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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第 69 章 ...


  •   张小鲤又做梦了。
      梦里,阿姐出现了。
      这很稀奇,因为张小鲤几乎从不能梦到阿姐,尽管她经常哭着想着阿姐入睡。
      张小鲤一直觉得,那是因为她冤枉阿姐,所以阿姐心生怨怼,才不入梦。

      但这次,真奇怪,阿姐终于入梦了,她看起来已经长大了,不再是当年十四五岁的模样,有着成熟女子的身段,面容模糊,声音也不同,但张小鲤就是知道,那是阿姐。
      可能是因为,阿姐的腰间,挂着一条很旧很脏的布做的小鱼。

      那是张小鲤做的小鲤鱼,当时张小鲤大概七岁,阿娘让她学女工,张小鲤对针线活毫无兴趣,歪七扭八地做了一条鲤鱼,往里头塞了一些草根,鲤鱼被做的鼓鼓囊囊,像一条胖头鱼,很可笑。
      做出来之后,阿娘绝望地说,指望你做女工赚钱,咱们全家都会饿死。
      其他人也笑话张小鲤,张小鲤到现在都记得,甚至有人说她做的鱼像一头长了鱼尾巴的猪。
      只有阿姐喜欢,阿姐收下了那条鱼,还给它穿了一条绳子,挂在腰间,说这样就像小鲤陪着她,哪怕将来小鲤嫁人了,小鲤也一直陪着阿姐。

      张小鲤看到了那条小鲤鱼,仍挂在阿姐腰间,有些年岁了,和阿姐一样随着时光有了改变,但阿姐仍是阿姐,小鲤鱼也仍是小鲤鱼。
      阿姐伸手,轻轻抚摸着张小鲤的脸,声音非常心疼地说:“小鲤……你怎么还是这么不懂照顾自己?是不是很疼?”

      这伤口裂了又裂,长到今日,血流了又流,张小鲤没有因此流过一滴泪,阿姐这样问,她却觉得好疼好疼,疼得几乎受不了了,她扁着嘴,含含糊糊地嘟囔:“疼死啦……”
      她一边说,一边感到自己的眼泪汹涌,阿姐叹了口气,似乎也哭了,眼泪像雨点一点打在她的额头上,张小鲤说:“阿姐,我好疼……我好难受……”
      阿姐又叹息了一声,她没有再说话,所有的惆怅似乎都化作一声又一声的叹息,和接连不断落在张小鲤脸上、手上的眼泪。

      阿姐突然动了一下,张小鲤费力地抓住她的手她哀求道:“阿姐,不要走……不要再让我一个人了……”
      她感到自己的手绵软无力,阿姐只要稍一挣脱就能离开,但好在阿姐没有挣脱,她坐在那儿一动不动,轻轻回握住张小鲤的手。

      张小鲤身子很疼,心里却觉得很幸福,只要阿姐在身边,只要阿姐在身边……

      *

      张小鲤再睁眼,外边天已全黑了,屋内只有角落中有两个烛火燃着未灭,但也只剩下一点点烛尾,那烛火轻轻跳动,显然撑不了多久。
      借着那么点微弱的灯光,张小鲤看见自己身边坐着个几乎有点吓人的家伙,他睡着了,垂着头,一身白衣,乌发映得脸颊与嘴唇都极为苍白,鸦羽一般的睫毛不安地颤动着,这人平日很少皱眉,梦里眉头却轻轻皱着,仿佛有什么无法解决的事。
      张小鲤觉得自己的手很冰,垂眸一看,居然是因为她握着林存善的手,林存善的体质实在太差,张小鲤伤成这样,手都比他暖和许多,配上他这张白得像墙的脸,简直像一具尸体横在那儿。
      张小鲤不由得笑了一声,这一笑,却牵动了自己腹部的伤口,她倒抽一口凉气,林存善一颤,从梦里醒来,有些迷茫地说:“唔,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张小鲤突然意识到,自己现在并不是正常地竖着躺在床上,她的上半身都横在床上,但下半身,屁股和上半部分腿部是悬空的,另一边则用拼好的长凳托住了她膝盖一直到脚的部分,长凳上垫着被子,腿上也另外盖着被子。
      张小鲤困惑地说:“我这是……什么姿势?”
      林存善有些得意:“你腹部伤口崩裂,腿根也伤了,躺着也不行,趴着也不行,我就想出了这么个姿势,保证你腹部和腿根都受不着力——聪明吧?”

      张小鲤还真有点佩服他了,嘴角抽搐。
      林存善轻轻捏了捏张小鲤的手,说:“你感觉怎么样?渴吗?我给你倒点水?”
      张小鲤的指尖传来麻麻的感觉,她觉得肯定是因为被握得太久,于是松开了手,说:“你握着我的手干什么?”
      她声音很虚弱,以至于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柔和,林存善一怔,随即无奈道:“是你抓着我的手不放好吗?否则我何必坐在这里睡觉?嘶,手都麻了……”
      他一边说,一边收回手锤了锤脖子,脖子也僵得发痛。

      张小鲤一怔,想起那场梦,她轻声说:“原来是你?我以为是阿姐……”
      “我知道。”林存善说,“你一直在哭,在喊你阿姐的名字。”
      张小鲤没说话,林存善起身,为张小鲤倒了一杯茶水,也没着急拿过来,而是放在炭盆上稍微暖一暖,一边说:“你平日凶得很,心里还是个小孩,难受了就想亲近的人。”
      张小鲤不反驳,林存善自己手冰凉,也不知茶水暖的怎么样,靠过来,轻轻扶起张小鲤,尽量只扶起肩膀,不牵扯伤口,给她喂了一小口水,张小鲤被他圈在怀中,能闻到他身上有很淡的梅花香。

      很好闻,所以张小鲤并不反感,喝了一小口水,林存善却突然不怀好意地问:“不过嘛,除了你阿姐,你还喊了别人哦。”
      张小鲤一怔,说:“谁?”
      林存善观察着她的表情,说:“你觉得是谁?是礼尚往来,喊莫大人么?”

      礼尚往来……这词居然还能这么用?!
      张小鲤翻了个白眼,说:“我是不是喊我师父了?”
      林存善意外,说:“嗯……你怎么不猜我?张小鲤,你有没有点良心啊,我可是不眠不休陪着你到刚刚才入睡……”
      “你肯定就在我旁边,我喊你干什么?”张小鲤莫名其妙,“定然是离得远了,或是见不到的人,才会在梦里喊啊。”
      林存善一噎,随即莫名其妙地哼笑两声:“倒也是……你这话说的,有点水平。”
      张小鲤更加莫名其妙,但林存善这人就是稀奇古怪的,她没理会,忍不住说:“今日真的只有你吗?其他人不曾来?”

      “蕊娘来过一次。”林存善叹了口气,“她见思竹下葬,我和你都没去,等思竹下葬后,便来看你,见到你这样,吓了一跳。”
      张小鲤说:“啊……思竹姐姐……等我能走路了,一定要去祭拜她,跟她说对不起。你这么聪明,怎么不知道拦着蕊姐姐?让她平白担心。”
      “抱桃阁马上就要重新营业,到时候蜚短流长,蕊娘怎可能不知?”林存善道,“你如今可是大大有名。”

      张小鲤一想也是,叹了口气,随即想到什么:“对了,以你的性格,不可能没探听蕊姐姐和思竹的事——你搞清楚思竹姐姐为什么要担下罪责自杀了么?”
      林存善一怔,无奈笑道:“你倒是了解我,我的确探听了一番,嗯……思竹的确认为蕊娘是下毒之人,争吵也差不多是为了这个。至于原因,是思竹认为蕊娘喜欢莫大人,否则当初不会故意令她和莫大人保持距离,思竹说,自己最重视的只有蕊娘,她不介意蕊娘也喜欢莫大人,但觉得蕊娘不该蠢到下毒。蕊娘解释不是自己,思竹却不信,因为她知道蕊娘有断魂,所以那夜,她偷走了断魂,替罪。”

      张小鲤愕然道:“竟是如此……”
      林存善点头:“其中细节,我都确认过了,没有什么问题。只是一场误会,却葬送佳人性命,实在可惜。此事,蕊娘不想再提起,你之后也千万别问。”
      张小鲤应了一声,林存善又道:“行了,你怎么一醒来就又关心案子,不够你忙活的……对了,流朱浅墨本也一直守着你,我看她们两个也很累,就让她们先回房休息了。莫大人傍晚也来过一趟。”

      张小鲤点点头,没有说话,林存善观察着她,说:“你不奇怪吗?池东清怎么不来?”
      张小鲤撇嘴道:“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我才不想他来呢。”
      “他定是想来的。”林存善没忍住笑了,“不过,他屁股开花了,来不了。”
      张小鲤意外,林存善便把池东清和卓辉大打出手最后两个人都挨板子的事当笑话说给张小鲤听,张小鲤本来心情还有点复杂,看林存善那副缺德样子,也觉得有点好笑,但又怕扯了伤口,只能表情扭曲地看着林存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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