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金缕曲 ...
-
“推测？什么推测？”有闻人贤在，红绡盗完全不想动脑筋，直接张口就问，“快说来听听！”
“不知道你有没有注意到，这两天我们一起用膳的时候，金老板的茶都是单独上的，茶杯的款式也和我们不同，好像是故意要和我们区分开来，以免不小心上混了。”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不管金富贵和萧少情的关系到底如何，至少在外人眼里他还是金家的家主，吃穿用度和旁人区分开来也是很正常的特权吧？”
“第一天我们在茶馆用晚膳的时候，我就从他的杯盏里闻到了中药的味道，当时没有太在意，只当是有钱人喜欢喝点补药保养身体。不过今日用早膳的时候，我发现他的茶杯里又传来的那股味道。我虽不通药理，但也知道，再好再昂贵的补药也不能顿顿都喝，否则就不是补药，而是毒药了。所以我仔细闻了一下，发现那是党参的味道。”
“党参？”
闻人贤点点头，“过去有段时间我身体不太好，大夫特意开了这味药给我调理，所以我恰好能认出来。党参这味药主治食少倦怠，一般都是开给不思饮食、骨瘦如柴的病人的，帮助他们迅速增加体重。金老板心宽体胖，已经称得上壮如肉山了，为何还要特意喝药增肥？除非，他有不能瘦下来的理由。”
“不能瘦下来的理由？总不会是金夫人就好这一口肥肉吧！那她口味还真独特。”红绡盗立刻思维发散，连连咂舌。
“……”闻人贤只当没听见，“一个人胖起来和他瘦下去的样子是判若两人的，他特意把自己弄成现在这个面目全非的样子，或许是不想被他以前认识的人认出来，不得已而为之。”
红绡盗悚然一惊，“你是说，他是为了改头换面才特意喝药增肥的？他以前的身份不能见人？”
“这是可能性最大的猜测。”闻人贤颔首道：“这让人不得不联想到当年那场大火。当年那场火被扑灭了以后，两个人死的面目全非，一个人虽然活了下来，但也容貌尽毁，还有一个人干脆失踪了。那么，死掉的人真的是邢林和万廉吗？活下来的真的是吴寿琪吗？失踪的真的是戚柳吗？如果……他们中的某个人，冒名顶替了他人的身份，一直存活至今呢？是不是这一切就说得通了？”
红绡盗顺着这个思路想下去，越想越是心惊肉跳，“你别说……你还真别说……当年那场大火说不定就是戚柳放的！你想啊，能当私盐贩子的肯定不是心慈手软之辈，他的恋人被邢林看上了，还被邢林威逼去做妾，他能咽下这口气？肯定是戚柳怀恨在心，偷偷去官府里放了一把火，本来只想烧死邢林，不成想火势没控制住，连带着把万廉和吴寿琪也给烧了，这下篓子捅大了，被抓住搞不好就是夷三族的死罪，他怂了，于是抛下谢依依不管，自己改头换面来到金家做了赘婿！”
红绡盗越说越觉得有道理，“所以他才会不惜花费重金也要救下吴寿琪，因为他知道吴寿琪是被他无辜牵连的，他心里仅存的那点良心让他把吴寿琪带回了家。但他不能冒着被认出的风险去见谢依依，所以他才会狠心抛下了她那么多年，坐视她为他疯癫，为他而死！这个男人，实在太可怕了！”
红绡盗猛地站起身，一脚踩在椅子上。
“不过，说不定已经有人认出他的身份了——就是那个盗走银票雕版，想要逼垮金家的幕后黑手。也许是吴寿琪，也许是别的什么人，总之这人发现了金富贵就是当年纵火杀人的戚柳，于是怀恨在心，想用这种方法来报复他！”
红绡盗一口气说了许多，口干舌燥，抓起桌上的茶杯一饮而尽，然后把杯子重重地扣在桌子上，志得意满道：“就算他伪装得再好又如何？碰上了我们算他倒霉！我们一定要揭开金富贵的真面目，不能任由他再像现在这样继续骗人了！”
“你先冷静一点，”闻人贤无奈地把他摁回椅子上坐好，以免他现在就激动得冲出去揭穿金富贵的“真面目”，毕竟他们现在还在人家的地盘上住着呢，“我话还没有说完。”
红绡盗脸上有些不忿，但还是顺着他的力道乖乖坐了回去。
闻人贤提起茶壶，给他的空茶杯慢慢地续上茶水，做完这一套功夫后，红绡盗的情绪也冷静了下来，没有刚刚那么激动了。
“你的推断并不是全无道理，至少能解答两个疑问。”闻人贤放下茶壶，慢悠悠道。
“哪两个？”
“一是，为什么密室的机关上完全没有被暴力破解的痕迹。二是，为什么密室里会出现毫不相干的盐。”闻人贤沉吟了片刻，“也许从一开始我们就被误导了。金家被盗，损失重大，于是我们下意识的认为是外人做的，从而忽略了一个可能，除了外人，还有可能是有人自导自演，监守自盗。”
“你是说，雕版是金老板自己从密室里偷出来的？”红绡盗皱起眉，“想要恰到好处的支开守卫，不动声色地拿到金富贵手上的戒指，进了密室后也不用翻找，而是直奔主题……我也想过，除非这世上突然冒出个比我红绡盗还厉害的小偷，否则的话，金富贵本人动手的概率是最大的。但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不管他以前是谁，现在的他都是金家的家主，除非他想体验生活去大街上讨饭，否则为何要自掘跟脚？”
闻人贤道：“如果他真的如你猜想的那样是戚柳的话，也许他做这些事并非是出于自愿，而是出于胁迫呢？假设有人给他留了一封威胁信，要求他把雕版偷偷拿出来，于某日某时放在一个偏僻的地方，不准派人看守，否则后果自负，并且随信放了一些盐进去……”
红绡盗光是想想，就觉得汗毛倒竖，“如果是旁人不小心看到这封信，肯定会不明所以，只当是个玩笑就过去了。但如果我就是金富贵，看到那些盐，就能明白对方肯定是认出我来了！因为我曾经的身份就是私盐贩子——这些盐是只有金富贵和“戚柳”才能看懂的无声威胁，是专门针对他一人所设下的陷阱！”
“不错，所以密室里才会不合常理的出现盐。金老板八成是看完那封信后，慌慌张张地支开了看门人，独自进入密室拿取雕版，没注意到自己身上那些不小心沾到的盐粒，所以才会把它们遗留在了现场，直到被你发现。堪称万无一失的金家密室居然被人攻破了，他这个家主难辞其咎，为了撇清干系，平息族老和大掌柜们的不满，他还特意给六扇门发出了邀请，重金聘请六扇门的捕快来追查此案。不管我们最后是抓错了人，还是干脆承认自己无能，破不了此案，那都是六扇门的错，他这个做家主的已经仁义尽致了。谁又能想到，这是他这个家主玩的一手贼喊捉贼的戏码呢？”
“竟然拉六扇门给他背书，他胆子未免也太大了一点吧！”红绡盗忍不住怪叫道，“就不怕事情败露，惹恼了六扇门，金家从此就在江湖里消失了？”
“那是因为恰好有你这个天下第一神偷在，所以我们才能发现那些隐秘的疑点和线索。若是换了别的捕快与我一同前来，只怕我俩加在一起，都比不了你一个人的作用大。”闻人贤忍不住摸了摸他毛茸茸的发顶，“三千两银子，以六扇门目前的经济状况，只怕连副门主都能请动了，他却偏偏指名要我来，恐怕是从江湖快报的文章里发现我是个新人，觉得我比较好糊弄吧。”
红绡盗想了想，惋惜道：“可惜了，他若真想找个好糊弄的，应该去找李瑛才对。”
闻人贤摸着他头发的手一顿，顺手弹了他一个脑瓜崩。
“干嘛打我！”红绡盗捂着自己的脑门，不服气道：“我有说错什么吗？试问江湖上谁不知道，他们练剑的都把脑子练坏了，一根直肠通大脑，遇事就是看我一剑破万法，都不带变通的！”
“纯粹的武力也是一种强大，剑圣也是用剑的，你看可有人敢在他面前耍心眼？”
“……好吧，我承认你说的也有几分道理。”红绡盗哼哼唧唧，“那金富贵的事情，我们明天要跟他翻脸吗？”
“暂且按兵不动吧。毕竟到目前为止，这些都只是我们的推测而已。他在金家经营多年，想要揭开他的真面目，还缺少关键性的证据，只凭几粒盐可没办法说服所有人。”闻人贤看了他一眼，叮嘱道：“明天起床后，别大大咧咧的什么都往脸上写，让人看出了端倪。”
“知道啦，你真的好啰嗦。”红绡盗推开房门，正准备离开时，突然回头好奇道：“唉，你说，萧少情知不知道他隐藏起来的身份呢？”
“也许知道，也许不知道，这无关紧要。”闻人贤看着茶杯里的水，淡淡道：“别忘了，我们此行的目的是找出盗走雕版之人，不要节外生枝。”
“好吧，你对他还真是偏心，这种时候还想着把他摘出去。”红绡盗撇了撇嘴巴，“就是不知道他对你另眼相待，是不是别有所图了。”
红绡盗说完，反手合上门，留下一室寂静。
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早，房门被有规律地敲响了。
闻人贤皱了皱眉，只当是侍女过来伺候他起床，于是翻了个身，闭着眼睛道：“东西放门口就行，你们退下吧。”
“贤兄，你醒了吗？你要的书我买回来了。”孰料外面响起的竟是萧少情的声音。
闻人贤猛地睁开眼睛，睡意全无。
作者有话说
第50章 金缕曲
