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骗你不心动》关年

11、试装

　　愣了神，安静片刻，姜且应了声，

　　“嗯。”

　　没想到沈逸会那么直白，她的动作停在空中，倒有些无所适从。

　　从记事起，父母做生意投资失败，欠下数不清的债款，不知道在哪个城市暂时歇脚，又过着四处躲债的日子。

　　蜗居在城市一隅的姜且，成长的环境和别的小孩不太一样，她受到最多的教育就是不要犯错。

　　不要犯错，不要引起别人的注意，不要张扬，平平庸庸就很好，能吃饱饭就很好......

　　索性没有听他们一句废话，谁欺负自己就打回去，直到闯出了祸，老师叫家长时，才想到没人能来给她收拾残局。

　　最后往往是姜哲背着书包翘了晚自习，从高年级楼晃出来，满不在乎地把她拎回去。

　　车祸后，最黑暗的日子基于大脑保护机制被彻底遗忘，姜哲暴瘦的时间里，常常没心没肺地安慰她，

　　“忘了就忘了，没什么狗屁值得记住的内容。”

　　姜哲天天一副游戏人生的样子，对什么事都不上心，偶尔看见姜且拿回什么设计奖项时，才会提起兴趣问一句：“能赚钱吗？”

　　沈逸直白地戳穿了姜哲的伪装。

　　天色舒卷，三花从半开的门缝里挤进来，嗅了嗅沈逸的气味。

　　沈逸弯腰把它从地上提起来，抱到自己怀里，低头揉揉它的脑袋。

　　大概是没有感受到恶意，它伸了个了懒腰，窝成一团，很享受蹭着他的手心。

　　“这个，”沈逸朝着姜且笑笑，拉回了她的思绪，“能送给我吗？”

　　思绪回笼，姜且看向他握在手里的两朵小玫瑰花，一朵线条紧密，一丝不苟，一朵勾线参差不齐，几根线条抽得有些紧，卷了边。

　　两朵挨在一起，对比鲜明。

　　她接过三花，伸手摩挲他笨拙的针脚，有些发笑，“可以啊，送给你。”

　　沈逸显然心情很好，给两朵小玫瑰花拍了张照片，眼底含笑，举起手机编辑着什么。

　　姜且好奇地凑上去，“你在干嘛？”

　　职业需要，他贴了防窥屏，黑色的屏幕看不清内容，沈逸把手机倾向姜且的方向，给她看自己的编辑记录。

　　阳光透过窗户，印上斑驳的绿植碎影，鹅黄色棉布料歪歪扭扭摆放在桌子上，一正一斜的两朵小玫瑰互相依偎在一起。

　　一片刺绣硬是给他绣出了3D效果。

　　“发微博啊。”他翻遍了图库，也没找到张适合的表情包。最后从系统自带的默认表情里找到一个玫瑰花图案，加了上去。

　　像是对光线不满意，他换个角度又拍了张，直到两朵小玫瑰都完完整整盛开在光影下，他的指尖才点了发送键，“记录一下，我的第一幅作品。”

　　“可你绣的有点掉档次啊，不再练练发个好的？”

　　“这是第一次，意义不一样。”他摇头，“再说，不是有你吗？你那朵可以给我撑撑场面。”他拿剪刀，顺着玫瑰花边剪下来，“这可是姜设计师的作品，要选个相框吧？”

　　“神经病啊，”姜且难以置信，“两朵破花还要放相框里？”

　　“这不是破花！”他认真地反驳，顺着光线仔细端详。

　　他低眸浅笑，思索着开口：“好像是有点差距。”

　　真的是只有一点吗。姜且白了他一眼。

　　【我的哥你竟然发日常了，活久见！】

　　【是刺绣吗？两朵！是和女朋友一起绣的吧？】

　　【我哥怎么可能告白啊，单恋吧。】

　　【磕到了。】

　　【蹲！】

　　【云养成恋爱。】

　　几分钟的时间，评论区就被刷屏得满满当当。

　　沈逸和猫一起陷在沙发里，把评论区从头翻到底，垂眸想了想，在云养成恋爱的评论后面，点了个赞。

　　得逞地扬起嘴角。

　　“别玩了，过来试试。”

　　姜且从模特上取下西装，抖落附落在上面的细尘。

　　“试穿一下，看有没有不合适的地方。”

　　黑色法兰绒的面料，从衣角攀爬蔓延而上的荆棘玫瑰，哑光深暗的红，远看像是血色的碎羽。

　　很张扬的设计，和沈逸平时低调的妆造完全不同。

　　“试试？”

　　沈逸诧异地接过西装，静静观赏后，指腹抚摸衣服的针脚，温润细腻的触感。

　　对原有的版型没有做太大的变动，还是留存了英式西装的底子。

　　沈逸注视着西装，安静地一言不发。他站在落地窗前，胸口微微起伏。

　　过了好一会，他才缓过来，抬起头，眼睛亮闪闪地问道：“这个做了多久啊。”

　　“从你给我的那天开始，一直在做啊，”姜且叹了口气，“只可惜是一次性的，只能穿一次，记得让工作室多拍几张照片。”

　　“为什么？”沈逸蹙眉，满脸疑惑。

　　“品牌借出的衣服是要还回去的，你可以问问你的经纪人，对衣服做的改动也是要在典礼后全部拆掉。”她翻过衣服，给沈逸看她做的暗里，

　　“为了好拆，我特意在里面加了一层，尽力维持衣服的原貌。”

　　沈逸仔细一看，果然看到了薄如蝉翼的一层丝料。

　　“没事，我想想办法。”他笑笑，连带着里面的卫衣，脱掉外套，只剩下一件宽松的黑色打底长袖。

　　“里面也要脱。”

　　“啊？”沈逸正准备套袖子，闻言一愣。

　　“你去颁奖典礼里面也这样穿吗？”姜且斜了他一眼，“你的袖子太宽松了，试出来的效果和真实的身材有偏差，效果也不好。”

　　“可是，”沈逸提起衣角，露出的肌肤示意姜且，“我里面没衣服了。”

　　姜且扑哧笑出声，“你在害羞什么啊，我可是设计师，什么样子模特的没见过，怎么？”她有些好笑地凑到沈逸身边，“不自信啊？”

　　沈逸本来还有些不好意思，一听到姜且说的这句话，心里感觉像压了一块大石头，闷闷的，很不爽。

　　什么叫什么样的没见过啊！你到底见过多少个！

　　他很恼火地把打底从头顶拽了出去，避开姜且的视线。

　　姜且嘁了声。

　　年纪挺小，火气真大。

　　她偏头，正撞上沈逸粗线条的动作。

　　长袖被胡乱扔到沙发上，他转身拿衣架上的西装，舒展胳膊。

　　流畅的动作，紧致的肌肉线条正好落在她的眼里，笔直的身段，沟壑分明。

　　很没出息的，姜且感觉自己的脸微微发烫。

　　果然是年轻啊，她心里腹诽。

　　不是大块僵硬的肌肉，流畅的线条下是结实的肌肉起伏。

　　“可以吗？”他眼睛里流露出期待。

　　“可以。”姜且不争气地没有移开视线。

　　“我是说，衣服。”他的脑回路非常直白，没有给姜且留一点余地，“你这算利用职业之便耍流氓吗？”

　　没等姜且回答，“每个模特，你都是这样死死盯着看的吗？”他忍着情绪，追问，“这么多模特，都是这样看的？”

　　“那么可能！”姜且讪笑着解释，“我的标准还是挺高的。”

　　试装效果出乎意料地好，沈逸的宽肩窄腰把衣服的线条展现得淋漓尽致，姜且凭经验目测过他的三围尺寸，精准的像是量身定制的一样。

　　裸露在外的肌肤上，几条深褐色的疤痕吸引了姜且的视线。

　　“这是什么？”

　　他抬手想遮挡，却露出了后腰上更为狰狞的伤痕，像是张牙舞爪的蜈蚣，横亘在肌肤上，延伸到衣服看不见的地方。

　　“我和你说过啊。”像是责怪姜且没有认真记住他说的话，沈逸的声音有些委屈。

　　“我爸以前赌博。”

　　姜且想起那晚上的聊天，有些诧异。

　　当初她只是以为沈逸是随口一说，并没有放在心上，看到他身上的伤痕时，才想到事情比她想象得要严重。

　　姜且瞬间有种戳破他痛处的歉意，“不好意思，我不该问的。”

　　“没事。”沈逸眼神暗了暗，声音低哑，“当时有朋友陪着我，所以日子也不是很难过。”

　　第六感，姜且认为之前的猜测是正确的。

　　【沈逸以前是不是住在我们楼上？】回到家，姜且立马扑到床上，在键盘上删了又改，斟酌了许久，还是给姜哲发了信息。

　　姜哲的电话很快打了过来。

　　“是啊，想起来啦？”他那边很吵，酒局的气氛正在高潮，声音嘈杂。

　　姜哲走出包间，寻了块空气好些的地方继续说：“想不到吧，几年不见变化那么大。之前被揍得可怜巴巴的，现在竟然当上音乐人了。”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呢？”姜且疑惑，“当时见面你就可以告诉我啊？这些年你们是一直都在联系吗？”

　　“没，”姜且听到打火机的脆响，“也就几个月前在时装周见了面，隔着好几排的距离打了个照面，我一眼就认出来了，再说，又不是什么好事，我戳破了他怎么立他的破人设。”

　　“那......”姜且握住手机，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我现在有事，晚点再说吧。爸最近回家了，你要是想看呢就回家看一眼，不想看就拉倒，”他郑重地补充，“出门把门锁好，一定要注意安全，我在剧组，不好接你上下班。”

　　姜且明白了他的意思，“爸的钱还没有还完啊。”

　　“怎么可能那么快，”他笑，“按照我现在的进度起码两三年吧，毕竟当初签合同的时候我们不占优势，利润分成要比别人少很多。”

　　姜哲用少有的认真语气，再次嘱咐：“这件事和你没关系，你自己照顾好自己就行，别的事，等我回家再说。”

　　他挂断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