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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案件 ...


  •   玉哥儿性子欢脱,又是与蔺容一母同胞的嫡亲弟弟,就没有顾及男女之别,直接掀开帘子,健步跑到蔺容身旁。看着玉哥儿稚气有带有焦急的脸庞,蔺容一时间笑出声来。

      被阿姐如此取笑,自觉自己是个大孩子的蔺玉此时不免恼火,别过头去,装作和蔺容置气,殊不知他这副样子落到其他人眼中更讨喜。

      感受到闺房内温馨的气氛与屋外连连暴雨毫不相同,谁又能想到一个显赫的王朝会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就向望月楼一样倾倒,顷刻间不负存在,没有一丝扭转的可能。蔺容透过卷帘,望向院内跳珠般的雨点,神情闪烁不定。

      待蔺容正要将目光收回,却发现有公子撑伞而立,着一袭褐衫,怀里似乎揣着一本卷疏,端的是大气稳重,眉眼温润。那便是常棣,她的心上郎君,年方十六,正当盛年,在国子监读书。

      察觉到蔺容朝自己方向看来,常棣和她对视一眼,嘴角一弯,笑意噙噙,不经意间就扰乱了蔺容的心绪。

      愣了好一会儿,蔺容才回过神,注意到常棣一直盯着自己,羞红了脸,不好意思地避开,垂下头来。刚一低头,蔺容又意识到常棣已经在大雨下站了许久,恐大雨湿了常棣的衣衫,让他着凉,赶紧要若兰请他进入堂内。

      等常棣向何氏行完礼节后,站在帘外,问过蔺容病情,方才说明来意。常家现在腹背受敌,消息不通,常棣先前拜访了已经下朝的几位朝臣,他们平日里与父亲关系不错。但是当常棣挨个上门求助,他们像是约好了的一起闭门谢客。常府也是到了走投无路的境地。

      与蔺父只是个小学官不同,常棣的父亲常温在工部的职位不小,上下往来都受人牵制这一次的贪污连坐也大抵与这脱不开干系。常温只是觉得当时任工部郎中的薛正是可造之材,提点了两句,后来薛正投入旧党王黼麾下,常温自然就被蔡京一众认定为旧党,童贯现在不愿出手相助自有道理在其中。

      如今王黼风头日盛,这已经威胁到了新党的利益,就算常府不是旧党,仍然保持中立,蔡京也容不下他了。工部侍郎毕竟手握实权,又能在官家面前说得上话,有这么一个绝佳的时机,蔡京又不是糊涂,常温下了,正好用自己的人顶上。

      “自己家大难临头了,你还笑得出来。”想起自己为常棣担惊受怕,他却跟个没事人似的,蔺容怒怼了常棣一句。

      只是蔺容并不知道,对于常棣而言,看见她就笑已经成为了习惯,从小到大,无法更改。

      “容儿,休得无礼。”何氏看着蔺容这没大没小的举动责怪了一句,接着让常棣把话说完。

      常棣偷看蔺容一眼,见她神色无恙,方取下一直带着的卷疏,缓缓打开,有5米之长。

      这便是承载了常家三代心血的治水图,上面用细笔勾画的大大小小、粗粗细细的线条代指水流,其上几乎涵盖了全国数的上来的大江大河。

      纵使是看了很多次,蔺容还是会被眼前的景象震撼。

      “大洪将发,若是能将在定案之前,将此物交于官人,戴罪治洪,当能保住一线生机。”常棣与蔺容想到了一处,现如今只有何氏这一条路行得通了。

      那上一世呢?蔺容不禁细想,她本可以帮常府渡过难关。可受小人蒙蔽,蔺容以为望月楼之会常棣是故意失约,导致她认为自己对将常棣的感情不过一厢情愿。加之蔺容卧病在床,于是把常棣拒之门外,谁曾想断了常府最后一条生路。

      一时间,蔺容心痛难忍。

      **********
      午时已到,大内,紫宸殿里。

      徽宗端坐在龙椅上,几十年锦衣玉食的生活,使他生的反而有些圆润,穿一身绛红色御袍,当真有一份仙气。徽宗擅书画,御前就是他特意命人打造的书桌。

      借着刚刚新旧两党争吵的时间,徽宗便完成了一幅工笔花鸟图。

      梁师成正站在徽宗身旁伺候,见他有些坐不住了,立马要身边的小太监去御膳房传膳。

      等吃上御膳,徽宗可算有些时间来关心望月楼倒一事。

      徽宗瞟了一眼左侧站立的王黼,近些时日在他的纵容之下,王黼愈发跋扈,看来得敲打一下了:“寡人近日常听楷儿提到王爱卿……”

      王黼一听脸色大变,赶快跪下身磕头,皇上这分明是在说他不该和皇子交往过于亲密。虽然官家的确宠爱郓王,但前头还有一个皇太子桓,这是怎么也越不过的。相比天家的父子亲情而言,还是皇位稳妥更为可靠。

      “官家恕罪,微臣只是看郓王殿下敏而好学,放才献丑指点一二。”王黼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

      “他们旧党总是喜欢指点别人,工部侍郎指点的好啊,点点出了薛正这么一个贪污受贿的小人。”蔡京躬身,继续说道,“微臣记得,这望月楼便是薛正监管修建的。”

      常温听了蔡京这话,可算知道这事与自己一点关系都没有,自己却会被留到最后。经这么一扯,望月楼倒已经与自己有脱不开的关系了,看来蔡京这是要灭了他常府满门啊。常温想清楚事情的始末,满腔怒火。

      “无妨,蔡爱卿只管继续说。”见蔡京顿住了,似乎不敢再提,有所忌讳,徽宗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望月楼倾倒,只怕是有心之人在修建之初偷工减料,才酿成今日之大患,这已蓄谋已久,官家必须严查。”蔡京这副嘴脸狠狠的恶心了王黼一把。

      王黼当真没想到蔡京如此阴险,望月楼是政和年间修建的,当时他任户部尚书。蔡京为了把他拉下水,特意留给他一个空虚的国库,想以国家财用不足作为他的罪状。

      时值诸班禁军讨要犒赏,到左藏库鼓噪闹事,王黼听说后,不得不在诸军前贴上大榜,保证某月某日犒赏他们。

      可王黼哪来的那么多钱,恰巧这时官家这时要耗巨资修建望月楼,王黼可算得了一个敛财的法子。

      他假借修楼之名,向个州府征收赋税,很快犒赏就集齐了。至于真正的大头修楼的开支,他反倒也没怎么注意,这笔款也是在工部紧催慢催之下他才给拨的。

      至于拨出的款,早就在原有的预算上削减了一半,再加上工部的偷工减料,这楼就修得马马虎虎,至今也算是坚持了不少时日,这不大雨不过才连下了两天,望月楼就倒了。

      本以为当时危机已然解除,没想到却给蔡京留了一个后手。王黼无奈,看来今日工部是留不住了 。

      如今他只能自断双臂,面上赞同蔡京:“官家圣明,此事必有奸人作怪,势必要把他揪出来,严惩不贷。”

      看到自己的敲打起到了效果,徽宗满意的点了点头,说道:“如此,便将罪臣薛正交与大理寺审问,至于其他有关人员则停止查办。”

      “臣遵命。”蔡京、王黼等人双双叩首。

      等这件事差不多结束,时任户部尚书的冯正建出列:“启禀圣上,臣有事要奏。”

      “何事?”梁师成代徽宗询问,此刻徽宗口里的饭还没咽下,他对梁师成迅敏的反应很满意。

      “今晨,东京府尹求要拨款,洪水已经泛滥到了东京城下,难民滋生……”冯正建试探官家脸色,不敢把话说的太严重。

      “那便拨。”宋徽宗可算把那口饭咽了下去。

      冯正建一阵肉疼,户部的国库里可没多少钱了,每年要配给官员的俸禄和军费开支本就是一笔大数目,更不用提与金国议和所答应的岁币。如果再拨一笔给,国库就要入不敷出了。

      张叔夜可见不得冯正建那副忸怩的资态,他看了宋徽宗一眼,正声说:“圣上,臣听闻今早洪水已漫过护城河,河堤尽溃,若不紧急加以疏缓,不时将抵达汴京宫城,圣上务必警之戒之。”

      徽宗面色变了又变,看向梁师成的眼神尽是不满,不过他并没有多说什么,反而是呵斥冯正建:“冯爱卿,都说报喜不报忧,但寡人也不是老糊涂了,还没有老到拧不清哪些事该说,哪些事不该说。若是像张爱卿这样的直臣多些,寡人也就不必事事操心了。”

      “臣知罪。”冯正建一下跪在地上,官家这明显是对他心有不满。

      “他们也是看圣上您有龙气护体,不会有遭遇不测。“梁师成面带笑意给徽宗顺气,但眼里藏有凶狠之意,张叔夜不过是一个龙图阁直学士,有名无权的货色,也敢教他在官家面前落脸。

      殿外的雨下的更大了,隐有大厦将倾之势,一阵凉风吹来,寒气侵体,给徽宗冻得浑身战栗。

      徽宗面容冷凝:“蔡京,治理洪水就交给你了,要是洪水涌到大内,我唯你是问。”

      说罢,头也不会就走了,留下一干大臣不明所以。

      正待在场官员已将悉数走完,却不道梁师成也跟了出来,他扯着嗓子喊了一句:“国子监祭酒乔大人、国子司监蔺大人慢着,官家有话嘱托。”

      乔植与蔺修双双对视一眼,朝梁思成那里鞠了一躬,乔植道:“不知隐相大人留我二人所谓何事?”

      “晦气,怎么雨下的如此之大……”梁师成下大雨还要传话很有些不满,不过听到乔植的尊称,梁师成还是很受用,只见昂起头,用掐细的声音说:“我大宋与女直向来交往甚密,如今已使朝议大夫赵有开渡海签约。官家仁慈,念女直所属蛮夷,特地准许金皇子完颜宗朝入宋学习,交由国子监教管,你二人可知?”

      “臣谨遵上命。”

      话一传完,梁师成就不耐地走了,身边跟的是他刚收的义子——明秀。在看到梁师成出紫宸殿之际,明秀就麻溜地为他撑好了伞。

      只剩下乔植和蔺修湿漉漉地在雨中缓步离宫。

      等坐上马车,把衣裳揩拭到半干,蔺修才对乔植说:“乔大人,这事儿您怎么看?”

      “月由贤弟,依我看,这还不是因为赵有签约所携为诏书而非国书,引起完颜阿骨打不快。迫与大金的压力,官家才不得想了这么个折中的法子。”乔植压低声音,与蔺修耳语。

      蔺修面露惊色,查看四周并无人在听,方才放下心来:“这只怕是一个大麻烦,金国那边的人素来粗鄙,是蛮夷之族,万一伤了我大宋学子,这就不好办了。”

      “也不必过多在意,顺其自然。我们打不过,避着还不行吗?等明天就跟监生们宣布,将那个金国王子好好供着,别闹出什么事来就行了。”了解蔺修的担心,乔植如是说。

      “也只能这样了,官家把它放在国子监,应当也是希望我们这样做,看来未来国子监又要有很长一段时间不太平了。”蔺修附和。

      “国子监有什么时候太平过?虽比不得资善堂的天潢贵胄,但再怎么说也是朝中排得上名大臣家的公子哥。平日里嚣张跋扈惯了,可曾把我们这群做学监的看在眼里,也改杀一杀他们的威风了。”乔植倒没绝的此次金国王子来宋学习全是坏事,他对国子监现在的风气不满已久。

      “只是可惜了常棣那孩子,常温一事不明摆着是飞来横祸。鸿正兄可有什么办法?”对于老友出事,蔺修气愤却又无能为力。

      “此事显然触犯了官家的逆鳞,你我不过小官,有得多大本事?现在只得明哲保身。”乔鸿正虽然对常棣这个尊师重道的学生较为看重,但也明白掺不了这趟浑水

      雨势愈发得大了起来,黄河水已经漫过了堤岸,向东京城涌来。

      天色阴沉,情况紧急,蔡京脸色发青,以为自己终于扳回一城,没想到还有这么大的坑等着他去跳。“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蔡京暗骂一声。张叔夜与他并无瓜隔,甚至因为倡导改革隐隐站在新党一边,不过蔡京这时是真真把张叔夜恨上了。

      蔡京来到马车旁打算回府,却又被王黼拦下:“蔡大人怎么着急得很?依我看怕是没这个必要,隐相大人早就找到了林灵素,请他不日登城施法治水。”

      眼看形势越来越紧迫,治理洪水这事蔡京到现在一点头绪都没有,他又不傻,怎么看不出王黼是有意拦他的路,不让他走。

      蔡京冷笑一声:“王黼啊王黼,我看你恐怕是老糊涂了,怎的梁师成为了谋得恩宠,蒙蔽官家的手段连你也信了不成?”

      王黼还没来得及反驳,蔡京就快步踏上马车,让车夫加速,扬鞭而去。只是抬起的马蹄又落下,搅动了皇宫大道上的水涡,溅得王黼一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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