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乘坐M99次列车》观雨常

33、我有故事，你有酒吗

　　新房的门已经在柳老爷进门后被锁住了，几人现在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
　　“柳如梅你个老不要脸的！恩将仇报的东西！”梁皓天干脆破罐破摔，指着柳老爷的鼻子开骂。
　　柳老爷不怒反笑，轻抚手掌，饶有兴致地看着他：“后生可畏啊，连老夫的名字都知道了？”
　　继而话锋一转：“我可没有强迫你们，是你们答应我要帮我筹备婚礼的。”
　　“你把我们的人拉去当你的鬼新娘，也是我们要帮忙的一部分吗？！你个糟老头子还想娶我章姐，呸！做梦！”
　　铁航在后面抱着梁皓天的腰，防止他冲过去给那老头打出个好歹，他们就更没有办法救出章汐沅了。

　　柳老爷用盖碗撇去茶杯里的浮沫，轻轻吹了吹，嘴角依旧噙着笑意：“嗯？怎么不算呢？”
　　路宸居高临下看着他得意的样子，冷不丁开口道：“戏子之子，能考上状元，很不容易吧？”
　　柳老爷脸上的笑容终于挂不住了：“你都知道些什么？！”
　　“呦！不是要给我们讲故事吗？怎么反过来问我了？我有故事，你有酒吗？”
　　路宸将面前的椅子转了半圈，放到身后，一屁股坐下，并转头示意大家也找个地方坐下。

　　“什么？”柳老爷没听懂。
　　“没什么，你讲吧，我给你补充。”路宸也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柳老爷又开心了，搓搓手一脸憧憬，他好像很期待这个环节，于是清了清嗓子。
　　“我和丽娘是在梨园看戏时认识的，那时她才刚满十六岁，正值好年华，只第一眼，我就移不开了。于是我们经常相约一起看戏，散场后，她还兴致未减，有时还会拉我到台上自娱自乐。戏里的苦命鸳鸯生死两隔，但我相信，我们一定能够长相厮守，所以我向她许诺，待我功成名就后，就上门提亲。”
　　柳老爷讲到这里有些口渴，又给自己倒满了茶水。

　　路宸歪着头，双手环在胸前，一脸听得认真的样子，适时补充道：“所以你是怎么顶替真正的柳家公子的？”
　　柳老爷不以为意：“他家儿子都丢了好几年了，我替了也便替了，这有什么好说的？”
　　路宸耸耸肩，让他继续讲。
　　“待我中了状元，信守承诺去她家提了亲，她那天不在家，听到我高中的消息后便去了山上一座很灵的月老庙，为我们的姻缘祈福，回来的途中……”从容的柳老爷终于有些泪花。

　　“回来的途中遇到了山匪劫亲，你带兵及时赶到救下了她，可你们为什么不成亲呢？”
　　“你懂什么！”柳老爷恼羞成怒，“你们都不懂！被山匪劫走，就默认失了贞洁，丽娘……丽娘她不愿连累我的名声，自觉退了这门亲事，不久后……就郁郁而终了。”
　　柳老爷此时悲怆的神情倒是博得的大家几分同情，除了路宸，他双手撑在柳老爷椅子的两边扶手上，眯着眼睛，语气也有些咄咄逼人：“真的是她主动退的亲吗？不是你柳家欺人太甚？又或者…是你本人已经有了更好的人选，才自导自演了这场戏？”
　　路宸越说越激动，最后还一不小心打翻了柳老爷手中的茶杯，众人更是听得目瞪口呆。

　　柳老爷显然成功被他激怒了：“你胡说八道什么？！我柳某对天发誓，我对丽娘一心一意，不然也不会费尽心机复活她，你瞧瞧你们这些小人之心，妄图质疑我们矢志不渝的爱情。”
　　路宸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哎呦不好意思，我刚才就是想试探一下您，没想到世上还真的有如此痴情之人，来我帮你擦擦，没烫到吧，这茶水都是开的。”
　　路宸顺手拿起桌上的抹布就往柳老爷的喜服上招呼。
　　柳老爷一脸嫌恶，连连拒绝。

　　路宸此时凑在柳老爷耳边，悄悄说道：“但我还是想不通，仅仅因为害怕被柳公子的奶娘认出来，你就残忍的把她做成了傀儡？”
　　柳老爷却不肯承认：“小兄弟莫要血口喷人，柳某做过的事会认，没做过的事，我也不能揽在自己身上。”
　　“哦～”路宸狡黠一笑，“知道了。”

　　柳老爷此时被他笑得有些好奇：“你又知道什么了？”
　　“你是不是觉得你复活胡丽娘的仪式快成功了？”路宸渐渐退回了伙伴中间。
　　“那是自然。”柳老爷得意地晃着脑袋，口中还不自觉地哼着小曲儿，是豫剧里的选段，和之前风中传来的唱词如出一辙。
　　“抱歉了，又要让你们继续阴阳相隔了。”路宸说着，从怀中掏出了一枚火折子，吹着了，然后紧握的右手展开，是一捆用红绳打着同心结的头发，正是他刚刚趁乱接近了柳老爷的身才拿到的，这大概就是这场献祭的关键所在。

　　“不要！！！”柳老爷大惊失色，起身就要冲过去，可路宸快他一步，点燃那束头发，直直向帷幔后的棺材扔去。
　　只见那束燃烧的火焰成功穿过了屏障，落在棺材上方。
　　柳老爷眼中的光，同火焰一起熄灭了。
　　随即，棺材上的红色喜字开始像秋叶一样凋落，簌簌地落了一地。

　　“我和你们拼了！”
　　柳老爷五指成爪，就要向路宸扑过来，铁航向旁边让了两步，随即一记手刀，将柳老爷劈昏了过去。
　　“这么脆皮？”梁皓天轻轻踢了踢地上的柳老爷，没有反应，“早知道一开始就打晕他，是吧老铁？”

　　铁航点点头，和梁皓天一起把碍事的柳老爷抬到了一边的空地上。
　　帷幔后面的棺材异常的高，路宸和江啸废了很大的力气才撬出一条缝。棺材打开的瞬间所有人都愣住了，里面安静沉睡的人，根本不是章汐沅，那个面色红润的女子，在棺材打开的瞬间，又肉眼可见的暗淡下去，变回了了无生机的模样。

　　路宸此时双目通红，明明自己已经尽力去推演，去算计，怎么还是救不到她？
　　“章汐沅！你在哪！你说话！”
　　“在下面！”柳笑笑指着棺材里的那具尸体，“她下面有敲击声！”
　　路宸仔细去听，果然，在胡丽娘身下有敲木板的声音，微弱，但有节奏。

　　死者为大，他们也不好意思对无辜的胡丽娘大不敬，只好先小心翼翼把她的身体抬出来，和柳老爷并排放在一起。
　　“这……看起来有点吓人，你确定他一会儿醒过来的时候不会出事吗？”
　　梁皓天细细端详着这二位，浑然不觉自己的胆量已经大了许多。

　　“真爱可抵万难，他自己说的。”路宸没工夫管柳老爷疯不疯，他现在连抬头看一眼的工夫都没有，一心在眼前的隔板上。
　　没错，这座棺材之所以这么高就是因为它的一个“双层巴士”，下面还躺着奄奄一息的章汐沅，再耗下去，密不透风的棺材也会把她闷死在里面。

　　直接砸？怕伤到她。找缝隙撬？严丝合缝一点空子都钻不了。
　　路宸举着手中的灯架左右为难。
　　“等我一下！”梁皓天突然想起了什么，撂下一句话，拉着铁航便往外跑去。
　　不一会儿，他便和铁航一人拿着锯子，一人拿着斧子回来了。

　　“哪来的？”路宸有些吃惊。
　　“厨房啊，你去捡树枝的时候就想和你说来着，没来得及。”梁皓天很得意地将手中的工具交给路宸，“这次应该稳妥了！”
　　章汐沅听到他们的谈话，抬起脚又向上踢了几脚告诉他们那边是脚的位置，千万别弄错了伤到她的脸。

　　路宸紧绷的神经这时才放松了些，道了声知道了，便举起斧头先凿出了两个洞，供章汐沅呼吸。
　　接着他便测量着下刀的位置，敲敲打打，一块块把木板卸了下来。
　　章汐沅能顺畅呼吸后，时不时逗路宸一下。

　　“哎呦差一点就砸脚了！”
　　“哎嘿你碰我痒痒肉了！”
　　“我去我去，差点拦腰给我锯了。”
　　“大哥你行不行？”

　　路宸被她撩得不耐烦，顺嘴就是一句：“就没有人告诉过你,男人,不能说不行吗?”
　　章汐沅立刻就不吭声了，甚至开始感谢此时上半身还在黑暗里。
　　路宸收获了短暂的清净，此招虽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但聊胜于无。

　　最后一大块木板被挪开的时候，章汐沅得以重见天日。
　　“章姐你脸咋那么红？缺氧整的？”梁皓天不知死活地问道。
　　章汐沅只得尴尬地表演一个疯狂汲取氧气，然后狠狠剜了路宸一眼，后者抬起手用手背挡住扬起的嘴角。

　　就在章汐沅刚从棺材里坐起来的时候，旁边的空地上发出了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叫声，随即又变成了怒吼：“你们！你们害死了我的爱妻！我要杀死你们！”柳老爷直挺挺坐起来，直奔他们而来，口中还念着：“我要！让你们！血债血偿！”

　　“咳、咳！”
　　忽然一只手拽住了柳老爷的脚腕。
　　柳老爷的瞳孔骤缩，他瞪大了眼睛缓缓转头，看到胡丽娘已经睁开了眼，面无表情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