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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第 75 章 ...

  •   莫天觉转身打开门,微微一怔,张小鲤侧头一看,也有点无语——
      林存善就站在门口,也不晓得听了多久,表情有些莫测。
      林存善丝毫没有被撞见的尴尬,微微一笑:“雅正回去路上小心,空棺案若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也可找我。”
      莫天觉点点头,大步离开,林存善目送他离开,又转头看向张小鲤,却不进来,而是遥遥地瞥了一眼张小鲤手里的帕子,似笑非笑地把门一关,转身走了。
      张小鲤:“林存善?林存善!”

      张小鲤一头雾水,茫然地在床上坐了好一会儿,门又开了,是林存善去而复返,若有所思地在张小鲤床边坐下。
      张小鲤更加困惑了,说:“你刚刚干嘛去了?”
      林存善很自然地回答:“嗯?去见钱叔啊,你不是听到了吗。”
      “可你开始不是……”张小鲤一顿,恍然大悟,“所以你开始出去之后,根本没有走,一直站在门口?!等莫大人走了你才去见钱叔……”
      林存善厚脸皮地说:“是啊,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张小鲤简直想给他两拳,“你这人也忒无聊了!我和莫天觉能说什么不能听的话吗?你直接坐在里头听又不会怎样。”

      林存善扯了扯嘴角:“我坐在里边,莫大人恐怕就不会情真意切说那么多了。再说了,那时我看他满脸欲言又止,就知他想单独和你聊——我这叫,知情识趣,温柔解意。”
      温柔解意都来了!
      张小鲤翻了个白眼,林存善说:“所以,你究竟怎么打算?是走,还是留?”

      张小鲤仍是迷茫,突然道:“你觉得呢?我应该走,还是留?”
      林存善轻轻敲着自己的腿,目光投向窗户的缝隙,从中看见小院中逐渐萌芽的花草,一边随意地说:“你自己也说了,你不会听别人的意见,为何还问?我才不管你。”
      张小鲤莫名有些不快,但还是说:“一方面,我也觉得我不适合当官,可一方面,我也不知道如果卸了官职,离开长安,要去何处……而且,方才莫大人有一句话倒是与我心里的想法不谋而合,我若留在惊鹊门,或许能改变一些什么。”
      “你要听实话吗?”林存善瞥她一眼。
      张小鲤点头,林存善淡淡地说:“当年天母圣帝以女子之身登基,在位三十多载,女官数量较之从前,大大增长。但她驾崩后的五年内,那些女官便也销声匿迹。这就像我们巷口那颗大树,它的根系才是关键,深在土壤内,几乎不可能改变,你可以裁枝剪叶,但也只是一时之变。连天母圣帝扭转乾坤,登上圣位后尚且如此,你一个小官,想改变什么,能改变什么?”

      张小鲤怔怔地,随即反驳道:“但如果人人都这么想,那最终更加不可能改变……你说得对,我能做的事有限,可能只是徒劳无功,但如果什么都不做,那不就连一点希望都没有了吗?”
      林存善看着她,半晌,突然笑了:“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我说方才那番话,只是想告诉你,你当然可以尽力为之,但如果你听莫天觉的,真把拯救别人当成己任,会累死、苦死、痛死你自己,可能还会因此被利用甚至背叛。什么先天下之忧而忧,不过是自我感动,你可以留下,但如果只是为了大义……太蠢了,小鲤。”

      张小鲤一时间没说话,观察着林存善,随即道:“你看起来是在替我理智分析,其实……你希望我离开,对不对?”
      林存善一怔,竟有些语塞,随即道:“怎么说?”
      “很明显啊。”张小鲤思索地摸了摸下巴,“你话里话外都是说,莫天觉的话是读书读坏脑子的人才说得出口的,我要是信了,脑子就也坏了。”
      林存善忍不住笑着说:“我可没这么说。不过,你这人又不图荣华富贵,又厌恶权势,心直口快,留在长安,的确是一种磋磨。”
      张小鲤说:“照你这样说,像你这种舌灿莲花,又愿意攀附权势,欺压族人的,倒是很适合留在长安。”

      “我本也这样以为。”林存善叹了口气,“在泾县时,我常以为若为官,之后平步青云,必是一桩快事,再无忧愁。现在当了个五品官,却觉得意兴阑珊。”
      张小鲤眯眼道:“又在胡说,那你辞官啊。”
      林存善乜她一眼:“你怎知我不想辞?”
      “你想辞,为何不辞?”张小鲤顶回去。
      “你还没辞啊。”林存善说。
      张小鲤一愣,想要张嘴骂林存善胡说八道,却不知为何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林存善这话说得非常理所当然,就像是在说“我叫林存善”一样自然,神色也很舒展,没有什么调侃的意思,他望着张小鲤,眼角那颗泪痣有些夺目。
      两人对视片刻,张小鲤按了按自己的手心,才说:“跟我有什么关系?”

      “还说我喜欢装疯卖傻,你才是在装傻吧?”林存善没好气地说,“听不懂?意思就是,我之所以不管你去还是留,是因为如果你留下来,我也会继续留在惊鹊门,但如果你要离开,我也会辞官随你离开。”
      他这段话说得很快,表情还有点愤愤的,像是小孩子在嘟囔,张小鲤还想问为什么,但不知道为什么,居然有点不敢问了。

      奇怪了,这世上还有她张小鲤不敢问的?
      怎可能!

      张小鲤压下那奇奇怪怪的情绪,尽量自然地说:“为什么?”
      林存善张了张嘴像要说什么,又一顿,观察着张小鲤的表情,看见她的眉头不自觉紧皱,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
      于是林存善长长地叹了口气,突然拉住张小鲤的手,眨了眨眼,深情地说:“小鲤,你不记得为兄了吗?咱们既兄妹一场,自然要在一起。”
      张小鲤紧皱的眉头霎时间舒展开了,她不由得笑了,随即道:“你这人……”

      “泾县的家,对我来说早就不是家了。”林存善松开手,满不在乎地说,“林承志和钱叔,我也随时可以放他们离开。如今对我而言,不同你在一起,便是天地间孑然一身,毫无意义,长安无趣,倒不如同你江海度余生。”
      张小鲤有些感动地点点头:“行!这么一想,我还真是幸运,从前有师父,往后又有你,说来不算孤单,总有人相依为命。”
      林存善一怔,喃喃道:“相依为命……”
      张小鲤心虚道:“怎么,这词用错了吗?”
      “不。”林存善微笑,“用得很好,我很喜欢,很开心。”

      张小鲤也一笑,随即道:“不过我们不能太着急走,我想稍微等一等单姐姐。”

      “又是你的好姐姐。”林存善好笑道,“还非得当面告别?”
      “不是!”张小鲤说,“我想让单姐姐再为你好好把脉,开些药。我身强体壮的,肯定可以活很久,万一你再活个几年就死了,我一个人,应该会有点无聊吧?”
      林存善呆住,说:“你这话说的,我一时间不知道该感动还是该生气……”

      张小鲤继续说:“其实我本是打算在春猎之前解决完阿姐的事,然后立刻走人。因为昭华公主很可能要让我在春猎上替她杀一个人。方才三皇子对我窃窃私语,也是替昭华带话。”
      “谁?不会是那个同她起冲突的安珀吧?”林存善不满道,“你居然现在才告诉我?这么大的事!”
      张小鲤道:“不告诉你是不想牵连你。我最开始只觉得公主要我杀人是替她母后鸣不平,后来转念一想,她自己也说了,若皇上要纳妃她便杀人,那怎么杀得过来?她又说要春猎才能确定那女子需不需要杀……我再一想那安珀的面容、年纪,一下就通了——昭华并不是怕皇上看上她,而是怕她是阿染朵。”

      林存善意外地看着张小鲤,张小鲤低声说:“这两日我让流朱给我念了一些宫中秘辛,虽是野史,有不少胡编乱造成分,但无一例外,都提到圣上当年还是皇子时,听说曾逃去过鞑密……我突然想起,我师父也跟我说过此事。圣上当年的事那般曲折,虽然不得妄议,但民间还是很多人知晓。”

      林存善挑眉,点点头:“所以?”
      “圣上当年流落鞑密,两年后重回长安,一举登基,到如今已有二十二年,那阿染朵似乎也是二十上下,时间是对的上的。你记不记得,在抱桃阁破杨彦案时,莫天觉和昭华公主都提过,阿染朵的生母是鞑密公主,但生父却是个闵人……”张小鲤神色极为严肃,“后来鞑密公主再嫁,但无人知道阿染朵公主的生父究竟是谁……”
      林存善轻声道:“你觉得,阿染朵的生父,正是圣上?还真是个大胆的猜测。”

      张小鲤认真地看着他:“皇上提起阿染琥,显然很厌恶,甚至听到你杀了阿染琥,也毫无反应。因为阿染琥是鞑密公主和别人生的孩子,皇上自然厌恶至极啊!但提起阿染朵,圣上的神色却变得很温柔,很悲伤……公主曾说过,他们翟家都是情种,我想,并不只是在说二皇子与端王,而是在说圣上。我的猜测虽然大胆,但或许有八分真。”

      “小鲤真厉害。”林存善轻轻一笑,“其实我也有此猜测。”
      张小鲤喃喃道:“难道安珀就是阿染朵?总之这次春猎刺杀绝对牵连甚广,我已没有留下的理由。”

      突然,张小鲤想到了什么:“等等!皇上厌恶阿染琥,但对阿染朵来说,那是她的兄长,万一他们关系很好呢?皇上如果在找阿染朵,或者安珀就是阿染朵,,阿染朵定会要求皇上为阿染琥报仇!那那你这杀人凶手岂不是……”
      林存善到时候必然性命不保!
      林存善听她分析了一通,却只是镇定地点点头:“没错。”

      张小鲤梅开二度地恍然大悟:“你方才说什么长安无趣,倒不如江海度余生……根本就是因为你早猜到阿染朵可能是皇上的女儿!她被找到的那一天,很可能就是你脑袋落地的那天,所以你才不敢一直待在长安,盘算着要走吧!”
      林存善微微瞪大了那双狭长的眼睛:“我在你眼里就是这般男子?”
      张小鲤点头,林存善一脸受伤,道:“罢罢罢,你用嘴巴伤人的功夫,比你武功还要高强,再同你说上两句,我必伤心欲绝,走了,你自己继续温书。”

      说罢,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张小鲤晓得他这完全就是被戳破后恼羞成怒遁走,好笑之余,又觉得这长安的确待不得。
      离春猎还有二十多天,盘算盘算怎么离开,去何处,倒也绰绰有余,只是想到蕊姐姐单姐姐,还是有些舍不得。
      张小鲤怅然地叹了口气,把脑袋抵在床柱上,发起呆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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