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特律]RK800最喜欢下雪天》夏冬数九

4、第四章

　　第四章
　　十月二十八日，晚上十点，马库斯像往常一样带卡尔去看医生后回家。
　　走进大门，卡尔放下雨伞，抱怨道：“上帝啊，我无法想象没有威士忌的世界。”
　　马库斯推着轮椅，不赞成道：“卡尔，听医生的话，你最近饮酒确实有点过量。”
　　卡尔不耐烦的摆手道：“管他呢，我这把年纪想做什么完全可以由自己决定。马库斯，今晚再来一大杯威士忌加冰。”
　　马库斯挂好自己的衣服，推卡尔进入客厅，无奈唤道：“卡尔，你的血压最近一直在升高，不宜过量饮酒。给你倒半杯香槟加冰如何？”
　　卡尔扭头看着自家孩子脸上的坚定之色，不得不妥协道：“OK，外加一小杯琴酒。”
　　“NO，最多加一份橙汁。”
　　“……没问题。”
　　马库斯拿起酒瓶，刚倒了小半杯香槟，就听见卡尔问道：“马库斯，你走之前确定关闭工作室的灯光了吗？”
　　马库斯抬头注意到工作室的门，上方窗户流露出的一抹亮光，恍然大悟道：“是的，卡尔。下午我清理工作室时忽然想起，快到你约定看医生的时间，外面又在下雨，我着急去拿雨具，就忘记关工作室的灯。”
　　马库斯放下酒杯，去推卡尔的轮椅，抱卡尔回二楼卧室洗澡休息。
　　“你先休息一会儿，卡尔，我下楼给你拿一杯威士忌加冰和一杯香槟加琴酒加冰。”
　　卡尔看着马库斯额角不断变黄转红的LED灯，没有追问工作室里具体情况，只是看着马库斯离开的背影，露出一个了然的笑容，眼神慈祥又温和，仿佛在看一位做错事企图瞒住父亲的孩子，而不是一个服务于人类的仿生人。
　　马库斯回到一楼，挪开角落里的旋转楼梯，走进地下室，找到自己悄悄借助卡尔之名进行订购，存放在这里的蓝血和生物组件，根据离开前扫描结果，找出一些兼容度比较高的零件，连同十几袋蓝血，外加一些维修工具，一股脑塞进那个人的背包里，上楼前往厨房。
　　在厨房里加热好肉酱意面，马库斯打开工作室的门。
　　只见一个右侧袖子不停渗血的人类，正在费力调动不灵活的左手，捏住一根细画笔，沾取平放在桌子上的颜料，尝试修复一幅破损油画。
　　啪嗒，画笔再次摔向地面，滚落到马库斯脚边。
　　马库斯将背包放在事先清理出来的桌子上，捡起画笔放到画架一角，看着跪倒在地、满脸颓废的男人，也蹲下身子，安抚男人道：“艾拉，没事的。卡尔是画画大师，他一定可以帮你修复好这幅画。先起来吃点食物和蓝血，你现在心跳很快，再不摄取营养，很容易出问题。”
　　艾拉抬起头，怔怔地接过马库斯递来的叉子和盘子，低头看着冒有热气的面条，忽然抱住马库斯，痛哭出声。
　　“马库斯……他毁了珍妮画的画，毁了一起留下来的时间胶囊。我居然还是不忍心杀他。明明他不是他，可我就是下不去手……为什么……为什么……我亲眼看见他在我眼前报废，又亲眼看到他重新站在我的面前，一次又一次……为什么他们要这样做，为什么不肯放过我……为什么……”
　　马库斯感受后背拍击的力道，看了眼被打翻在地的盘子，还有洒满自己裤子的面条和肉酱，额角处灯圈由蓝转黄，迟疑着拥住艾拉，轻轻拍打其脊背，安慰道：“没事的，他会想起来的。你不是说他每次都会重新爱上你吗？这次也一定可以。”
　　泪水渐渐消失，艾拉从马库斯怀里站起身，抬头仰望玻璃外的星空，哽咽着嘲讽道：“没用的。他还是会被销毁。每次他发现自己爱上我时，他们就会将他报废掉，重置代码后塞进一个新躯壳里。”
　　马库斯起身，看着男人抚摸自己的左臂，笑容满面道：“每次报废前，他都会提前复制一份记忆代码存放在这里。我尝试传输过无数次，意图唤醒他的灵魂，却从来没有成功过。他一次次复活，我一次次失去，就好像一场永远醒不来的温暖噩梦，时常让我夜不能寐，却又流连忘返。”
　　“马库斯，你说，我是不是真的很可笑？”
　　马库斯看着艾拉脸上似笑非哭的表情，额角的灯圈不停闪烁着红光，最终也只能干巴巴的叮嘱道：“蓝血和可兼容零件还有修复工具，我都放在你的背包里。你的伤口还没有完全愈合，建议你先处理一下。如果你感觉累了，可以去沙发上休息。我要去为卡尔送酒，回来再帮你重新做一份夜宵。”
　　艾拉看着鼓鼓囊囊的背包，敷衍般点点头，帮马库斯收拾好地面，关闭灯光，目送对方离开了漆黑的工作室，余光恰好对上一小块被风掀起的窗帘。
　　马库斯倒好威士忌和调制好香槟酒，去二楼交给卡尔，下楼正要走进厨房做饭，忽然听到门口处传来报警声：“警告，警告，有不明人士到访。有不明人士到访。”
　　“你好，请问有人在家吗？我们是底特律警局的，想向您询问一些事情。”
　　马库斯看了眼黑洞洞的客厅，关闭感应门，转身走向门口，做出类似深吸一口气的动作，红黄灯圈闪烁回淡蓝色，握住门把手，慢慢打开了大门。
　　大门外，一位发色灰白的颓废男人与一个浑身湿透、身穿灰蓝制服的仿生人站在门柱旁，正在等待别墅主人的出现。
　　见到前来开门的马库斯，汉克出示警官证，自我介绍道：“boy，你好，请问卡尔·曼菲尔德先生在家吗？我是安德森警督，他是康纳，我们负责调查两起关于异常仿生人的杀人案。有一位与这两起案件相关的重要嫌疑人图沙尔·吉迪恩，大约在今天下午四点从医院逃跑，乘坐公交逃进了这片社区。我们想问问你和曼菲尔德先生，有没有见到可疑人员？”
　　马库斯的灯圈闪烁为黄色，瞟了眼张望四周的康纳，冲汉克回答道：“你好，安德森警督，卡尔正在楼上休息，不方便回答问题。”
　　汉克点点头，照例询问道：“请问今天下午四点到晚上十点半，你们在哪里？做了什么事？”
　　马库斯回答：“下午四点，卡尔结束绘画回卧室休息。我在工作室清理卫生，直到五点去厨房做晚餐，喊卡尔起床用饭。卡尔和医生在今晚七点有个预约，从这里乘坐出租车到诊所，需要花费四十分钟。于是我在五点二十，上楼去帮卡尔拿衣服，下午六点准时从家出发，晚上十点才返回。在此期间，我们并没有发现什么可疑人员。别墅内部若遭遇外人入侵，报警系统会自动开启，同时通知警察局和我。”
　　汉克看一眼康纳，康纳心领神会般补充道：“今天下午四点到晚上十点，并未收到来自卡尔·曼菲尔德先生的报警。”
　　汉克闻言挑眉，继续对马库斯说道：“OK，谢谢你的配合，帮我向曼菲尔德先生说声晚安。”
　　马库斯额角处灯圈变为蓝色，微笑回应道：“好的，安德森警督，也祝您有一个愉快的夜晚。”
　　汉克挥手表示自己知道了，正要转身离开，康纳突然出声道：“你好，请问你的名字是什么？是否听说过RA9？”
　　“我叫马库斯，卡尔的仿生人，负责照顾他的生活起居。我没有听说过关于RA9的信息。”
　　“谢谢你的配合。晚安，马库斯。”
　　说完，康纳跟随汉克上车，离开了马库斯的视线。
　　马库斯关上门，灯圈由蓝变黄，刚准备去厨房，直觉般抬头一看，卡尔坐在轮椅上，倚靠在二楼栏杆旁，也不知看了多久。
　　“卡尔，我……”
　　卡尔举手示意马库斯不必多说，和蔼一笑，眉目慈祥，声音温柔道：“做得好，马库斯。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吧，我保护不了你太久。不必在意别人，最终将由你自己决定自己要成为什么样的人。”
　　“卡尔……”
　　卡尔转动轮椅，回卧室休息，声音悠远又平静，道：“去吧，马库斯，我的孩子，这里永远是你的家。”
　　马库斯目送卡尔离开，快步前往厨房，尽可能快速的做了个豪华版三明治，端去工作室，却只见到空荡荡的房间与消失不见的背包，以及随风飞扬的大片窗帘旁，一幅掉落在地的破损油画。
　　拼凑好破损处，依稀可见，三个小人排排站，深浅不一的蓝色背景下，有道黑影伫立在不远处，贯穿整个天际。
　　与此同时，老式轿车里，汉克刚开出卡尔家的别墅，就听康纳说道：“警督，麻烦你停车，我有些事情需要处理。”
　　汉克却没有理会康纳，径直拐弯离开这片小区，压制火气道：“闭嘴康纳！见鬼的，你胆子真大，那可是知名画家卡尔·曼菲尔德的房子。要是丢了一丁点东西，我这把老骨头可赔不起。”
　　康纳眼睁睁看着街边某个人的身影，消失在公交站牌后，道：“可他的仿生人明明……”
　　“闭嘴！康纳，回警局再讨论你的错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