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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The Best Frien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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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我是什么时候真正与他相识的,已经开始变得模糊。
一开始的定义很简单:对手,在偶尔的两场比赛中拼抢、跌倒时给把手、结束后来个拥抱的对手而已。
所以后来能够成为队友我也并没有太过在意,对于友人时常在耳边唠叨的足球先生都凑一块儿了的玩笑也不会放在心上。没有想要刻意的去认识,没有必要。
开始新生活后的第一天训练时,他那么毫无预兆地走到我面前,而我正在绑鞋带。我不知道他的意图,继续若无其事地把鞋带绑了个花样,歪头看了看,满意地点了点头,这才抬头去看他。
他脸上的笑容有些紧绷,伸出的修长白皙的手还在半空中。
我看到不远处老大他们的眼神也都飘向我们这边,好像有感应到老大嘴边噙着一抹若有似无的冷笑,我也勾勒了一个弧度,就像看着那些总喜欢围绕在我身边的女人一样斜睨着他,击了一下他的掌。
——Hey, I’m Cris.
那个笑容终于没有开败,反而滑出更美的流线。
——I’m Ricky. Nice to see you.
我心里嘲笑这种老土的招呼,但嘴上依然答道:Nice.
之后他就开始用在我看来极其蹩脚的英语跟我交流起来,说实话我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只管自顾自做着热身运动。
——Hey, Cris, r u listening?
我对他笑了笑,用葡语直截了当的说:对不起,没仔细听。
【二】
我和他的关系就这样保持着不咸不淡,每天训练都在一起,但没有过多的接触,我只想做给那些注意着两大俱乐部砸钱货动态的记者们看,证明我和他没有不和,而且关系还不错的样子。
然后偶尔两次把他甩在一边,和老大或者副队有说有笑,假装和他闹别扭。记者就喜欢看这些可以写文章的玩意儿。
外界看来我们风风火火,其实我们真真是风平浪静,一个浪卷儿都没有。至少我是这么觉得,而他的想法我没必要知道。
没必要知道并不代表看不到。他就像个小孩儿,把心情都写在脸上。和我一起跑步就露出大大的笑容,虽然我们之间并没有说什么话;去找别的队友玩就向我传递怨念的眼神,即使背对着也能感受到。
不过即使看到这些也不会影响我对我们之间关系的界定。关我什么屁事。
后来的那天,我们互相压腿,本来同往常一样也不会有什么话可说,但他偏偏又忽然开口,那时我正在想心事,被吓了一跳。
——你为什么不跟我讲话呢?
自从我讲葡语后他也跟着说葡语了。
——没有啊,这不是在讲话吗?
他欲言又止,最后只是低低地“嗯”了声,之后又归于沉寂。
【三】
老大喊我去见主席的时候神情有些凝重,重重的拍了一下我的肩,留下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对主席为什么找我心里已经有了大致的谱,无非是要注意维护俱乐部的形象,不要随意进出夜市,更不要半夜进去清晨再出来。
主席的话真的很含蓄,引得我发笑。即使在我这种根本不在乎yin言秽语的人的面前,还是要保持自己严谨的形象,我为他觉得累。
等回到训练场上队友都给了我一个耐人寻味的笑容,只有一人皱眉看着我。
——你不是信基督教的吗?
——是啊。我耸耸肩。
——那你为什么……去那种地方?
——对不起不过这跟信上帝有关系么?
——信奉需保持纯洁的……处子之身……
听了这话我几乎想要发笑。
——这里的人人几乎都信基督,然而几乎人人都搞过。
他被我说得噎住,垂下了眼。
我看着他这样就觉得来气,好像我们都错了,他就是个大圣人似的。
——拜托,不是大家不对,分明就是只有你一人不正常好不好?不要搞得以为自己真是上帝派来的使者,普济众生不适合这里,谢谢。
他咬着唇,我觉得他已经在爆发的边缘,饶有兴趣地期待他嘴里蹦出什么带有符号的词句。
等了许久,就见他唇都要磨出血来,最终还是恢复了一脸平静,转身做跑跳运动去了。
——嘁,没劲。
【四】
看到他出现在我面前时我真的很怀疑他的脑袋是不是浸过水的。
那时我左右开弓搂着一双曼妙的酒吧女,享受着她们柔软的身体、娇艳的红唇以及Yin靡的调笑。
那时是凌晨一点半不到。
——真是稀客呀,乖乖子也会来这种地方啊,睡不着吗?想来喝一杯不?我请客。
他二话不说近乎粗鲁地拉开我身边的女人,一把扯起我就往酒吧外跑。
我那被酒精浸染的身体自然敌不过他那纯然健康的身体,被他拖拖拽拽顺从地带出了这个灯红酒绿的地方。
一出门他就放开了手,回头怒视我。
我有点搞不懂他何来的怒气,感觉已经有点醉了,我好像为了讨好他所以很开心地对他笑了笑,吐出了刚出口就让我后悔不已的话:
——哈哈,莫不是你那漂亮老婆无法取悦你?想想也是,她那么正经的人怎么能有这儿的女郎的手段……
他脸色忽然铁青,眼里的怒气更重了几分。为了掩藏自己的慌张与悔意我斜靠到墙上,自以为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殊不知这举止更是激怒了他,我还来不及反应已经吃了他一拳,幸好在肚子上,他还知道留点理智,不然主席教练老大那里交不了差。
我也似像要发泄一般,想着平时他那副纯良无害的样子,心里也是意气上涌,反手也回了他一拳。
也不知打了多久,最后我们都气喘吁吁,趴在地上起不来。我想还算好,没有记者愿意牺牲睡眠时间来蹲点,否则我们也玩完了。
躺在一边的他轻轻的说:幸亏没有记者在……
哈哈,我止不住大笑了起来,他疑惑的看着我,不过嘴角还是慢慢上扬,也同我一起大笑。
——Cris,我今天才终于感觉到,你是真真正正在我身边的。
【五】
人真是种奇怪的生物,所谓不打不相识估计就是指这种事情吧,自从那次酒吧事件后我忽然觉得他看上去不那么不顺眼了。
当然不能请假,所以第二天我们两个带着伤进了俱乐部。若无其事地和以前一样组成对儿训练,再心照不宣的怕撕扯到伤口而偷偷懒,彼此给个了然的眼神,一连好几天如是。
我们之间微妙关系的改变很快就被队友们发现,不过也都笑过算数。只有老大似乎闷闷不乐。
早上大家到场地的时间都不同,但是训练完在更衣室里,都扎着堆赤着胸膛小打小闹,然后拿起自己的换洗衣服去冲澡。
每次我都会第一个冲进澡堂里,选个莲蓬头功能正常冲水舒适的地儿。和他关系变好后也会顺便在一旁给他占一个位。
这天教练破天荒留我下来拉我话家常,听到我周末在家也不断训练后露出欣慰的表情,大呼好。我自信地笑了笑,隐晦地说出了一身汗衣服黏在身上难受,教练立马放我走了。
心里想着平时帮他占位今天他应该也会给我准备个位置吧,哪料到进了更衣室就看到他一脸迷茫的样子,拿着毛巾擦身体。
——喂!你怎么不早点进去占位子呢?现在好地方肯定全没了。
他听我吼他也没反应,只是微抬起头看着我,不知怎么的我就是觉得他眼眶有点红。
——你……怎么了?
——没事,晚点洗也没关系。他摇了摇头。
不管怎么问他也不理不睬,说得最多的一句就是没事。我有点不耐烦,看到副队已经洗完出来了便上前一把拉住,用眼神示意副队看他的异状。
副队很神秘的左看看右看看,确定没人后伏在我耳边说了两句。
我一听顿时火气上涌,一把拉过还坐在那儿捏着毛巾的他就往澡堂子里冲。
——老大,你这算什么意思?告诉你我的人你最好还是给点面子。
吼完这句我就走到里间随便找了两个位置,顺便朝我身边那个还木着的人丢下一句“快洗”。
我其实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那么激动,只是总觉得既然已经把他当朋友了,朋友被欺负我总该出头的,哪儿还想得到不久前我和老大的关系比和他的铁得多。
也许一切,就是这样开始慢慢改变的吧。
【六】
这下和老大的关系彻底僵掉了。不过想到副队跟我说的那些话我就把心底微微的罪恶感压了下去。
——刚才他正准备进澡堂,老大不知道怎么了,忽然来了句:不要忘了这里谁最大。硬生生把他的脚步给憋了回来。我想平时你不也老冲在前头老大也没说什么呀。
副队心眼儿实,可是我怎么可能不知道老大这是在排斥他。看来以后得多帮帮他,免得他再被别人欺负。心里这样想着,也没觉得为他以后的处境担心,反而有种雀跃感,好像我对他而言可以很特殊。
所以他邀请我周末一起吃饭的时候我特别的高兴,而且还有一种另外的满足感。
我们约在了我平时经常去的意式餐,我对他这个选择也十分满意,他似乎也是下了一番功夫的,对我的喜好进行了功课。
此时我和他已经坐在了饭店里靠窗的一桌绝佳位置,各自点过了自己要的套餐,我默默记下了他喜欢吃七分熟的牛排。
在吃饭的时候,他有意无意地提到每天要从市中心的租房赶去训练挺累人,我想到我那片高级别墅区还有许多空着的住宅,就提议了一番。他说会回去考虑一下,就起了另一个话题。
我原本也是随口一说,没有想到两周后的周末晚上他忽然按响了我家的门铃,给了我一份邻居间的见面礼。
看着他的笑脸我自是十分惊喜,也跟着他笑,我想当时我的眼睛一定很亮。我不敢肯定,因为他的眼睛也璀璨到我看不清我自己的倒影。
——没想到你真的搬到这里来了,可见我的提议还不错吧。
——嗯,卡洛琳说很喜欢,所以索性就选了这里。
我思考了一会儿才想起他口中的卡洛琳就是他的妻子,心里忽然有一丝异样升起。
他又请我去新家做客,我不假思索同意了,不知为何很想看看这位卡洛琳究竟是怎样的人,我想只有够美丽够温柔贤淑的女子才能配得上他这样的人物吧。
不出我所料,卡洛琳果真称得上是可人儿,与他十分相称。我不觉有些烦躁,脱口而出:夫人,你可真漂亮。这句话连我自己都觉得轻浮,就像在酒吧与那些浓妆艳抹的女人周旋时的口气。
果不其然我看到卡洛琳的笑容有一丝裂缝,在一旁的他也笑得颇为尴尬。
我觉得无法再待在他的家里,逃也似的走了。
【七】
我失眠了。
我越想越觉得他肯定要生气了。我本就因为流连花丛而为他所不齿,现在更是当着他的面侮辱了——应该是侮辱吧——他的妻子。
训练时见到他该怎么办?直截了当道歉?请他吃饭表歉意?还是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可是事实是他自然不会将这么小的事放在心上,之后的训练还是依然和我关系很好。而我却失眠了整整一夜,想着他要是生气该如何弥补。
我果然是不正常了。
——Hey Cris,在想什么呢?
——哦,没事。我努力要使自己表现得正常些。
——说起来,你上次来我家没坐多久就走了,还没见过我儿子呢,下次再来哦,Luca他很可爱的。
——嗯……好。一向喜欢小孩子的我却对这个话题提不起兴趣。
之后他没说几句就跑开和别人笑闹起来。
我看着人群中笑得异常欢快的他觉得十分讽刺。什么被人排斥,什么被人欺负,这样温和有礼老好人的他怎么可能?估计那时老大也就闹着玩而已,不然怎么现在也在那堆人群中和他一起疯?只有我一人傻楞楞以为当了回英雄,还想着如何保护他。
我又为什么要围着他的想法转?早先一开始的时候不是他巴望着和我搞好关系么?什么时候我们颠倒了个儿?
就这样吧。就像最早那样各管各的最好,别理他了,我不稀罕。可是心里隐隐的那种难过却又无法忽视。
【八】
我们终于又回到了新赛季开始时候的模式。
Cris对我爱理不理的,Cris总是有意无意显出不屑的眼神,Cris依然不听我的劝频繁往夜总会跑。——也许这就是他现在的想法吧。
只有我自己知道自己有多么的矛盾。每次他说话都会不由自主地听进耳,要费好大的劲才能止住自己回答他的欲望,还要表现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所以我只有不断地去酒吧找女人,虽然她们如今只能让我作呕。
这次又被主席叫去谈话了,和上次一样在他面前的表现我自认十分完美,但就是觉得很累。
还是有些不同的,因为这次再也没有人在我出现在训练场后对我婆妈地进行管教了。
可是看到他看也不看我一眼只顾训练的样子我对酒吧也真的失去了兴趣。可能我心里还是希翼他来找我的吧,即使是骂我吼我也好。
失去了娱乐活动的生活愈见空虚,我不断的以在家里做加训来填补自己。我可以做200个俯卧撑、可以做500个仰卧起坐,只是为了麻痹。
可是这些“任务”总有做完的时候,洗过澡后我又不知道要干什么了。
这时他就这么出现在了我的眼前,手里提着一扎啤酒,对着我晃了晃。
好吧,是该做个了结了,到底是什么答案。
我们之间谁都没有先说话,只是一个劲儿喝,我不知道他有什么要发泄的,想问又开不了口。
直到我觉得我已经醉了,是的我应该是醉了,大脑有些不听使唤。但是我又无比的清醒,因为他说:
——我们最近究竟怎么了?
我想我要忍住,我不能搭理他。
——我一直以为我们是好朋友的。
呵呵,这傻子,木头,原来他烦恼的是这个。于是我再也忍不住哭了出来,好像在几年前父亲死后就没有哭得这么厉害过了。
我觉得他像个小孩儿,可我自己又何尝不是,以为自己的骄傲可以把自己伪装得很好,却在他面前如此脆弱的不堪一击,便崩溃了。
他把我拥进了他的怀中,我们就这样蜷缩在我家那真皮大沙发里,一夜无眠。
当然,在我想通了问题找到了答案后便抵不住睡意睡着了,那时天刚微微亮。
醒过来已经是几近傍晚,我想到训练,一下子从沙发上弹起来。
待洗漱完毕进厨房想要找些吃的,醒目的看到桌上一碗麦片两片面包。碗角边压着一张纸:
Cris,别紧张,我会帮你请假的。麦片放到微波炉里热过再吃哦。^_^
【九】
“谢谢你上我们的节目,克里斯蒂亚诺先生,真是十分感谢。今天的最后一个环节是我说一个名字你来谈谈对他的印象,可以吗?”
“OK.”
“伊瓜因。”
“他是个很好的队友,球踢得不错。”
“本泽马。”
“他也是个伟大的球员,只是他还在磨合期,相信他会发出光芒的。”
“劳尔。”
“他对我很照顾,我十分感谢他。”
“卡卡。”
“……Um, he is my best friend.”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