模样,鼻子一酸,悲苦疼痛的情绪一下就在胸腔中蔓延开来,他差点就红了眼眶。可为了大局,为了能救顾元白出来,他最终是忍了下来,强忍着鼻子的酸意,摆出一副居高临下的表情,说着那些蔑视的、违心的话。
      直到顾元白说,说唐京墨梦中的事情,都是他们曾经经历过一次的前尘往事。
      一切的谜团都在这一刻真相大白。唐京墨曾想过,这些事情是不是神明给的预言,又或者是谁给的警告,恰巧他和顾元白都知晓了,可他从未想过,这些竟是他的亲身经历,是他和顾元白从曾同经历的血泪。
      一瞬间,一切的事情都解释得通了。
      这突如其来的真相一瞬间让唐京墨脑子发昏。他站在那里缓了有好久才缓过神来,咬了咬牙,告诉顾元白那些共患难的生活他都不在乎,他想要荣华富贵,让顾元白忘记那些前尘往事。
      说完,唐京墨头也不回地逃了出去。
      那下官自然是听不懂这些,但他知晓唐京墨以前是歇云府下人,自然是会有些话他听不懂,于是便也没再多问。
      “慰问”完顾元白,那跑腿的人又去干了自己的事情,那下官便一时间打开了话匣子,各处贬低这个人贬低那个人,借机吹捧唐京墨,还说他能和楼阁大人有一拼。
      唐京墨没说自己不知道楼阁到底是谁,他随口问道:“我和楼阁有什么差别?”
      那下官想了想说:“楼阁大人是穿着羊皮的狼,您是真狼!”
      于是唐京墨心中隐约有了对楼阁此人的大体印象。
      他对那下官说:“马屁少拍。你这些日子干得不错,哪日给我和楼阁组个局,我带你一道。”
      那下官以为自己马屁拍对地方了,连声应了下来。他心想着要唐京墨怕是要给他引荐给楼阁,心里急不可耐,便把饭局就近安排在了第二天。
      唐京墨也乐得这下官这么“懂事”。他早点收网,顾元白就能早点回来。

      饭局定在了拈花楼,唐京墨到那一看,傻了眼。
      那桌子对面分明坐着的是顾元亭。
      他心下一细品,登时悟出了“亭台楼阁”这个道理。
      他不动声色地落了座,顺了下官的意思把他引荐给了顾元亭。那下官高兴,一个人喝了好多酒,自己给自己喝晕了,最后酒桌上就剩下唐京墨和顾元亭大眼瞪小眼。
      顾元亭没有表现出丝毫抗拒向唐京墨暴露自己身份的意思,好像这一切都是水到渠成。
      唐京墨仰头而尽一杯酒,胃有些不舒服,脑子也开始发晕。他在扶着墙根走回那处临时宅邸的路上昏沉地想,自己做人是该多失败,才能让叛人的头子对他一点不作疑。
      从那天起,唐京墨开始尝试不再跟林秉宸联系,而是直接传密信给顾元亭。
      起初,那些密信和消息仍是顾元亭告知林秉宸之后再传给唐京墨,直到后来,也不知是效率需要还是唐京墨在局势中真的尽心尽力谋划了整个朔阴南下时里应外合的计划,顾元亭似乎很是信任唐京墨,终于在顾元白被打入死牢二十天后第一次亲笔书写密信,传给了唐京墨。
      唐京墨收到密信的时候几乎是喜极而泣。他趁着夜晚无人发觉,又遣了刘公公,把顾玄雍从龙榻上叫醒,紧急秘密会面,把自己列出的叛人名单和与顾元亭、林秉宸所有的密信全都一一呈上。
      顾玄雍在昏黄的油灯下看了很久很久。
      唐京墨没有打扰他。他知道,顾元亭虽是庶子,待遇一直没有嫡子好,但到底也手心手背都是肉。如今冤枉了顾元白,却发现背后真凶是顾元亭,他怕是比谁都难受。
      他最后还是下令逮捕了林秉宸和顾元亭。
      林秉宸和林伯棠是在睡梦中被押到宫中的,顾元亭提前得了风声已经跑了路,禁军没有放过他,跟在他身后就追了出去。
      第二天天一亮,顾玄雍立即就当庭会审林秉宸。他看着成列在自己面前的齐全证据,哑口无言。
      他见事情败露,直接一口咬死,同顾玄雍说,唐京墨也是叛人,他和他们都是一伙的。
      可顾玄雍却道,唐爱卿是他最信任的人,让林秉宸不要血口喷人。
      林秉宸也被赏了“秋后问斩”四个字,下午林伯棠会审完以后,也被一道扔进了死牢里。
      禁军追了一天,才在往西去的路上追上了顾元亭,又花了一夜时间把他押送回来。
      堂审顾元亭的时候,顾玄雍全程没说话,可顾元亭却把那当做蔑视,哽咽着质问顾玄雍为什么不说话,为什么同是儿子却如此亏待他。
      唐京墨叹了口气,在顾玄雍身旁,当了顾玄雍的嘴:“嫡庶有别是千古规矩,更何况在皇家。陛下对太子严格教养,是因为他未来要成为天下共主,对三皇子宠爱,是因为他从小性格活泼,爱与人亲近。对小皇子看似偏袒,实则先前告知过我,要加紧他的学业,不能一味放纵他。听闻你从小就性子温和,什么都不要。陛下让你开府悬月府,确实表面上是让嫡子压你一头,这样好符合嫡庶有别的规矩,可你细想你那悬月府,虽是在京城边上,可周边依山傍水的,不远几步路就是城北的集市,出行方便,内里更是别有洞天。你仔细想想,他当真是什么都没给你吗?”
      可顾元亭没法放下坚持了二十多年的成见,他像疯狗一样一口咬定唐京墨是在讨好顾玄雍,他是妖言惑众,他是像骗取他们的信任,好越坐越高。
      顾玄雍最后只说了“秋后问斩”四个字。
      这四字回荡在大殿正中的时候,唐京墨忽然卸下来一口气。突然的放松让他一下就脱了力,身子一软,几乎要晕倒在大殿上,被唐虔一把拉住,而后又十分嫌弃的把他推远。
      唐京墨心里骂唐虔毛病,没分给他多余眼神。
      顾玄雍掏出那唐京墨伪造的顾元白的计划书,向天下宣告了顾元白无罪,而后点了所有的皇子和公主,还要几位朝中重臣,准备一道去天牢迎接顾元白。
      在去天牢的路上,唐京墨被那天的阳光刺得睁不开眼。顾元呈走在唐京墨的身边,于是唐京墨听见他小声叹了一句:“真是个好天。”
      顾元白迎着阳光走了出来。
      他一身狼狈,衣服破了,还沾着不知是谁的血污。
      唐京墨持着淡淡笑意,忍住了盈满眼眶的泪水,也在心中默默叹了一句:“真是个好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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