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骗你不心动》关年

32、女婿

　　那个微博账号仅仅开通十天，就已经涨了五万粉丝。

　　账号本身平平无奇，两个字的昵称非常大众，简单到拉出来在微博账户里随意搜索，就能联想到几十个同名相似的昵称：迟归。

　　这个账号引起关注的契机，只是因为一个不露脸弹吉他的原创曲，而那条原创曲幸运地被殿堂级大提琴家罗杰点赞转发，逐渐引起粉丝的关注。

　　姜且刷到过那条视频，吉他的主人手指干净修长，懒懒坐在朝阳的床边毯上，穿着黑色寻常的家居服，手指熟稔地拨动吉他弦，每一个音节都稳稳落在心里。

　　像是在自己的乌托邦，在快节奏的短视频风格中独树一帜的慵懒恣意。

　　甚至有人扒出了他的谱曲，掀起了一波仿牌风，只是拍的人再多，也找不到独属于他原创的游刃有余。

　　很快，就有心细如发的网友开始根据他微博内容的蛛丝马迹—房间里随处可见的专辑，偶然出镜的人声效果器，键盘，猜测他大概是某个小有名气的音乐人。

　　越来越多人对他皮下有诸多猜想，因为他的说话风格和标点符号的用法实在太像当今的顶流音乐人——

　　沈逸。

　　甚至有粉丝拍到他某一天微博照片里虚虚露出的一角玫瑰，正对上他私服的logo。

　　不过，很快那张照片就被删除了。

　　沈逸今天发了什么微博呢？姜且饶有兴致地切换小号，偷偷打探他的日常生活。

　　两个小时前该账号刚刚发布：

　　姜且点开照片。

　　照片里是一片浅蓝色的天幕，不甚刺眼的晨光浸润了清晨的薄雾，等车排队的旅客在上车口相互交谈。

　　一张晨起赶路的风景照，配文是两个字：

　　想你。

　　【好甜呀，祝博主99哟！】

　　【没有别的意思，就是博主在甜蜜的同时，可不可以演唱会多安排几场档期呀，真的是抢不到票呀！】

　　【附议！谈恋爱的同时博主也别忘记发新歌啊，我是博主的事业粉。】

　　【羡慕已经说倦了呜呜呜。】

　　评论很有默契地用博主掩去了沈逸的名字，看破不说破，大家都在给沈逸留下一个闲适记录日常的狭小空间。

　　姜且真的很喜欢这种氛围。

　　工作群里馨慧和邵文叽叽喳喳地聊着八卦，两分钟没看，消息就已经叠到了99+

　　时间已经不早了，节目组包下了所有的工作餐，每日三顿，民宿免费给工作人员提供餐食。现在这个点，估计能赶上最后一波补餐。岐山的特色米饼软糯香甜，不知道今天还会新添什么菜系。

　　姜且期待地吹干头发。

　　*

　　气温回暖，吃饱喝足的姜且感受到了久违的热意，她换了件春秋薄西装外套，唇间轻咬根玫红色的发圈，对着镜子松松挽了个头发。

　　从连城回来后就没有理发了，碎发微微刺到眼睛，她松松撩到两侧，露出光洁的额头。

　　“姜且姐？你要出门吗？”

　　萧梵一看就是睡过了头没有赶上早餐，她叼着牙刷，仙人球造型的干发帽兜在头顶，绵软的珊瑚绒睡衣上还挂着半干的水珠。

　　她端着一个泡面碗，咬着牙刷口齿不清地问：“我车在后院呢，用不用我去房间给你拿钥匙？”

　　“不用啦，”姜且摆了摆手，戴上黑框眼镜，“民宿门口有一个公交站台，我坐公交去就可以了。”

　　萧梵第一次看到姜且这幅穿搭，她看得有些出神，不适应地端详了好久。

　　萧梵认真观察一番，愉快地笑出声：“姜且姐，你今天穿得好商务风呀。”

　　她感慨，“真的超级适合你。”

　　萧梵看惯了姜且平日里在工作室舒服松软的穿搭，今天偶然见到姜且换上件休闲西装，衣襟敞开露出黑色打底吊带，颇有一种复古辣妹的气质。

　　咖色西装宽松闲适，垂感阔腿裤堆在脚踝，腰肢线条优越。高挺鼻梁上的黑框眼镜添了些成熟的风韵。

　　“谢谢你啦。”姜且笑着挥挥手，“我先走了，晚上见。”

　　*

　　岐山真的像是90年代的缩影，保留了最古朴的生活方式。

　　京城的公交在几年前就已经被电车替代，在岐山，公交还是最原始的烧油车，长时间没有清洗，车身微微有些发黑。

　　上面还印着某知名酸奶品牌的广告，印刷已经有些掉漆了。姜且扫了眼代言人的脸，默默在心里估算了下，这个人已经进去大概踩了一年缝纫机。

　　她挑了个靠窗的位置。

　　“姜且，你让我留意的事情我帮你打听了，问题果然很大！”

　　滕玥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公交车发动机轰鸣声太大，姜且戴上耳机，打开降噪模式才勉强听得真切。

　　“前两天我回连城谈合作，看到隔壁有装修工人进进出出地在搬家。我留了个心眼，多嘴问了句，你猜怎么着！”

　　滕玥着重停顿，特别在这个关键的时候吊人胃口。

　　“沈逸！连城的房子卖了！他把房子卖了！”

　　滕玥情绪激动，难以置信地疯狂反问。

　　“你知道连城现在的房价炒到什么程度了吗，寸土寸金，他但凡放个五年再卖，都能够赎签回来的合约了。”

　　最后一句话勾起了姜且的注意，她饶有兴趣地反问：“怎么会，沈逸进圈五年应该赚了连城不止三套房子吧。”

　　“这个我问过其他朋友，沈逸当时签的合约非常不公平，公司占了大头，他分到的钱很少。不过这不是重点，”滕玥扯回话题，“我还去问了物业，最离谱的事情来了，那套房子，也就是你来连城的前三个月才买的。”

　　滕玥难以置信的声音再传来：“这简直是扯淡，没有正常人会这么玩，从他买房子到现在，满打满算不过半年，半年这么短的时间里高价买低价卖，他是要改行做慈善吗？吃多了扔钱玩？还是他看连城的房价涨得太变态了，要凭一己之力调低连城的房价？”

　　咕噜咕噜的倒水声，滕玥润了润嗓子，“我目前就打听到这么多，其他的我还没有准确的消息，等我走通人脉再帮你问一下。”她好心提醒，“我听你说他爸以前也赌博欠了不少钱，近墨者黑，你说他会不会也和他爸一样......”

　　她叹了口气，最终下了结论，“你平日留意一点吧，他肯定是有瞒着大家的巨额开销。”

　　*

　　入春的消息似乎并没有传到北街。

　　一地泛黄发脆的枯叶，被风卷了边，悉索翻滚，撞到墙角又悄然停止，最终还是没有逃离巷口。

　　姜且站在狭窄的走廊里，仰脸看向窗外雾气蒙蒙的天。

　　她记得小时候无聊的时候经常看着天空发呆，四四方方的天空被筒子楼割成小片，像是一张旧纸上的九宫格。

　　姜且定了定神，敲开了七年没有回来的家。

　　“你找谁？”门打开是一个陌生的脸孔。

　　“嗯？姜川，不是住在这吗？”姜且退了两步，看了眼门牌号。

　　没错的，她闭着眼都能走回家的路，绝对不会认错。

　　“你找姜川啊。”拿着油锅铲子的中年妇女拉开防盗门，熟络地在围裙上擦了擦手，打开了话匣子：“他福气好啊找了个好女婿，他算是沾了光了。”

　　她往门上一倚，铁门床上墙发出沉闷的当啷声，侃侃而谈：“我和你讲，儿子混得不好还不抵女婿用。他那个儿子，据说还挺有名的呢，是个什么小演员。是个小演员又怎么样，能当饭吃？他爹不还是这鬼样子。”

　　“女婿？”姜且蹙眉，疑惑地打断了她的话，“什么女婿？”

　　“你不是认识姜川吗？他的事情你还不知道？在北街都快传开了呢。有个男的，不知道是看上姜川闺女什么了，执意要娶他闺女呢，给了姜川不少钱。”

　　“说得难听点，他就是把他闺女给卖了。谈好了彩礼，那男的人我们都没见面呢，说嫁人就嫁人了。哎！上哪打着灯笼找这样的好女婿？不过那小子也不亏，据说他闺女长得可水灵了，上学的时候多少人喜欢呢。”

　　她一聊起来就没完，东一句西一嘴。姜且实在急着想知道姜川的下落，只能硬着头皮打断她：“那请问，姜川去哪里了。”

　　“不知道，享福去了，他女婿把欠款全还清了，姜川乐的还能找到东西南北？”

　　姜且心一沉。她把手放进口袋里，指节撞到了一个硬壳的小本子。

　　直到坐上公交车，她还感觉虚浮得像是在梦里。

　　沈逸早就联系过姜川了，所以当初她去连城要见的人其实就是沈逸。

　　恰好与滕玥说的事情对上。

　　这也解释了沈逸为什么最近疯狂接行程，卖掉了连城刚买不久的房子，换了车。

　　窗外的风景一闪而过，结婚证在口袋里捂得有些久，拿出来时封面还留有温度。

　　【在忙吗？】

　　没有答复。

　　手机光亮慢慢变暗，灭掉的屏幕折射出姜且的影子。

　　熄屏的瞬间，弹出来一条消息。

　　一张照片，氤氲着雾气。

　　随后弹出来一条语音。

　　“服了，我手上全是水，划了半天都解不开锁。”沈逸懊恼地抱怨，很快转了话题，愉快地说，

　　“我刚刚录完，看时间还来得及就回家洗了澡，怎么啦？今天是不是身体好多了？京城有想吃的吗？我给你带过去。”

　　哗啦啦的冲水声，沈逸的声音温柔磁性，带了些浴室特有的混响效果，很好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