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仙]十个神经病》鲸癸

15、Chapter15

　　叶莳苡呆呆地站在门口，这已经不是颠覆世界观的认知了，简直像是一个光怪陆离，毫无逻辑可言的噩梦！

　　好比梦见学校凌晨放假，半夜打车回家，结果又被学校通知返校一样不合理。一层楼里，光有马戏团就算了，马戏团顶上居然还有一片从傍晚过度到夜晚的天！？

　　蓝紫、青绿、暗蓝，几种颜色交织接壤，让这片马戏团之上更加绚丽。

　　饶是这里美得再诡谲，叶莳苡都没心情欣赏，她只看了几眼，站在门口望着从盒子里弹出来，随着弹簧拉力惯性摇晃的两个小丑，深吸了好几口气。

　　诡异，着实诡异，两个小丑脸上的颜料在她眼底扭转，像是融化了般，呈现出更加可怖的模样，诡异的笑容中又暗示性地向她透露着麻烦的意味。

　　随后叶莳苡甩开叶伊牵她的手，独自一人走回电梯处，淡然地伸手按下下楼按键。

　　叶伊走过来没有阻止她，只是问：“怎么了？被吓到了吗？”

　　他的语气极尽温柔。

　　确实，在他不想使坏的时候，他的确是个温柔乖顺的人，幼年大家处在一块儿，他是公认的瓷娃娃小王子。

　　叶莳苡记得以前叫叶善的那个女人是这么评价的。

　　吓到倒是没有真被吓到，她单觉得，只是看到这个地方，就能想象到接下来的游戏会有多麻烦。

　　叶伊说其他人格留有提示，上来的路上向她解释过提示的寓意。

　　这个提示不留也罢，好端端的一个鬼抓人游戏，还玩出闯关的花样来了，不在这个人格的领域里抓到这个人格，就没办法去见下一个。

　　三顾茅庐都没这么难请的。

　　叶莳苡兀地想到李承略拦她，让她恢复几天的说辞，虽然在她急性子上来的时候，不怎么中听，但确实能优哉游哉地过几日。

　　“我出去冷静一下。”她随口应付叶伊，但两人都清楚这个“出去”是去哪儿。

　　实际上看见这个超出重塑过一遍的认知的东西后，让她的酒瘾有些犯了，要是真从人格城清醒过来，无论李承略说什么，她都要去喝一瓶冰啤酒清醒清醒脑子。

　　这几天看见、经历的事何止是违背病理学，现在连多重人格的基本设定都违反了。

　　尽管人格城存在的每一样东西，都经过了她潜意识的默许，但她没想到的是，自己的潜意识竟然能如此荒唐，仿佛她得的不是多重人格障碍，而是妄想症一般。

　　电梯顶上的红字又开始跳转，但不知道为什么，迟迟没有跳到这一层来。

　　她抬手又按了两下下楼键，红色的字母在上下两个跳转间来回了番，倏地停在刚才的位置不动了。

　　叶莳苡望着字母一愣，心下隐隐有个不好的猜测：“……我出不去了？”

　　扑哧——耳畔传来一阵气泡涨出的声音，接着是瓶盖儿掉落在地上滚动的叮当声。

　　叶伊递给她一瓶啤酒，浓厚的小麦味立马驱散了这一隅马戏团的烟火硝烟气，叶莳苡低头一看，瓶身上的德文是她以前在德国常喝的一款。

　　她接过喝了一口，熟悉的苦涩也与现实中的相差无几，她盯着那个不动的红色字母又问：“我刚才就想问了，这也是你的能力？”

　　在楼下等他的时候，她转身不是没看见他收起的靠背椅，像升起的水波凝聚成型，又如水柱落下砸进水里。

　　那副画面让她想起自己和李承略看过的一部中法合作的动画，其中女主的能力就与水有关，能像叶伊那样借水召唤出东西。

　　可叶伊明明说他能通过火焰感知部分人格的状态，那就应该跟火有关。

　　“不算能力，”叶伊说，“在人格城，副人格们能实现任何愿望，这是你送给大家的谢礼。”

　　“谢礼？”叶莳苡是真的疑惑，“我谢你们什么？”

　　谢他们给她找麻烦？还是谢某个人格瞒着她与西格蒙德做了交易？又或是谢他们回国之后给她惹上的警察？

　　张凝的事或许跟他们无关，但吩咐李承略找证人来，又何尝不是知道些什么。

　　叶莳苡盯着叶伊瞧了半晌，还是决定不在这里撕破脸来。

　　叶伊站在她身边，把她那一连串的想法看了个一清二楚，闻言挑了下眉：“Darling，我就当你口是心非了。”

　　他惯会在叶莳苡这里自讨安慰。

　　但叶莳苡心情着实不算好，又沉闷地喝了一大口叶伊凭空变出来的啤酒，味道真好，太适合她的口味，像是在刻意安抚她。

　　沉默一阵儿，见她状态渐渐恢复，叶伊才回答起她的第一个问题：“不过……你现在确实出不去了。”

　　他侧脸，好看地眉眼如月牙弯起，笑眯眯地看向叶莳苡：“进入Estrel塔楼，不找到一个副人格，就无法启动电梯。”

　　咕咚咕咚。

　　叶莳苡听了他的话，将手中剩下的啤酒一口气喝完，心情一阵舒畅。

　　舒畅后就不会钻牛角尖，不会内耗，问题要从别人身上找。

　　空瓶子随手那么一抛，下落时被她握住瓶颈甩了甩，适应力度，然后诚恳地回望叶伊，笑容无辜又残忍：“我用瓶子给你开瓢，你应该不会受伤吧？”

　　毕竟是副人格，一个不真实的意识。

　　她现在有种被人摆了一道的怒意，哪怕细想下去，是她自己没问清楚的原因，而叶伊不会主动讲无关紧要的小事。

　　叶伊笑容不变，在她的注视下，不带怕的毫不犹豫地俯身，脑袋低了下去，清润冷静的声音自下方传来：“会受伤，也会疼，不过它愈合得很快。”

　　“你想拿我出气完全可以，但我只承担我那一部分的怨气。”

　　他们重逢后，他的态度一直放得很低，小时候也这样。

　　在她面前，叶伊仿佛一个没有尊严的人，一个明明白白的附庸，她完全相信，他能长出尾巴来的话，一定会同他脑袋上翘起的短发那样，张扬地拼命摇晃。

　　李承略尚且还有自尊可言。

　　叶莳苡偏巧对付不了这种没有尊严的人，她吃软，不损伤她利益的前提下，对方的态度越低，她越容易动摇。

　　现在拿着瓶子收紧的手，在他纵容的姿态下，反倒挥不出力道来。

　　叶莳苡把瓶子放在电梯门口边，“算了，我们进去吧。”

　　出不去就出不去吧，反正游戏规则是她潜意识允许存在的，四舍五入也是她自作孽，早解决晚解决都要解决，先抓一个副人格出来，获取点儿有用信息才是正事。

　　她走在前面，没看见身后直起身子的叶伊骤然晦暗的眼神，他刚才的每一句话都未掺假，尤其是只承担他那一部分的话。

　　像叶莳苡察觉到的那样，他可以承受叶莳苡带给他的一切感受，即便过分到惨绝人寰，他也心甘情愿，前提是跟他人毫无关联。

　　两人重新走回马戏团门口，两只小丑的表情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改变了，由欢迎两人初来乍到的笑脸变成了垮下的嘴角，仇视的眉眼。

　　叶伊指着其中一个说：“你好像把他惹生气了。”

　　“难道我要去哄吗？”叶莳苡拍了拍一个小丑的脑袋，弹簧带着小丑头在两人眼前弹呀弹，要是它的表情不那么吓人，这副模样还算滑稽。

　　“倒也不用。”他那关就没得她哄过，其他人也不可能有。

　　叶伊抬头看了看顶上马戏团三个字旁边的小丑标识，领着叶莳苡往马戏团里面走去。

　　他们每走过一个游乐设施，设备便会立即启动，发出欢乐的音乐。

　　但马戏团的风格就那样，伴着这种黯淡的夜色，本来欢快的音调往诡异紧张的调调跑去。

　　叶莳苡和叶伊在里面转了大半圈，期间她还被叶伊不由分说地拉去坐了摩天轮，下来后，叶伊如蝗虫过境般路过一个地方，拿一点儿东西，走完一圈下来，奇怪突兀的地方没找到，他倒是一个人玩得开心的很。

　　叶莳苡停在一个红色的棚子前面，揉揉眉心，转身提醒叶伊：“别忘了你是来干什么的。”

　　“我没忘啊，”他递给她一个棉花糖，“我不光没忘，我还记得现在我跟你是一头的。”

　　要是他说这话时，脖子上没挂着彩带，手臂下没夹着打枪拿到的兔子玩偶，右手没拿着冰激凌，左手没递给她棉花糖的话。

　　她真的真的会相信他在认真做事。

　　她静推肾上腺素，可不是让自己来人格城约会的。

　　叶莳苡伸手拍开棉花糖，不轻不重地一下，越过他往前面的棚子走，这是最后一个没找过的地方。

　　她类比了叶伊隐藏的手段，想来这个副人格躲藏的距离，应该也不会离她三米远，同样也会找一个自己喜欢的建筑打掩护。

　　叶莳苡舔了下干涩的唇，把希望放在这个红色的棚子里。

　　她掀开走进去，跟在身后的叶伊扔掉了身上她看着不爽的东西，小跑到她背后负手说：“你不应该只看以你为中点，三米为半径辐射开的距离范围内的建筑物和物品。”

　　“你这样说，我可以认为你是知道他藏在哪儿吗？”按人格城的时间算，他们应该在这里绕了一个多小时，叶莳苡一直读着秒，为数不多的耐性快告罄了。

　　知道她不是认真质疑，叶伊只把这种当做友好的玩笑，自如地上前拦住她的腰，吸引她的注意：“不是所有的副人格在游戏中的躲藏位置都会像我一样，距离你不过三米。”

　　叶莳苡停下，也没扯开他的手，昂首问道：“你不是说人格们都爱我？”

　　叶伊低头，与她额头相抵：“确实，大家都爱你，但只有我……唔唔唔。”

　　叶莳苡料到他要说一些令人起鸡皮疙瘩的话，反手捂住了他的嘴，她以为李承略时不时的骚一下，已经让她免疫这些甜言蜜语了。

　　显然在磨人这方面，叶伊更胜一筹。

　　被捂住嘴的男人没有挣开，而是瞪大了眼睛，左手点了点她的手背，见她不愿放下，想了会儿，用空出来的一只手，给她比了个心。

　　手背之上，他的眉眼舒展开来，笑得很开心，突然有了点儿从前温柔小王子的意味，叶莳苡一时愣神。

　　轰。

　　在两人对视的瞬间，棚子里搭建的演出台上喷、射、出花火，伴随着紧密的鼓点，棚子的另一面掀开，蹿出一头巨大的狮子跑上舞台，隔着一个舞台的笼子，冲两人嘶吼。

　　距离太近，叶莳苡几乎能看见猛兽獠牙间相连的唾液，她松开了叶伊，关注着台上的一举一动。

　　乐曲间奏，耀眼的花火还在燃放，咆哮的狮子旁，赫然凭空出现一个女人，穿着紧身的红皮裙，手里拿着鞭子挥舞。

　　劈开空气的声音尤为刺耳，她戴着黑色的眼罩，冲叶莳苡和叶伊鞠躬，红唇扬起灿烂的笑：“欢迎来到Eighth马戏团！”

　　“我是叶善！举世瞩目的驯兽师！”

　　叶莳苡不明所以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考虑着用抓叶伊的方法抓她，能有多大的胜算。

　　台上身材性感的女人朝台下唯二的观众看去，不过她没看来抓她的叶莳苡，而是同揽着叶莳苡的腰，神色不虞的叶伊意味深长的对视了一眼。

　　随即，她转身，开始了自己的表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