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主总想杀我证道》木木椰耶

16、修魔

　　沐阳道距离如意楼大概只有半个时辰的路辰，和步旋和分开后，墨若苍也不耽搁，立马出了客栈，朝着目的地的方向走去。

　　一路上，他看到这青阳城的确十分热闹，即便不是商铺，路边也会摆着许许多多小摊，小贩们纷纷卖力吆喝着，只求路过的客人们多看一眼，今天的晚饭就有了。墨若苍一边走，一边忍不住又想起上一世的时光，好像脚下的道路无限延伸，又将他拉回了阿霖身边，那时候他们手牵着手，在每一个普通的街道上漫步，阿霖会给他买热乎的吃食，有趣的玩意，他一样都没丢，全都存在芥子袋里，然后在离开极意宗隐居后，纷纷拿出来装饰他们的小家……

　　……只可惜，现在他的行囊里空空如也，再也没有那些有趣的玩意了。

　　墨若苍重重叹了口气，突然觉得心口发闷，好似喉咙被什么堵住了一般，只得用力摇摇头，强迫自己从回忆中清醒过来，免得心魔又冒出来，打搅了他的要事。

　　为了分散注意力，墨若苍把视线转向四周的路人，可这一看，便立马发现了问题——从这条街上路过的路人中几乎八成手中都拿着一本深色的册子，有的在慢慢翻看，有的行色匆匆，朝着和他一样的方向快步行走，好似在赶着什么一样，就算撞着了人，两人一看对方手里都拿着一样的册子，刚到嘴边的叱骂就咽了下去，然后握手言和打了个招呼就继续走了，简直就像碰到了家人一般，怎一个友好得了。

　　墨若苍看得啧啧称奇，心想这也许就是组织的力量，即使那真情门把修者狠狠贬低了一通，可有些地方做得的确厉害。

　　这样想着，墨若苍很快就抵达了沐阳道，不过比起是他主动寻过去，不如说是被人流推着涌了过去，这个城池就像一个四通八达的水池，只要进去就会变成一条随波逐流的小鱼，就算是他们这些修者也不例外。

　　墨若苍再一看，不知何时四周已经都被拿着小册子的路人围满了，沐阳道足够宽敞，可是在这人流面前也不够看，他被直接挤着来到了一处更为宽阔的广场中，四周都是人，而在那广场的中央，则留出了一个空地，摆着一个铺着黑色布料的台子，台子旁边还有一道深灰色的幡，上面大大写着“真情门”三个字。

　　——看来就是这里了，声势真够浩大的，根本不需要费劲找。

　　墨若苍随意想着，同时努力稳住身形，免得被身后持续涌入的人群推倒——咳，虽然对于一个金丹期的修士来说这有些丢人，可墨若苍总是习惯待在凡间的，属于修士的高冷反而令他不适。

　　此时，申时的钟声响起，而伴随着那雄厚的钟声，一个一身黑衣的人突然从天而降，也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他的身边还缭绕着许些浅淡的黑雾，好似没有重量一般，慢悠悠地落在了那广场中央空出来的桌子后。

　　人群中彼此起伏响起惊呼声，这是凡人从来没有见过的神通，自然引起了一通惊叹。

　　墨若苍定睛一看，便看到那是一个有着一头红色碎发的男性，长直脖颈，居然没有留出长发，发尾还微微卷翘，是和修者完全相反的不羁。而他相貌英俊，五官端正，嘴角挂着灿烂的微笑，带着英气勃勃的肆意，若是仔细看，还能看到那人的眸子里微微泛着红，再配上绣着金线的黑衣，怎么看，怎么都不似凡人。

　　“申时已到！看来买到书的大家，都准时来到地方了。”红发的人微笑着环顾一周，朗声开口，好似欢迎，“感谢大家赏脸，前来参加真情门第五十场说道，在下名为凌曜，是今天负责给大家讲述本门教义的讲师，本人不才，还请大家多多指教了——”

　　“别废话了，快快进入正题罢——”此时，人群中响起起哄声，似乎也有被人流带来，只是看热闹之人，自然是不愿浪费时间听废话的。

　　“这位看官可真是急性子。”名为凌曜的男人也不闹，只是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把扇子，唰地一下展开，潇洒地扇起了风，同时一拍不知道哪里来的惊堂木，语气提高，就像一个身经百战的说书人一般，继续说道，“不过对于真情门来说，对阁下这样的人可谓是求才若渴啊——想必大家都知道，本门向来的理念，便是真情二字！不同于那些高高在上的仙人们，只知道强硬地断绝情义，冷心冷情，只要踏上了修仙之路，即便是那在凡间的血亲，朋友，爱人也是要弃之不顾的！”

　　人群中响起唏嘘声，似乎有不少人同样对这样冷血的仙人们感到不屑。

　　“可是这世道中，人本就生有七情六欲，爱恨情仇，这里面哪一点，不都是我们身上的一部分？只有拥有了这情感和经历，才塑造出了如今的我们，但那些所谓的修仙，却要人们抛弃这一切，转而走上一条完全错误的道路，这何尝不是存天理，灭人欲？简直就是违反天道！不可理喻！”凌曜说到这，语气愈发激昂，里面带着强烈的煽动，只是几句话，就把现场的气氛完全带动起来。

　　墨若苍一边听，一边心中吃惊，他的耳边尽是属于百姓们的起哄声，怒骂声，赞同声，即使先前有八成的人将信将疑，现在也只剩一成了，而更可怕的是墨若苍思来想去，都找不到什么可以反驳的话语——自从被二长老蔚鹤道出心生心魔这件事后，墨若苍便时刻处于迷茫之中，即便告诉自己必须放下一切，找到回家的路，可他的感性却永远不受控制，缠绕在心头，质问他，为何要放下，为何要抛弃。

　　——是啊，为什么呢？他抛弃自己视若珍宝的感情，难道只为了所谓的道吗？

　　若是没有在意之人，心爱之人，即便成了仙，又会有何欢愉？

　　墨若苍不懂，因为他本就只是误入这世界的游魂，他在现实中百般煎熬，唯一支撑着他走下去的便是对妹妹的爱护，即便是来到书中，也只想着抓住难得一次的机会肆意妄为，抛仙弃道，就算最后死于弱小，他也觉得是值得的。

　　修仙可以让自己变强，可想要守护的人不在此处，变强，又有什么意义呢？

　　想到这，墨若苍突然混乱起来，好似经历过了两世的游魂和这具身体并不契合，以至于他体内本应该顺服的灵力暴躁起来，水属是最为平和的，此时却好似化作了沸水，在经脉中横冲直撞，让他一瞬间便脸色苍白，只觉得气息极度不稳，就像千机阁中的那次修炼，让他眼前发黑，脚下一软，几乎就要跌倒……

　　就在他身体内一片混乱之际，突然间，周围的人声平静下来了，不知何时，挤在墨若苍周围的人都纷纷退开，恍惚之间，墨若苍看到一把合起来的扇子，直直指向了自己的方向。

　　“这位看官，一看您就是最纯粹的真性情之人，何不上前来，让真情门为您解惑呢？”红发的男人直直抬着手，用手中的折扇指向墨若苍，口中吐出邀请的话语，就像台上的戏子选中了一个幸运看客，邀他上前来亲密互动。

　　墨若苍还没反应过来呢，人就被七手八脚地推出了人群，他在空地上狼狈站好，倒是没有机会去继续混乱了，这次指名像及时雨一般，恰巧打住了他的自我内耗。

　　只不过……墨若苍向来隐姓埋名惯了，不管是现实里还是书里，他都很少被这样众目睽睽地盯着，一时间觉得如芒刺背，浑身难受，很想逃跑。说书人可不会给他机会，居然主动走出桌子，过来抓住墨若苍的肩膀，强行把他带到了广场中央。

　　“你……”墨若苍被这样一抓，立马紧张起来——面前这个家伙怎么看都是魔修，自己这样被抓住岂不是直接落入危险了？难道是因为刚才他气息紊乱，被发现了身份？

　　“莫要紧张，我没有对修者出手的兴趣。”谁知，那红发的说书人居然也对墨若苍友好一笑，十分有眼力劲地松开了他的肩膀，甚至还压低了声音，好似悄悄话一般，安抚道，“我先前看你气息不稳，可是对我真情门的说辞感同身受？现在正是一个好机会，若是不嫌弃，就让再下来为你解惑吧……”

　　“你想怎么样？”墨若苍微微皱眉，却没有放下警惕，但此时他经脉里面一团糟，就算他是金丹期修士，十成的实力也只能发挥出三成来。

　　“当然是……”凌曜神秘一笑，却没有继续往下说，而是转而抬头，再次放大了声量。

　　“想必刚才说了那么多，各位看官也乏了吧？不过我们真情门自然是要以德服人，用事实说话的——而现在，我就要展露属于真情门的神通，让这位官人学会运用自己的情感，只要使用得当，即便是我们这些凡人，也可与仙人并肩！”

　　说到这，凌曜便抓起墨若苍的手腕，身侧再次涌动出黑雾，好似游鱼一般在空气中缓缓游动，环绕他一圈后，居然化作一道黑气，冲着墨若苍的脉门而去！墨若苍吃了一惊，刚想运起灵力抵抗，可谁知那黑气进入他体内后，马上化作了一道道不可言说的话语，钻入他的脑海内，迅速排列起来，变成了某种修炼的法门，只是一瞬间，墨若苍便完全接收了来自这位魔修的全部讯息。

　　他半信半疑地看了对方一眼，因为他的确没有感受到一丝恶意，可是他身为修者，若是真的学习了这法门，那不就是离经叛道，走上了歪途吗？

　　“魔气并非灵力，其并非同源，即使浅加练习，也不会对阁下的修为产生任何影响。”凌曜看墨若苍还在迟疑，于是又低声补上一句，然后又摊了摊手，摆明自己完全没有任何歹意，就好似他所做的一样，将墨若苍当做了一个普通的凡人，想要在他身上展示神通罢了。

　　就在二人低声交谈之际，四周的百姓们已经不耐烦了，大大小小的起哄声彼此起伏，多数都是催促墨若苍快些动作的，而墨若苍哪里被这样起哄过，一时间有些紧张，下意识地就去看脑海中的讯息……不过，有了魔修的许多话铺垫，而他也对真情门的说辞身同感受，此时的他，除了警惕，居然还生出几分好奇来，不知不觉间，他居然放下了许多杂念，带着五分小心，五分新奇地，依循着那修炼法诀，运起了那一丝自法决中而来的陌生能量，同时依照法决的指引，回忆刻在自己记忆深处的情感，将其融入到那丝黑色气息中……

　　不知何时，四周居然都安静了下来，而墨若苍闭着眼睛，头发无风自动，手轻轻抬起，浅淡的墨色晕染了他四周的空气，然后愈来愈深，愈来愈深，最后化作一道清晰的黑色气息，缭绕在他指尖，伴随着时间推移慢慢膨胀，好似他的掌心中燃起一团黑色的火，包裹着一团红色的内焰，那里面是属于他的一切情感，居然就这样被完全具现了出来！

　　凌曜脸色一喜——成了！

　　与此同时，围观的百姓们已经开始沸腾起来，就像有人丢了一块滚烫的石头进去，除了激动，还有混乱，要不是墨若苍手中的力量让人畏惧，不然此时他们已经冲了上来，争着抢着要加入真情门，学习如此神通了！

　　而位于混乱中心的墨若苍也清醒过来，看到自己手中的魔气后也吃了一惊——他从来没有想过，那魔修的法门居然真的有用，居然真的如此简单，即便他是修者有着修炼基础，可这样的法门也是在太过骇人听闻了一些。

　　——试问谁会想过，一个修者身上居然能够如此轻易地修炼出魔气呢？而那魔气由情感而来，带着神奇的特性，和他体内的水属灵气完全和平共处，没有猜测中的水火不容，若是加以利用融合，说不定还能形成全新的存在，简直令人匪夷所思！

　　“如何？在下没有欺骗……”面对着墨若苍吃惊的目光，凌曜得意地一展扇子，刚想说道两句，可话说了一半，却突然瞳孔紧缩，周身的黑雾一瞬间喷涌而出，形成一道盾牌，挡在了他的面前！

　　“锵！——”震耳欲聋的金铁撞击声在广场上响起，墨若苍还未反应过来，便看到一抹刺眼的白影从天而降，紧接着肩膀上传来一股巨力，好似有人狠狠推了他一把，将他推出力量碰撞的中心，几欲让他摔倒！

　　墨若苍狼狈地后退几步，定睛一看，却不受控制地瞪大眼睛，只觉得自己眼前出现了幻觉。

　　——白初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