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脱敏》白日沉香

32、第32章

　　第二天下午回公司，陈静壹看见她就问：“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上午你居然会请假？”
　　白黎摘下墨镜，打开笔记本电脑：“昨晚没睡好，上午补觉去了。”
　　看起来是在认真工作，实际上脑海中仍在回放着昨晚的一幕幕。

　　客房就在她的卧室隔壁，覃聿淮洗澡的时候她甚至能依稀听见水声，这让她怎么睡？
　　熬到半夜，用了好多种催眠办法都不管用。她这才不得不承认，自己失眠了，索性翻身坐起来刷剧，却连广告环节都没看完。

　　一条消息弹出来：睡不着？
　　她吓了一跳，覃聿淮怎么知道？难道整晚她在床上翻来覆去的声音他都能听见吗？这也太糗了吧。

　　她回复：你怎么知道？
　　覃聿淮：不知道，随便问问的，我也睡不着。
　　……好吧。
　　她只能将问题抛回去：为什么睡不着？
　　覃聿淮：想到你在隔壁。

　　白黎再也找不到任何话回他，因为说实话，她自己失眠的理由和覃聿淮竟然是一样的。
　　于是两个失眠的人索性达成一致，到客厅找部电影看。

　　“我记得你不喜欢看电影，”他侧身靠在沙发上，用遥控器随手挑着影片，“怎么收藏了这么多好片子？”
　　覃聿淮过去曾是影迷，手底下还投资了一个电影制作公司，不过他自己因为工作忙碌，很久没能抽出时间来，好好看一场电影。

　　白黎沉默下来，把盖着腿的毛毯往上拉。
　　覃聿淮立马明白过来，侧头看她，笑了下：“这些都是肖启铭看过的？”

　　“在一起的时候，他常来这儿，”白黎没否认，“我忙工作，他闲来无聊，总在看电影。”
　　说起来，其实她正儿八经陪过肖启铭的时间并没有很多，甚至没花什么心思。那时候只是觉得，肖启铭的耐心好到不可思议，所以得知肖启铭实际上是在骗她的时候，她反倒暗暗松了口气。
　　无条件的付出太沉重，她承担不起。

　　覃聿淮没说话，视线定格在屏幕上。客厅只留了一盏小灯，显得很昏暗，而她整夜坐在地毯上，挨着他腿侧。马龙·白兰度的声色低沉喑哑，像怀旧风格的大提琴音，缓缓地说着电影中的对白：“You never wanted my friendship……”

　　“发什么呆呢？”陈静壹伸手在她眼前挥了挥，一看她这模样就不是在工作，于是凑到她电脑前，“教父三部曲？你什么时候有闲心看小说了？”
　　“昨天看了电影，想找原版小说来看。”
　　陈静壹没觉察这其中的蹊跷，伸了个懒腰感叹：“是啊，我也好久没读书了。”

　　白黎关闭页面，拿起桌上的平板检查这周的日程：“对了，明天我还要请假。”
　　覃聿淮要提前飞回州海处理公事，她想去机场送他。

　　……

　　覃聿淮果然很守信用，只在她家里住了一晚。白黎下班回家时，他已经连人带车搬去了下榻的酒店。
　　睡前他照例打来电话：“已经订好了明天上午十点的飞机。”

　　“嗯，我去送你吧。”白黎熄灭床头灯，裹进被子里轻声和他讲电话。静谧的环境里，耳边只剩下他一个人的声音。
　　“你要送我？”覃聿淮有些意外，“不是很忙吗？”

　　“再忙也能抽出半个小时的时间。”她小声说，“我都想好了，明天早上八点酒店门口见，我开车送你去机场。”
　　“好。”他似乎笑了。

　　“覃聿淮。”她忽然叫了他一声。
　　“嗯？”
　　“我好像很久没有这样的感觉了。”
　　“什么感觉？”

　　“就是那种，马上要给一个人送行的感觉，”她费劲形容着，“想到明天要送你去机场，然后你回州海，或者又像之前一样到处出差，而我留在帝都，又是好几个月不见，这种感觉，从和你离婚之后就不再有了。”
　　覃聿淮却听出了言外之意：“以前有？”

　　“嗯，以前有。”她轻声承认。
　　那时候她被困在他们的婚姻里，无法脱身。而他工作太忙，夫妻俩经常十天半个月见不到一面。覃聿淮不在，她就像抽了魂般，每天都很难过，等到他终于回家了，她的心才落回实处。

　　不用解释，她两三句话点明，他即刻明白，她是在含蓄地表达，不舍得他走。
　　千帆过境，如今提起过去也没必要遮掩，之前的婚姻有很多问题，他们彼此之间心里都清楚，覃聿淮想起有那么多相对无言的时刻，想对她说些什么，或者试图挽留她，话到嘴边，却什么也没说出口。

　　萧逸轩说得没错，如果重头来过，他们都需要改变。

　　“一样。”白黎听见他低声说，“我以前也舍不得过。”
　　她还以为出现幻听，反复确认，覃聿淮这才无奈承认：“你以为我很喜欢出差？如果不是因为工作，我恨不得三百六十五天待在家里陪你。”

　　“真的？”她觉得这话可信度太低，“我无法想象你不工作当个居家好男人的形象，太魔幻了。”
　　他被逗笑：“好吧，我承认，我是很喜欢工作，但不代表我没耐心陪你。”

　　仔细回想，虽然他很难抽出时间，但一旦有空，好像都是和她待在一起。逛街购物，去各大网红景点拍照……一切他本不喜欢的活动都尝试着陪她适应。
　　这么说来也没错。

　　“以后我会多花时间陪你。”他又保证。
　　她笑了，忽然起了捉弄的心思：“你只是我前夫，又不是现男友，没名没分的，怎么陪我？”

　　他安静了一会儿，笑笑说，也是，但能不能看在过去多年情分上，通融下，降低点门槛，每天可以通个电话，是不是见一面就好。
　　“行，我答应你了。”她提了个要求，“准备睡了，能跟我说声晚安吗？”
　　“晚安。”他低声说。

　　白黎摸了摸手机，似乎这样能穿过屏幕摸到他的脸，能在睡前听到他的声音真是不错的体验，尤其是对于她这种声控来说，实在是幸福感爆棚。这样子慢慢恋爱真是不错，仿佛回到了青涩的阶段，他又变回了最初那个给她念睡前故事的年轻男人。

　　【那年今日】

　　覃聿淮回到家，客厅静悄悄的，原以为她睡了，上楼推开卧室门，就看见站在窗帘下那个来回踱步的影子。
　　“怎么还不睡？”他放下公文包，随手扯松领带。

　　“你回来了？”穿睡裙的女孩面露惊喜，赤脚向她奔过来，像树袋熊一样挂在他身上，他的西装沾上了她的洗发水味道，很好闻。
　　蜜月回来的第二天，他就重新投入到忙碌的工作中，这都快十二点了才见人，难怪她会不适应。

　　“快去洗澡。”她把他推进浴室，自己则乐滋滋地帮他拿换洗衣服，挤好牙膏后，装作目不斜视地走过，实则刚刚掩上门就在外边偷偷笑了。
　　身材真好，还想多看一眼。

　　水声停了，她赶紧跑到床上盖好被子，闭眼装睡，直到他擦着头发走到床边，毫不留情地拆穿：“别装了。”
　　她睁开眼睛，埋怨：“覃聿淮，怎么办，我睡不着。”

　　覃聿淮不说话，只是站在床边擦了很久的头发，直到把头发擦干，放下毛巾，俯身将她抱起来。他靠坐在床头，而她就坐在他腿上，很暧昧的姿态，他的声音不由轻下来：“为什么睡不着？”
　　“不知道，”她苦着脸，“其实我十点就上床了，一直没睡着，现在也不是很想睡，你陪我聊聊天吧。”

　　他看了她一会儿，随后贴近吻住她的嘴唇，他们有过太多的吻，这种温暖的触感太熟悉，她闭上眼睛，任由他抵着她不断深入，再深入……
　　可睁开眼睛，她仍在抱怨：“还是睡不着。”

　　白黎钻进被子里，覃聿淮替她掖好被角，侧身躺下，顺势搂住她：“还需要什么服务吗？”
　　“要不……你给我讲个故事吧，”她突发奇想，“你们学理工科的讲故事一定很无聊，没准能让我睡着呢。”

　　“你想听什么？”他的声音微微透出无奈。
　　“你小时候是什么样的？”她觉得好奇，“是不是和现在一样完美，从小品学兼优到大吧？”

　　他调整了一下枕头摆放的位置，重新躺下来：“你似乎把我想得太好了，我是孤儿，从小没有父母教养，在我们那个管理混乱的孤儿院里，只有打架厉害的人才能吃饱饭，我为了吃饱饭，成天只会打架，压根不学好，老师们都对我不抱希望了。”
　　白黎没想到他有这样的过往，心疼之余又有些好奇：“后来呢？”

　　“后来上了高中，我突然明白，这样浑浑噩噩下去不是个办法，也逐渐发现了自己真正想做的事，起初创业是为了挣钱，现在看着申远集团慢慢发展壮大，就希望让它变得越来越好。”他吻了吻她的眉心，“不过年少时的愿望倒是成真了？”
　　“什么？”
　　“娶到自己心爱的人，”他的声音低下来，“然后和她一起慢慢变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