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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第 25 章 ...

  •   此言一出,满室凝静了片刻,本被压着仍有些恍惚的太子此时几乎暴起,怒道:“尔等贱民为求自保,竟敢在父皇面前大放厥词! ”
      林存善那微微上挑的狭长双眸丝毫不惧,甚至连一点眼神也都懒得分给太子,皇帝淡淡一挥手,禁卫军会意地按住太子,皇帝道:“说说看。”

      这三个字便是生机中的生机,张小鲤几乎不敢呼吸,转头看向林存善。
      林存善却不见喜悦,仿若一切都早已料到,含笑道:“其实莫大人很聪明,很多细节,都已推断到位,只是,不够大胆。”
      莫天觉没有说话,认真地看着林存善,并无任何不悦,反倒是虚心求教的样子。

      林存善那颜色略淡的眸子轻轻一转,看向二楼:“方才莫大人已提过,杨彦死于馨香间,凶手乃是趁着花渡桥燃放烟火之际入馨香间——但实际上,那时入馨香间的,不止一人。”
      此言一出,太子脸色煞白,显然,林存善说对了。

      莫天觉疑惑道:“两人?杨彦手无缚鸡之力,杀他,用得着两人吗?”
      “草民也是后来才意识,杨彦一案,需两人之力。”林存善思索着说,“这一切,还需逆推。因为此案最不同寻常之处,其实并非是杨彦如何离开抱桃阁,正如莫大人所言,可以借着那毡帽伪装,可能有易容之术,可能有长得极为相似之人——但无论哪一种,都不可能在马车上凭空消失。除非……那‘人’根本不曾进过马车。”
      “这不可能!”三皇子扬声道,“鹰卫又不是瞎子!杨府守卫、那车夫更不是瞎子!”

      “天色那般昏暗,鹰卫和守卫、车夫,不过是看到一个与杨彦有几分相似的身影进了马车之内。”林存善扬了扬嘴角,“而那人,其实之前早已进过一次马车。”
      莫天觉恍然大悟:“阿奴!”
      众人惊愕不已,莫天觉却只觉得脑中一片晴朗,之前所有被忽略的线索犹如散乱一地的柱子,终于被一根线彻底串起——
      太子浑身发抖,已是说不出半句话,面色几乎比雪还要白。

      “没错,正是阿奴。”林存善缓缓道,“那日,阿奴先行离开抱桃阁,假意暖车。她走时,恐怕已给杨彦下了药,杨彦应当已是昏迷状态。而后趁着烟火燃放之际,隔壁的素香间杀手轻易从窗户攀爬进馨香间,并垂下辅助攀爬的工具,让同样乘人不备,从马车中溜出的阿奴,得以爬上二楼——依靠着马车作为掩护,阿奴的动作并不会被人发现。”

      莫天觉面色极为难看,闭了闭眼,道:“而后……那凶手,砍下了杨彦的头颅。阿奴力气小,一个人恐怕无法完成此事,所以需要帮手。”

      这话令张小鲤大吃一惊,三皇子也“啊”了一声,昭华挑眉,看向太子。
      林存善颇为欣赏地看了一眼莫天觉,道:“看来,莫大人也明白了。昨日见医师为小鲤施针止血,草民才意识到那银针究竟是干什么用的。”
      “银针,油布纸。”莫天觉喃喃道,“凶手用银针在杨彦的脖颈附近止血,避免血流成河,而后砍下其头颅。油布纸铺在地上,避免弄脏氍毹,还有一个作用,便是包裹住杨彦被砍下的脑袋——那脑袋尽管被施以银针止血,但恐怕还是会流血不止,所以阿奴的头上才会有油布纸的碎屑。”

      说到此处,二皇子和昭华似乎都明白了什么,端王也停止转动鼻烟壶,有些不可思议地低头看着那被按在地上的太子。
      皇帝自然也懂,他不语,只是沉默地坐着。
      三皇子有几分疑惑:“等等,这和那个阿奴头上的油布纸碎屑有什么关系?”

      莫天觉一时说不出话,林存善贴心地解释道:“回三皇子殿下,因为阿奴要顶着杨彦那尚在流血的头颅,在众目睽睽之下,离开抱桃阁。为了避免头上染血,自要以油布纸相隔,当然,也是为了方便固定。”

      说这话时,林存善的嘴角仍是扬着的,说这般血腥可怖的事,他竟显得像是在聊一桩风花雪月的故事,三皇子微怔,端王又摇了摇头,一副要作呕的表情。

      “之所以毡帽挡着眼睛,是因为那眼睛恐怕是以浆糊将眼皮黏起,作出还能睁着的假象。”林存善那双好看纤长的白皙手指轻轻摩挲着,似在思索要重演案子的话,需要完善哪些细节,“只是死人睁着眼和活人睁眼的样子毕竟不同,所以还是得略微遮挡。”
      莫天觉道:“此外,蕊娘说过,阿奴善口技,又同杨彦朝夕相对,模仿他的声音,说一两句话而不被人发觉不对,恐怕不难。这也是为什么蕊娘想去搀扶时,被她一脚踢开……还有,蕊娘说的浓浓的酒气,恐怕也是为了遮挡血腥之气。”
      林存善颔首:“正是。阿奴刺伤自己,也是同样的原因,她一到车内,取下头颅,恐怕鲜血会飞溅,味道也会弥散,她只能以自己的血,遮掩杨大人的血。”

      “只有一个头颅和衣裳,的确好处理许多。”二皇子缓缓开口,“不过,也仍需处理。你们口中的阿奴,在抵达杨府后就几乎是半死状态,被众人拥簇,恐怕没余裕去丢弃此物。”
      大约是为了证明这次太子被认定是凶手的案子与自己无关,绝非自己陷害,二皇子反倒是提出质询。

      “是烟花。”林存善笑了笑,终于看向太子,并无任何侮辱的意思,仿佛只是真的在询问,“准确地说,是烟花筒——对吗,太子殿下?”
      这话说出,太子彻底断了念,闭上眼,眼角沁出一点绝望的泪,混杂着之前的冷汗。
      莫天觉显然也想到了,道:“只要在车内先藏好空的烟花筒,而后将头颅和衣服藏在其中,封死烟花筒,在路过花渡桥时,抛掷而出,那烟花筒便会混在其他燃放过的烟花筒中……所以阿奴那天特意对车夫嘱咐走小路。等到了杨府,众人回头去检查,慌乱之下也绝不会想到要一个个打开那么小的烟花筒——那里头不可能常藏人。等到第二天早上派人寻回带走便是。”

      莫天觉顿了顿,叹息道:“至于杨彦的身体,其实仍在馨香间内,靠那两个装醉的侍卫阻隔外人进入,他们两人进入,屋内其实是三个人,和杨彦的尸体。其中两人从窗户离开,剩下一人和被伪装成醉酒人的杨彦尸体,则都被运出抱桃阁……”
      说到这里,莫天觉看向手中布料,道:“方才说窗沿有布料,有车夫目击一人跳窗而逃,是我撒谎要诈一诈太子殿下。太子殿下不为所动,反而要臣喊车夫来对证时,我还以为是自己又判断错误,不料,原来是错在跳窗离开的,不是一人,而是两人。”

      说到这里,作案手法一目了然,而能完成这一切的,毫无疑问,也的确只可能是太子。

      终于,太子崩溃地嚎啕道:“父皇,儿臣糊涂,儿臣糊涂……儿臣只是觉得杨彦那厮风流成性,万万配不上昭华……”
      “这你倒是说对了。”昭华含笑接嘴,“不过嘛,大皇兄何时这么关心昭华了?恐怕,大皇兄不是觉得他配不上我,是觉得,他配不上我的蝶卫和芳菲阁。”
      太子几乎是哀求地抬眼看着昭华,想要求她少说两句,不求雪中送炭,至少不要落井下石,昭华则吐了吐舌头,仿佛还觉得一切只是一场有意思的玩闹。

      皇帝疲乏地按了按眉心,道:“先拖下去,关入思过阁。”
      太子瞪大了眼睛,还要争辩,禁卫军已一把扯过涕泗横流的太子,扯出了抱桃阁。

      张小鲤瞠目结舌地看着尊贵的太子殿下就这么如丧家之犬一般地被拖了出去,觉得自己实在是……被扯入了不得了的事件之中。
      她本不该、也不能看到这一幕啊!
      还有方才的一切……她是除了莫天觉和林存善之外,最熟悉、最接近此案的人,但越是这样,当真相揭晓时,对她的冲击就更大。
      当她在真相的门外徘徊之际,怎能料想到,那躺在床上,一脸虚弱,甚至可能被她给害死了的阿奴,竟是凶手之一,竟将杨彦的脑袋,顶在自己的脑袋之上……

      两重冲击之下,张小鲤罕见地有些发抖,突然,一只冰冷的手不动声色地包住了张小鲤的手,张小鲤吓了一跳,几乎下意识要反击,但很快又意识到,这是林存善的手。

      张小鲤抬眼,看见站在自己侧前方的林存善回眸看着自己,他和从前长得一模一样,丝毫未变,还是很好看,好看到几乎有些女相。但那双总是无神瞪着的眼睛,此时已能脉脉诉语,带着一丝安抚,一丝调笑,仿佛又想安慰她,又觉得她这一惊一乍的样子很好笑。
      张小鲤嘴角抽搐,想将手抽出,林存善却握得更紧了一点,张小鲤也只能先放弃。

      在太子被拖出去的这点时间里,没人说话,连最肆无忌惮的昭华也没有开口,她只是轻轻摸着自己垂落的长发,目光凝在林存善的脸上,饶有兴致,像在看一个新奇的玩意儿,接着,她的目光轻飘飘地落在了林存善与张小鲤交握的手上。
      昭华挑了挑眉,抬眼看向莫天觉,莫天觉也正看着林存善与张小鲤,他有些入神,并未注意到昭华的视线。
      昭华嘴角笑意更深,往后靠了靠,正好和端王的视线撞上,端王见她满脸笑意,有几分无语,低声道:“什么时候了,你还笑得这样开心?”
      昭华又笑了,但没回答他的话,而是朗声道:“父皇,那这两个家伙,到底应该怎么处理?他们身份成谜,就算破了案,也不能贸然放走,更不能让他们直接进惊鹊门吧?”

      “让此二人暂居于此吧。”皇帝有些厌恶地看了看抱桃阁,“寒冬腊月,桃花凋谢,也不易开馆。”
      言下之意,张小鲤和林存善,就先住在抱桃阁被监视着,等他们查证完林存善的身份再说。
      皇帝思索片刻,大概也是懒得到时候再被这事烦扰,补充道:“若所言不虚,可入惊鹊门,莫爱卿看着办”
      莫天觉赶紧拱手:“是。”

      “她也可以吗?”三皇子倒是问出了张小鲤想问又不敢问的话,他指了指张小鲤,“这丫头虽是女子,但武功很高,不输儿臣。我们鹰卫想要她!”
      昭华也站起来,丝毫不让:“慢着——都说是女子了,凭什么给鹰卫?正好,蝶卫有几个女子想回乡嫁人,我正头疼,她可以加入蝶卫。”
      三皇子好笑地道:“皇姐,不必如此吧?你那边可用女子这么多,让一个给我又怎么了?”
      “那张小鲤归我。”昭华抱臂,扬起下巴,“我这边,你可以随便选五个——怎么样,是个划算买卖吧?”

      这三皇子和昭华公主,便犹如在做生意一般抢夺着张小鲤,张小鲤心里更恨两人,只觉得胃里翻江倒海,却无法发作,林存善像是看出她的想法,轻轻捏了捏她的手,也不知是安抚还是警告她别冲动。

      张小鲤却猛地甩开林存善的手,跪在皇帝面前,道:“皇上,草、民女虽略懂武艺,但,但武功平平,并不适合进鹰卫或者蝶卫,民女只想……进惊鹊门……”
note作者有话说
第25章 第 2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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