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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阴影 ...

  •   诺娃总是会在午夜梦回时梦见她的母亲。

      从诺娃有记忆开始,年长的瑞文·帕拉达斯女士就独自抚养她,在诺娃二十几年的生命里,男性的出现甚至少到凑一局高布石游戏都不够——瑞文的双亲已经去世,而她的丈夫的原生家庭也杳无音信。所幸瑞文是一个心理强大的女性,她一个人担起抚养女儿的任务,并尽量补足她没有父亲的遗憾。

      “爸爸为什么离开了我们?”看着被布满星空的天花板,年幼的小诺娃在入睡前躺在母亲干燥温暖的怀里,母亲瑞文用她那双巧手轻抚她的头哄她入睡。

      沉吟片刻,瑞文以郑重的态度回答了她的女儿看似随意的问题——

      “他背叛了我们的事业。”

      几年时间过去,诺娃早就把这天晚上的问答抛到脑后,转而去追逐花园里的地精、丽痕书店里的书籍,以及一切天马行空的想象。

      她在天文课上用自己的黄铜望远镜观察着夜空,用刚刚从霍格莫德买下的羽毛笔记录着有关木卫二的知识。室友朱迪曾告诉她死后的人会在某颗星球上注视自己的亲人,诺娃想:也许她的爸爸就在某颗星球上看着他们。

      小女生在青春期的心思总是敏感又不允许被轻易触动的,在受邀去朋友家里参加过聚会,目睹了他人三口之家的幸福场景后,诺娃在心里有些嫉妒她的朋友,并对自己的父亲燃起了不可浇灭的旺盛的好奇心。

      但她觉得如果在独自抚养自己的妈妈面前对素未谋面的父亲表现出狂热的好奇心,这对于瑞文来说是不公平的,所以大部分时间她只是状若无意地在餐桌上提起一嘴相关话题,希望能引起母亲注意。

      聪明的,一向通情达理的瑞文女士很快明白了女儿的意思,也知道女儿并非不喜欢自己,这只是青春期的孩子再正常不过的好奇心——更何况那是她的父亲。于是,在一个再平凡不过的下雨的午后,诺娃知道了她从未见面却赋予她一半生命的那个男人的名字,以及母亲十几年不愿意提及他的原因——

      “他叫赫伯特·杰拉德,

      “是一名黑巫师。”

      黑巫师,这个名词涵盖范围之大,让诺娃无法再获得她的父亲的更多个人信息,但仅仅是这样也已经足够了,一个能被自己的妻子称为黑巫师的人,想必一定是那种无比十恶不赦的人。

      诺娃在书上读到过各种黑巫师犯下的恶行:残杀巫师,虐待麻瓜,在他们眼里,除自己以外的所有人似乎都不叫人。

      所以她是一名黑巫师的后代?诺娃愣住了,但瑞文的充满力量的怀抱迅速把她拉回温暖的人间:“你是你,他是他,诺娃,不要因为他怎么样就怀疑自己。”

      “正如我告诉你的,成为什么样的人,只有你自己能选择。”

      得益于瑞文这样强大的母亲的引导,诺娃脑海里虽然常有不同于巫师主流的思想,但也没成为触犯校规法律的狂徒,她安安稳稳地长到今天,一跃成为一朵绽放的紫罗兰。

      她永远不会停止生长。

      好吧,有的时候诺娃忍不住在心里庆幸自己好歹还有一个同行的巫师朋友,尽管这位朋友对于她早就洞悉他的身份这件事毫不知情。

      在那之后他们似乎关系更进一步,忒修斯和诺娃有的时候会聊聊各自的生活,有的时候会互相开导。有一天他们甚至坐在一起就着柠檬茶畅聊了一个下午,据诺娃说茶是拜托朋友买的(其实是她自己幻影移形去麻瓜商店买来的),当忒修斯知道诺娃正在写自己关于战争的经历时他甚至说:"也许有一天我会读到你的著作。"

      "谢谢你,借你吉言。"诺娃对他的话表示由衷的感谢。

      无情的战火仍然蔓延着,中校的帐篷再也没有熄过灯,路过的人们都能听见里面激烈的讨论声。受了伤的士兵只是略微处理就再次持枪上了战场,医疗帐篷人满为患,戴着白帽的医生穿梭在每个床位之间争分夺秒。

      这些日子里诺娃麻木地接收着一批批伤员,取出子弹缝合伤口,或者按住伤员果断截肢。这种血腥与残酷是她在巫师界没有见过也不敢想象的画面,却在这里,每一分每一秒都在上演。

      诺娃合上床上刚刚逝去的士兵的双眼,将士兵手中浸润了血液的相片塞进他衣服内侧的口袋里,战友们沉默地将其抬走,在心里祈祷无畏的战友能抵达天堂。所有人忙碌着,敌方军队永远来势汹汹,恨不得一口把他们衔进嘴里嚼碎。坦克直接.碾.过.脆弱的身躯,留下一摊.烂.泥。

      人手不够的时候,诺娃也要到战场上去寻找伤员,有的时候如果不注意,也许她就会跌倒在战友的身上。她尽量忽略眼前的炼狱,尽量躲避着炮火带来的冲击,试图把一个又一个尚在□□挣扎的不屈灵魂带回人间。

      槭木材质的魔杖被她压在衣服内侧,拿一根束带绑住以免丢失。如果可以,她也不想让别人看见自己傻乎乎地在战火纷飞的环境里挥动一根树枝,就算自己不被认为是巫师,也会被当成被炮弹轰傻了的疯子。不过如果真的到了那一步,她也别无选择。

      和她一起抬担架的另一个姑娘叫阿米莉亚·格林,比她小了整整三岁,却总是一往无前冲在最前面,抢着救回了不少人。

      这个时候她和阿米莉亚正趴在战壕里搜寻有没有在炮击下幸存的战友。她们必须时刻小心,因为炮弹带来的冲击不仅能够轻易把她们掀飞,而且还会带起厚重的尘土,把她们埋在地里窒息而死。

      在厚重乌云的遮盖下,天空这里亮一亮,那里闪一闪,炮弹就像直径放大数十倍的冰雹一样砸向地面,激起一阵血雨。枪炮齐响之下,诺娃几乎听不到一点儿除此之外的声音,仿佛整个世界都被战火束缚。她们翻身越过裹着残破血衣的尸骸,艰难地在断.臂.残.肢.之间潜行,呼啸的劲风吹来呛人的火药味,烟熏火燎下人几乎不能睁开眼睛。

      又找到了一个。诺娃和阿米莉亚一人架着这个尚有气息的士兵的臂膀,哼哧哼哧带着他远离死神收割的战场。

      "你去照看伤员,我再去找找。"诺娃不容阿米莉亚置疑,果断地安排好分工,她在危机时刻好歹能抽出魔杖负隅顽抗,阿米莉亚只是一个普通人,就这么牺牲根本毫无意义。

      阿米莉亚被枪炮轰鸣洗礼过的耳朵似乎听不见别的声音了,她愣愣地点点头,只是在诺娃离开时重重地握了握她的手,之后一头扎进医疗帐篷里,按住伤员流血不止的伤口。

      这场仗已经打了数月,每天都有数不清的英雄端着枪奔赴前线,也有数不清的亡魂归天。诺娃一刻都没有停下来过,手术成了她下意识的肌肉记忆,惨白的灯光似乎是在嘲笑她的不自量力——你以为你能得到什么?你以为你又能挽救什么?这是麻瓜自取灭亡,是他们的事情,你大可以一走了之。

      如果不是身处麻瓜世界,诺娃甚至怀疑是有敌方巫师动用了摄魂怪,她努力将消极的思想甩出脑海。长时间的劳作与谨慎紧绷让她脚步虚浮,但她依旧坚定地前进。

      摸摸这个战友的手——早已冰凉,另一边的战友被炸得满脸鲜血,大半边身体横躺在战壕上,诺娃努力地揪住他的衣服,把他拽下来拖到战壕沟里——尽量留个全尸。路过端着枪目不斜视地射击的战友,诺娃帮他腿上鲜血横流的伤口上绑上绷带,然后继续沉默着前进。长期浸润在战火里的诺娃养成了一套紧急照顾伤员的惯性思维,看见伤员的第一秒,脑海里还没想起什么,手就已经开始紧急包扎。

      再往前走,这一片的战友都沉默地躺着,趴着,有的人到死还趴在架好的枪上,诺娃只能帮他们把脸盖上,徒劳地维护他们最后的尊严。

      她感觉自己马上就要窒息了,一呼一吸之间都是硝磺与血腥味,几乎令人头晕目眩。诺娃已经不记得清新的空气是什么样子。眼前是一望无际的血红——

      "轰"的一声,一颗炮弹在她几米远处坠地,当诺娃察觉到来自半空的不速之客时,她已经来不及寻找掩体了,铁甲咒才念了一半,她人就已经被气浪掀飞。刹那间泥土瓦砾被炸得横飞乱冲,掀起满天的尘土落在诺娃的脸上和身上。

      冲击带来的耳鸣搅乱了诺娃的思维,她只能虚握着魔杖。呼吸变得异常困难,仿佛有一块巨石压住了她的胸腔,脖颈被一双无形的手紧紧攥住,诺拉努力地吸气,可每次呼吸只能给她带来一种无力的感觉。

      诺娃努力地在尘土倾轧下活动手腕,准备给自己施一个泡头咒,无所谓是否会被麻瓜看见,她首先得活下来。但似乎有什么人赶到了她的身边,挖开了覆盖在她身上的泥土——一瞬间空气再次充盈了诺娃的世界,她的肺部不由自主地大幅度运作,胸膛急速起伏着,汲取着生的希望。

      诺娃睁不开眼睛,耳鸣也霸道地占据了她的大脑,她只能依稀听见有人在喊"诺拉",似乎极力安抚她被活埋而产生的恐惧。

      最后的意识,仅仅是感觉有人背起了自己。

      她彻底昏死过去。

  • 作者有话要说:  要开学了,更新会逐渐慢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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