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专毕业后社畜如何立足社会》天极启北

18、第 18 章

　　夏天白日多，才四点，天际已经泛白，千禾杳睁开眼坐起身，看着身旁搂着双胞胎的小雨。

　　屋子里昏暗，却是能透过窗户缝隙感受到外面的光亮，山间生灵早已苏醒，野鸡和雀鸟的叫声很欢快。

　　司机彻夜未眠，推开门朝里面望来，这动静并没有吵醒还在睡觉的人，只让易于惊扰的孩子动了动身体。

　　千禾杳朝对方点头，将披散的头发撸起扎了低马尾，推推小雨，见她醒来，说：“起来，带我们去周围看看。”

　　小雨揉着眼睛，发现孩子们都睁开眼了。

　　小雨其实只想让千禾杳一行人借宿几日，她的情绪非常复杂，在面对千禾杳时，原本想好那些推辞却忘得一干二净。

　　等整个人都回过神，她已经领着他们往外走去，甚至还选择了一条避开村人的上山小路。

　　小雨指着前方若影若现的屋子：“那就是枷场的家，她们父母去世后，菜菜子和美美子还住在那里。”

　　双胞胎很好辨认，其中姐姐菜菜子是浅黄色头发，妹妹美美子则是黑发，菜菜子总是以保护的姿态，守着妹妹，昨天睡觉前还帮忙擦妹妹的头发。

　　小雨又指着山脚最近的屋子：“我去上学的时候，都是阿婆做饭给她们吃。”

　　司机踢了塚谷文上一脚，塚谷文上差点摔倒，被千禾杳扶起来。

　　塚谷文上慌张地道谢。

　　因为不放心双胞胎留在屋内，司机和熊田彦赖一人抱着一个孩子，司机说：“脸红了。”

　　塚谷文上忙说：“没有！”

　　“你的脸真的红了。”

　　“都说了没有！”

　　司机说：“很好，这样就清醒了嘛。”

　　塚谷文上：“你……”

　　千禾杳却停下来，指着分岔往山顶更加狭窄的路。

　　“好像是我小时候就有了吧，不过村里人不让我们靠近这边，我并不太清楚。”

　　这条道路似乎很久没有人走过，只容一人的土路上被落叶覆盖。

　　千禾杳却感受到残秽的气息。

　　“你们先去枷场家，”她辨认出那属于五条悟，但其中还有其他的气息，“我想上去看看。”

　　熊田彦赖不放心她一个人上去，这村子太偏僻，如果遇上熊就麻烦了，他将孩子递给塚谷文上，追了上去。

　　“等等！”熊田彦赖没想她攀登的速度这么快，顺着她抓过的树干手脚并用。

　　等追上人，千禾杳已经停下来，熊田彦赖喘了几口气，起太早还没来得及吃早饭，头都开始晕了起来。

　　“哦，忘记放慢脚步了，”千禾杳随口道。

　　“你的体力真好。”熊田彦赖弯腰，两手按在膝盖上。

　　“没办法，我以前也是术师。体力自然比你们好些。”

　　术师利用咒力淬炼肉l体，在实战中锻炼体术，这理由合情合理，熊田彦赖无言以对。

　　森林中，他们找到已经被废弃的石头神龛，龛前摆着两个破盘子，长满了青苔。

　　在这里，他们也终于找到了五条悟除掉的咒灵残秽，只是个准三级水平的咒灵。

　　被轰掉的荆棘丛保持着被破坏的刹那场景，周围却不见更多的损坏。

　　可以想象五条悟在巡查周边时，刻意减少输出，将这个引起村子恐慌的罪魁祸首消灭在无人知道的夜晚。

　　熊田彦赖说：“我刚才什么都没有感觉到。”

　　千禾杳说：“术师对于这些都比较敏感。”

　　熊田彦赖感觉到她的心不在焉，只见她说句稍等，绕着周围一圈，走到神龛面前。

　　熊田彦赖好奇地看着，千禾杳将神龛上面的落叶扫掉，简单地做了清理，神龛下有座剥落外壳的石雕像，辨认不出原来的模样。

　　她闭上眼睛，拍拍手，原本非常简单的动作，却像是激荡起一层震耳欲聋的清脆声响。

　　熊田彦赖只觉得沉重的心情感到畅快宣泄，忽而林间的鸟叫声都变响。

　　半山腰，正要打开门的司机扭过头，看向山顶：“那是什么？”

　　他怀里的菜菜子揉揉眼睛。

　　塚谷文上怀里的美美子也扭头，像是在寻找什么。

　　塚谷文上回过神来，他无法形容刚才听到的声音，隐约觉得那像是一种钟声。

　　但又像是幻觉，其实是风吹过林木的声音。

　　“好奇怪，有点想哭。”

　　千禾杳感觉到此刻和神龛陷入一种共鸣，那是无法用声音形容的文字。

　　她来得太迟，只能感触到那抹快要消散的丝丝情感。

　　她带着怜悯和崇敬，深深鞠躬，和神龛说：“我明白你留下的最后愿望了，我会照做的。”

　　千禾杳抬高声音：“过来吧，熊田，过来拜祭一下。”

　　熊田彦赖说：“那是什么？”

　　千禾杳叉着腰，说：“已经消散的神灵，留下的一点点执念而已。”

　　林木中的阴森感消散，头顶的阳光落下来，照亮山间的土路，千禾杳和熊田彦赖回来了。

　　千禾杳和小雨聊了一会儿，跟大家解释：“刚开始我也很奇怪。为什么只有一百二十一人的小村子，会总是有灵异事件。直到发现这里的守护神遗址，结合枷场家的情况和小雨提供的证据，我认为情况是这样的。”

　　半年前，枷场夫妇车祸去世。

　　至此，更多的怪异事件发生。

　　这里的守护神和其他神灵一样，需要人来祭拜，通过人心的拥簇来守护地方。

　　它算不上土地神，因为它只是一个被供奉的灵体或者妖怪。

　　“当被人遗忘时，它也会随之消散，会引来觊觎的未知物，当然，不排除守护神会转为怨恨村人的诅咒。”

　　当拜祭侍奉它的枷场夫妇去世，信仰崩塌，当初承诺守护村子的诺言也随之解除。

　　“至于灵异事件……五条同学承认已经解决事情，我们也找到证据能证明这点。”

　　熊田彦赖说：“那枷场夫妇——”

　　“他们虽然没有头衔，却做着村里巫女的职责，应该是个正派的野生术师吧。”

　　众人收拾出休息的地方，司机回去一趟取来食物和水，都在沉默地享用着早饭。

　　塚谷文上和熊田彦赖说着悄悄话：“从刚才起小雨一直在哭，她到底是在为她奶奶，还是为枷场夫妇呢？”

　　熊田彦赖望了一眼背对大家，站得很远的女孩，说：“谁知道。”

　　他的目光则是停在空地上的双胞胎。

　　双胞胎今年五岁，小雨的弟弟和她们同岁，却比她们壮实地高出一个头。

　　美美子和菜菜子手牵着手，蹲在院子里给炉子起火，认真地盯着火苗。

　　千禾杳打发她们——客人来了，要好好招待。双胞胎听过千禾杳对父母的猜测，并不那么害怕她了，听话地为大家烧水。

　　千禾杳指着司机提过来的行李，熊田彦赖和司机一动不动，但所有人都看向塚谷文上。

　　知道自己在这里没什么地位，塚谷文上任劳任怨地听候差遣。

　　塚谷文上只觉得千禾杳的手提包是个百宝箱，什么都有，在整理过程中好奇地询问。

　　“这是什么？”他摸出五六块圆润的鹅卵石，是溪河边很常见的样式。

　　“注过灵的石头。”

　　“这？”他将卷成一团的黄纸提起来，不敢小瞧它。

　　“符纸，给普通人喝下去驱邪避秽。”

　　塚谷文上知道咒术界内一切跟咒力扯上关系的东西都很贵，小心翼翼地把东西放整齐，又拿起捆绳：“这也是注过咒力的咒具吗？”

　　千禾杳说：“跳绳用的，没什么用处，你要的话给你。”

　　塚谷文上尴尬地笑笑：“不用了。”

　　菜菜子啪嗒啪嗒跑过来，双手举着一根烧得外壳乌黑的玉米。

　　千禾杳摸摸她的脑袋，菜菜子下意识要躲避，然后不好意思地朝她露出讨好的笑容。

　　千禾杳弯弯眉毛，双手接过，温和地说：“谢谢。”

　　菜菜子点点头，跑回去继续和美美子蹲在火堆旁，聚精会神地等水烧开。

　　司机把塚谷文上叫过去。

　　熊田彦赖扯着领口，说：“不吃？”

　　千禾杳把玉米推过去，熊田彦赖把叶子剥开，露出里面香甜的玉米。

　　千禾杳说：“你吃吧，小心低血糖晕倒。”

　　那边司机和塚谷文上说话，叫他不要和千禾杳走得太近。

　　看到塚谷文上敢怒不敢言的控诉目光，司机翻个白眼：“好心提醒你，别到时没地方哭。”

　　“她是组长，不听她的话，听谁的。”

　　司机说：“是叫你别太信任她，这个女人邪门得很，就连我都栽她手里——喂，你什么眼神！”

　　塚谷文上小声嘟囔道：“比起你来，千禾小姐看起来更善解人意，也更聪明。”

　　更何况也没有说过重话，换做别人，也一定会更喜欢她这样的人做领导吧。

　　司机举起拳头，塚谷文上抱住脑袋跑了。

　　司机嘀咕道：“明明警惕到不愿意吃别人的食物，却假装替人着想，你们这群没有脑子的男人。”

　　枷场夫妇车祸意外去世，还来不及告诉孩子如何生活，千禾杳一行人只能尽可能地搜索，在带走孩子前，找出夫妇留给孩子的遗物。

　　“继续！”千禾杳看时间差不多，叫大家继续干活。

　　司机力气大，干得卖力，然而家里什么值钱的都没有。

　　老式屋子都是榻榻米，连席子底下也翻了一圈，被搜刮后的屋子什么都没留下。

　　“这两个孩子怎么办，”司机满头大汗，“叫村民把拿走的东西还回来吗，太缺德了，衣服被褥都没留下。”

　　千禾杳却觉得没那么简单，指着屋内随处可见驱邪用的盐粒，摇摇头：“不一定，如果是忌讳或者憎恶，会拿他们家的东西这么彻底吗？”

　　小雨则是深一脚浅一脚地回来了，抓着一根烧焦的木棍：“不用找了，都在另一头，大部分都烧了。”

　　司机一想就明白过来，不由骂道：“太可恶了。”

　　一分钱都没有留下。

　　厨房里的煤气罐也用完了。

　　没有被褥、衣物，不等到冬天，双胞胎就会在没有大人照顾下饿死、冻死。

　　千禾杳只干了一会儿停下来，为了正大光明偷懒，去找小雨。

　　她走到小雨旁边，和她望着山下，田地里的人戴着帽子，背着药桶正在进行人工喷药。

　　“小雨，村子有几个像你这样的大学生呢？”

　　小雨以为千禾杳要问开门见，聊聊双胞胎的事情，却没想她提起自己。

　　小雨没什么精神，说：“和我同龄的只有三个，我考到外面的高中后，听说他们没有继续上学，在外打工。”

　　“真好，菜菜子和美美子明年也该上小学吧，如果她们的父母没有去世的话。”

　　原来如此，小雨明白了千禾杳的话，这句话的确加重了她对孩子们的恻隐之心。

　　“对于你的祖母，我很抱歉，没有人会想看到现在的局面。”

　　“这是千禾小姐第二次说这话了。我知道你接下来要说些什么，我知道孩子们是无辜的……但是，我更明白这里的人再也不会接受孩子们的。”

　　小雨自嘲地笑起来：“没想到我是为祖母最伤心的人，弟弟他还不到明白生死的年纪，爸爸他……只会在意自己。”

　　“你现在就带走她们吧。”小雨话锋一转，突然说。

　　“我会尽力劝村里人放弃追究，他们也差点害死菜菜子和美美子，村长和祖母……他们如果不这样对待孩子们，也不会死掉。”

　　小雨在想，某种程度上，这是不是因果报应呢。

　　千禾杳听到水声，回头看到司机脱掉衣服，光着膀子将席子搬到空地上，正在浇水清洗。

　　“我倒是没有想到你会这么想，你是个善良的人啊。”

　　但是，“逃走”可不是千禾杳的作风。

　　千禾杳继续说道：“真相就在眼前了，我希望小雨能让孩子开口，也为你祖母揭开事情的真相。”

　　小雨没想千禾杳还想知道真相，有些激动地说：“人都死了！还有什么意义，难道不该关注今后的生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